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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宸用戲謔的目光審視著中島,冷笑道:“憑什麽?別以為你是日本人,就能無理要求。了算。有能耐調兵來,一個小巡捕房,你們還攻不下來?”


    中島暗自咬了咬牙,威脅道:“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你承擔得起如此嚴重的後果嗎?”


    “後果?!”沈宸冷笑一聲,“以後的結果,對我來說,最多不過是個死,你以為我怕死嗎?你帶槍了吧?信不信我現在就斃了你,就說你持槍意圖劫持犯人。”


    “你敢?”中島怒目圓睜,瞪著沈宸。


    沈宸上前一步,距離中島很近,臉對著臉,唾沫星子噴了中島一臉,“掏槍,看老子敢不敢斃了你。掏啊,掏啊!”


    麵對一個不怕死的人,中島有些黔驢技窮,甚至下意識地退了一步,也可能是沈宸噴的。從以往的種種行為判斷,沈宸確實不是一個怕死的人。


    而沈宸還是要強硬,特別是在吳世寶麵前。別以為日本人能救你,落在我手裏,弄死你是分分鍾的事情。


    “沈探長,工部局想必也不希望把一件小事鬧大吧?”中島緩和了下口氣,說道:“吳世寶持槍上路威脅,這個罪名並不嚴重。至於其他的嫌疑,你也沒有證據,隻是懷疑而已。”


    “正因為是懷疑,我才要審訊。”沈宸指了指吳世寶,說道:“而且,為了自證清白,他也願意接受我們的詢問和調查。是不是呀,吳先生?”


    吳世寶被沈宸的瘋狂和殘酷手段折磨怕了,剛才那句要斃了中島的話也讓他非常的震驚。聽到沈宸問他,不敢正麵迴答,垂下頭不吭聲。


    中島心中暗罵這個大塊頭,怎麽到這裏沒多長時間就變得軟蛋了。


    “好吧!”中島沉吟了一下,開口說道:“沈探長可以審訊,但我要旁聽,以防你刑訊逼供。”


    沈宸聳了聳肩膀,表示無所謂,自己坐下來,也不招唿中島,便開始按部就搬地審問起來。


    “淩世昌,和你什麽關係?”


    “換帖兄弟。”


    “他來刺殺我,你知道嗎?參與了嗎?提供幫助了嗎?”


    “他做什麽事情,我都不知道,我們的關係也一般,很長時間沒見到他了。”


    “趙嘉猷是你徒弟吧?他一直聽你使喚,他的所作所為你不會一點兒都不知道吧?”


    “他雖然是我徒弟,也在我手下混飯吃,可他做的事情也不是都告訴我。”


    “他刺殺我,你知道多少?他的槍哪來的,是不是你給他的?”


    “對於刺殺的事情,我不知道,也是事後才聽說。他的槍,也不知是哪裏搞來的?”


    “你的槍呢,你的槍是哪裏來的?”


    “我的槍是買來的。”


    “什麽時候買的,從誰那裏買的?”


    “剛買了不到一星期,是一個叫趙四的黑市販子。”


    沈宸垂下眼瞼,這個吳世寶倒不傻,這支槍肯定犯過案,有彈道記錄。但他說是剛買的,也就誣賴不到他身上了。


    “***巡捕於**日**時被暗殺,那個時間你在哪裏?”


    “我在極司菲爾路76號,證人是張國震、楊傑。”


    “今天傍晚發生的槍戰是怎麽迴事,是不是你們又綁架勒索?”


    “不是,是恐怖分子意圖暗殺。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


    沈宸裝模作樣地審訊著,反正沒有證據,吳世寶也不會承認,這都隻是走個過場。


    時間很長,幾乎把所有懷疑的事情都問了一遍,當然是沒有什麽結果。但吳世寶卻已經把水喝光了。


    沈宸又煞有介事地讓吳世寶按上手印,算是錄取完了口供。


    “手槍扣押,我懷疑這把槍是兇器,要送工部局作彈道鑒定。”沈宸又轉向中島,“如果沒有什麽疑問,人你可以帶走了。”


    中島哼了一聲,知道沈宸是故意留難,他要是再糾纏,說不定又要多呆很長時間。


    吳世寶跟在中島身後向外走,不由自主地看了沈宸一眼。


    沈宸陰冷地一笑,伸手做了個掐脖子的姿勢。


    吳世寶趕忙轉頭,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直覺得後背發涼。


    出了巡捕房,中島見沒人在近前,便開口問道:“吳,姓沈的沒把你怎麽樣吧?你對他還說了什麽?”


