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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還沒有升起來,可空氣裏卻已彌漫著破曉時的涼氣,草上掩蓋著灰色的露水。遙遠的天際,一顆巨大的最後的晨星正凝視著,有如一隻孤寂的眼睛。


    明川商社裏傳出了一聲驚恐至極的尖叫,尖叫聲又驚動了大街上的巡捕。沒等他們進入商社,一個家夥便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駭得麵無人色,語無論次。


    隨後,巡捕房接到報案,派人很快來到了現場。


    盡管不少巡捕都見過殺人搶劫的犯罪現場,但還是被明川商社裏的血腥場麵震驚了。


    這是什麽人幹的?殺人的手法極為嫻熟,且很專業,受害人在遭到襲擊時恐怕連驚叫一聲的時間都沒有。


    幾間屋子裏的屍體觸目驚心,槍傷皆在要害,可見兇手槍法很好;後院的廁所裏橫臥著明川女兒的屍體,窒息而亡。


    劫財?仇殺?不管是什麽動機,有一定可以肯定,案子是心狠手辣的老手所為,而且不止一人。


    巡捕們很快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因為房間被洗劫過,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牆角的保險櫃被打開,裏麵已經空空如也。


    而要一個人想完成這樣的大案,近乎於不可能。


    通過檢查屍體,巡捕房認定作案時間是在晚上十點至淩晨兩點之間,因為多數屍體已經出現了屍斑。


    按法醫理論上的說法:人死後血液循環停止,血管內的血液由於重力作用向屍體的低下部位移動,墜積於毛細血管和小靜脈內並使其擴張,透過皮膚顯出紫色斑,稱為屍斑,一般在死亡一兩個小時開始出現。


    這可是一件驚天大案,因為明川的身分是日本商人。


    所以,現在已經不僅僅是刑事案件了,外交糾紛不可避免。


    日本人在上海步步進逼,鬧不好戰爭都會提前爆發。


    巡捕房的高級督察帶著幾個老資格的刑偵高手親臨現場,在日本領事館人員的咆哮下,汗流滿麵,焦頭爛額。


    而這還沒完,日京丸藥店的異常情況也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很快,又是一件滅門血案暴露出來。


    再次勘察現場後,巡捕房得出了結論。這是一夥兇手所為,同樣的作案手段,同樣的狠辣無懷,同樣的劫掠一空,也同樣的沒有線索。


    什麽叫沒有線索?就是在兇案現場找不到什麽遺留的東西。


    比如說作案兇器是槍,那地上應該有彈殼吧,屍體裏應該有彈頭吧!


    顯而易見的是,彈殼沒有,一個也沒有;而屍體上的彈孔明顯被動過,難道連彈頭都被取走了?


    彈頭還有沒有,隻能等停屍房那邊的驗屍報告出來。


    麵對如此老練的作案兇手,幾個高級巡捕麵色凝重,暗自歎息,對采集指紋進行鑒定分析,也不抱太大的希望。


    時近中午,又一起報案讓巡捕房徹底崩潰。


    還是一家日本商鋪,又有六人被殺。聽到這個消息,連日本領事館的人員也駭然失色。


    一夜之間,連續洗劫三家商鋪,殺死了十五個人,其中十三個是日本人。


    這個時候,誰還不清楚這是針對日本人的殺戮報複,誰就是特大號的傻瓜。


    能敢向日本人示威,那能是平常的強盜匪徒能幹的?再結合現場的情況,作案兇手訓練有素,肯定是某個組織才具有的實力。


    “既然是示威,可能會很快宣布對此負責吧?”勒內巡長覺得頭大如鬥,存著幾分僥幸,對督察喬倍說道。


    督察喬倍自然知道勒內的心思,靠法租界的巡捕房,想要抓住兇手,難度極大,甚至可以說是不可能。


    可如果有哪個組織宣稱對此負責,法捕房便可按圖索驥,有了目標。抓到抓不到,也可對日本人有個交代。


    可要是沒人宣稱對此負責,日本人肯定會不斷施加壓力,法捕房哪還有好日子過?


    “希望如此吧!”喬倍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這恐怕是對租界當局向日本人妥協,允許他們進入租界抓捕抗日分子,所進行的報複。”


    勒內苦笑了一下,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不會有人宣布負責啦!”


    既然是要報複法租界當局,自然是把這爛攤子甩出來,讓法捕房獨自承受日本人的怒火和壓力。


    喬倍哼了一聲,說道:“法蘭西的麵子已經丟盡了,還有什麽是不能做的。”


    勒內知道喬倍是親戴高樂的一派,對維希政府心懷怨憤,對日本人也是恨意滿滿。


    但形勢比人強,上海法租界好歹還沒被日本人全麵接收,那是看在維希政府與德國結盟的份上。


    “要是沒人負責,我們也沒有線索,就索性把案子隨便推到哪個組織頭上。”勒內試探著說道:“找個替罪羊,還是可以的。”


    “日本人會這麽容易敷衍?”喬倍撇了撇嘴,搖著頭,沮喪地說道:“先看看再說吧!”


    日本憲兵趕來了,帶著他們的技術專家,對現場進行更細致的勘察。


    小隊長矢村板著臉,陰沉得象是能滴出水,在兇案現場轉著、看著。


    其實,矢村已經知道這不是簡單的搶劫殺人,作案兇手也不是一般的土匪草寇。


    但是,針對日本平民的狠辣殺戮,到現在恐怕也不多見。況且,一夜就是三家滅亡,影響極其惡劣。


    目的是什麽呢?矢村苦苦思索,一時也無法確定。


    如果是有組織的行動,特別是官方背景的組織,一般不會針對平民下手,裝也要裝出樣子。


    哪怕是日本人,殺戮無辜的中國百姓,也要編造出莫須有的理由。


    而要說這是沒有組織的自發行動,如此幹淨利落的手法,如此不留痕跡的處理現場,要說是沒經過專業訓練,那又絕對不可能。


    矢村的腦海時浮現出了一個名字,那個組織的行事好象很邪性,並沒有什麽顧忌。而且,裏麵確實有高手的存在。


    如果是這個組織幹的,那就有些難對付了。時至今日,那個組織“血旗門”也始終籠罩在迷霧之中,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線索。


    “隊長。”一個日本憲佐上前報告,“初步勘察結果,隻發現幾枚殘缺的腳印,而且很淡,無法取模仔細辨認。從槍擊情況看,兇手精於射擊,沒有一槍空發。”


    矢村沒有說話,隻是用眼神示意繼續。


    “剛剛從停屍房得到消息,兩具屍體的解剖結果都是槍擊致命,但體內並未發現彈頭。”憲佐繼續說道:“另外,從兩名非槍殺死者來看,兇手應該精於格鬥,勒頸的部位很準確,完全沒有反抗掙紮的餘地。”


    矢村緩緩地眨了下眼睛,這個初步勘察的結果,可以說毫無用處。甚至連兇手是幾個都無法判斷,更不用說什麽相貌體形了。


    日本憲佐停頓了一下,猜測道:“隊長,從現場情況來看,與新亞酒店,還有幾件案子——”


    矢村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再往下說了。


    到底是不是那個神秘組織所為,現在還隻是猜測。盡管可能性很大,但卻不能把猜測作為結論。


    因為,一旦報界知道,肯定會登載刊發,他們可不敢真假。


    可要是猜測有誤,豈不是又丟了臉麵?


    “進一步的結論等勘察完畢,再最後定論吧!”矢村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案件如果發生在公共租界,對日本人來說未必沒有利。不過是十幾個平民,日本政府會在乎嗎?


    反倒是借機可以向公共租界施加壓力,迫使公共租界進一步向日方妥協。


    可法租界名存實亡,已經允許日本憲兵和特務自由出入,再進一步,也隻能是直接占領接管了。


    但法國的維希政府已經是德國的盟友,也算是日本的盟友,並盡可能地做出了最大的讓步。比如安南,已經允許日本派兵進駐。


    所以,日本為了照顧德國的麵子,直接出兵占領法租界,在近期來說是不可能的。


    如果要在法理上占住腳,也隻能由汪偽政府來收迴租界。


    “我去向法捕房交涉,給法租界內的日本商家安排憲兵進行保護。”矢村覺得暫時也隻能這麽處置,法捕房的警力和能力實在令人不能放心,“同時,也要讓巡捕加強巡邏警戒,杜絕類似案件的再次發生。”


    盡管法捕房的巡捕很無能,但也不能閑著,加強警戒巡邏也總會有些用處。


    ……………


    這一天是周天,沈宸不用去上班,他照例睡了一個大懶覺。


    就是這麽淡淡的心情,昨晚的殺戮對他來說,就是昨天的事情,已經過去,無法讓他再多一分鍾的去想。


    狗子卻無法這麽淡定,盡管睡得很晚,但天還沒亮,他便從輾轉反側中起來,再也睡不著了。


    好不容易等沈宸醒了,狗子已經不知道轉了多少圈。他不確切地知道自己想幹什麽,隻是覺得興奮刺激,想和沈宸說話,想看到沈宸。


    沈宸了解那種心情,卻是淡淡的樣子,不著急不著慌。


    吃過早飯,沈宸才坐下來,讓狗子把昨晚的戰果都拿出來。


    金銀首飾、大洋鈔票,三家日本商鋪的劫掠所得不算太多,可也不算少,在床上起了一堆。


    分門別類地挑揀一番,沈宸將其分成了幾份。


    把一些大洋和鈔票裝起,沈宸直接給了狗子,笑道:“這是給你的,別嫌少啊!”


    狗子捧著錢袋,他可從來沒見過這麽多的錢,更何況是拿在手裏,還是屬於他的。


    “師父,我,我——”


    沈宸擺了擺手,說道:“別亂花,別招搖,我已經告訴過你。要是惦記那個小萍兒,也別多給,分成幾次就不顯眼了。”


    停頓了一下,沈宸繼續說道:“本來,我是不想給你這麽多錢的。可現在嘛,有些不同了。萬一我不在了,你有些錢在手,也不至於太過慌張。”


    狗子眨了眨眼睛,不解地問道:“師父,您說什麽哪?隻要能跟著師父,我要錢幹嘛?”


    沈宸笑了笑,說道:“盡說孩子話,我還能跟你一輩子?當然,你也不用太擔心,我會給你安排好的。”


    抬手止住了狗子,沈宸繼續說道:“你已經長大了,雖然有些功夫還沒練熟,也不過是時間問題。你有一個師姐,以後呢,你就跟著她,會照顧好你的。當然,如果你想過安穩日子,你師姐也會給你一筆錢,都由你來決定。”


    “師姐?!”狗子撓了撓頭,問道:“她很厲害嘛,肯定比師父差遠了吧?”


    沈宸嗬嗬一笑,說道:“現在比你厲害,而且學得也比你多。至於以後,你要是練得用功,超過她也有可能。嗯,超過師父,你也可能做得到。”


    狗子趕忙搖頭,說道:“我練一輩子,也超不過師父。”


    沈宸拍了拍狗子的肩膀,笑道:“這麽沒誌氣呀?我可是希望你超過我,別丟我的人。”


    狗子嘿嘿笑著,把錢袋放到一旁,說道:“師父你要上哪去呀,不能帶上我嘛?”


    沈宸不置可否,說道:“要是能帶上,那當然是最好。嗯,你今天好好想一想,到底是過安生日子,還是繼續這種,這種殺戮的生活。”


    “有日本鬼子在,哪有安生日子?”狗子用力搖頭,說道:“我要殺鬼子,當大英雄。”


    “多想想再說,晚上我等你的迴答。”沈宸笑著說道:“然後,我再考慮是不是找你師姐來,跟你見個麵兒。”


    “到了晚上也是一樣。”狗子覺得完全沒有這個必要,一天的時間也是浪費,他可不會老想著這個。


    沈宸把錢收好,隻帶走其中一份,起身說道:“我得出去一趟,還有人要安排好。你呢,是留在家裏,還是出去轉轉?”


    狗子感覺沈宸有些不對勁,安排這個,安排那個,好象交代後事似的。呸,他暗自啐了一口,甩掉這個不好的念頭。


    “那,我也出去走走。”狗子也隻能去找小萍,好幾天沒見了,也不知道那一家子過得怎麽樣了。


    沈宸指了指錢袋,囑咐道:“別帶多了,挑些小額的鈔票。對了,也別空手,買些東西,這是禮數。”


    狗子撓了撓腦袋,咧嘴笑道:“知道了,師父。你出去多加小心。”


    沈宸擺了擺手,笑著轉身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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