    “他能把我怎麽樣,給他兩個膽子也不敢。”吳世寶趕忙挺了挺胸,覺得狀態得有所改變,裏麵的事情也不能說,太丟臉了。


    中島轉頭看了看吳世寶,說道:“沒想到姓沈的如此膽大妄為,這對我們的工作會造成很大的阻礙。嗯,最近先不要惹他,你也不要急於報複。要除掉他,必須製定周密的計劃,事先要偵察得清清楚楚,絕不能再失手了。”


    吳世寶本來就對沈宸心生懼意,聽中島這麽一說,正中下懷,故還故意停頓了一下,才說道:“我聽中島先生的。姓沈的欺人太甚,一定要幹掉他。”


    中島和吳世寶走後,沈宸把吳世寶喝水的杯子拿走,到衛生間又衝又洗,弄得幹淨才放心。


    什麽一百萬、五十萬,都是沈宸所放的煙幕彈。當然,吳世寶能送來更好,不送也沒關係,反正他的命已經不長了。


    蓖麻毒素中毒後往往有一段時間無任何症狀,稱為“安靜期”。數天後,攝入者會突然心髒病,或者類似於感冒而死掉。


    沈宸提煉了一些蓖麻毒素,但沒有太專業的儀器,隻是粗加工,肯定不純。所以,吳世寶發作和死亡的時間可能還要長一些。


    至於如何下的毒,也很簡單。沈宸先在衛生間把戒指裏的毒素溶成液體,再把鋼筆擠空洗淨,把毒水抽進去。


    然後,在從水壺倒水的過程中,把鋼筆藏在手裏,把毒水擠出,與杯中的水混成一體。


    別說吳世寶坐得還有段距離,就是麵對麵坐著,憑沈宸的手法,估計他也看不出來。


    過上幾天,毒性發作。吳世寶可能會出現嘔吐、持續的腹瀉、發燒等症狀,完全類似於感冒,但卻沒有解藥。等待他的,是病痛的折磨,以及最後的死亡。


    不管怎麽樣,這個惡棍壞蛋已經上了閻王薄,隻剩下幾天好活。而自己,則沒有嫌疑,甚至醫生都不太可能診斷出是中毒。


    沈宸想到高興處,還哼起了小曲兒,渾不把得罪日本人、76號放在心上。


    隻不過,吳世寶是在劫難逃,按天數日子活了。而今天傍晚的伏擊暗殺,卻讓沈宸十分鄙夷。


    一方麵是他的專業眼光在作怪,另一方麵,中統的這次伏擊確實太不專業了。人員投入的不少,情報也掌握得準確,可臨門一腳卻是粗糙草率。


    既然要伏擊對方的汽車,本該要人為地製造交通故障,不讓它正常行駛。


    比如用人力車突然擋道,或製造別的事故。最原始的手法是撒碎玻璃片,扔鐵蒺藜,即使不造成車輛爆胎,也會迫使司機因繞道或減速而增加伏擊成功率。


    但這些中統特務卻一點也沒考慮到,別說真正的目標馬嘯天了,連車內的司機和保鏢也是毫發無傷,還招來了76號和日本憲兵的打擊。


    幸虧沒和這幫看似人多、組織龐大的家夥們聯手,一群豬隊友,早晚要葬送自己。


    沈宸一邊暗自慶幸,一邊想著如何加強戒備巡邏,以應對76號可能的報複。


    正在這時,電話響了,是曹怡馨打過來的。這家夥正在趕稿子,要在明早見報,這是來詢問事情的發展和最後結果的。


    沈宸便把吳世寶已經被日本人帶走,以及隨便審訊了一下等情況告訴了曹怡馨。


    “不要寫得太誇張,要實事求是,給76號和吳世寶留點顏麵。”沈宸在電話裏諄諄教導。


    曹怡馨發出咯咯的笑聲,說道:“你又出名了,敢把汪偽特工總部的警衛大隊長給抓進巡捕房,再沒有比你更膽大的了。吳世寶啊,可是能止小兒夜啼的魔鬼呢!”


    “別出太大的名,你知道我這麽做,也是為了基金的事情吧?”沈宸說道:“不表現出強硬,不表現出能維護租界治安的擔當,誰會捐錢呢?”


    “我明白,我當然明白。”曹怡馨停頓了一下,說道:“那你可要多加小心了,這迴可把76號弄得灰頭土臉,他們是不會罷休的。”


    “謝謝曹小姐的關心。”沈宸笑了笑,說道:“我可是一直都很小心的。放心,76號那幾頭爛蒜,還威脅不到我。”


    “可不要大意啊,76號又增加了幾個真正的特工,有中統的,有藍衣社的,都是叛變過去的。他們可不同於那些地痞惡棍。”曹怡馨不放心地叮囑著,“好了,時間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晚安。”沈宸簡單地告別之後,掛上了電話。


    叛變的特務,受過專業的訓練。沈宸終於知道76號是如何壯大起的了。


    日本人的支持是一方麵,那些叛變的特務也是關鍵的因素。這樣,76號就不用浪費時間自己培訓,能在短時間內擁有一批相對專業的特務。


    當然,沈宸並不覺得這些所謂的專業特務,會對自己造成多麽大的威脅。


    就從今天中統的刺殺行動來看,所謂的專業特務,恐怕比地痞流氓、亡命之徒高明一些,但也是很有限。


    ……………


    接下來的兩天裏,沈宸還是連家都沒迴,白天黑夜地呆在巡捕房裏,準備著應付突發事件。


    但這兩天卻出乎意料的平靜,沈宸在崗亭守候,竟沒見到一個認識的76號的特務從靜安寺路進入租界。


    或許這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吧!沈宸揣測著。接到張成富的情報後,第三天晚上他借口迴家,卻和趙有才、張成富在外麵會合,乘車進入了法租界。


    夜色深沉,潘三省躺在沙發上,醉眼朦朧地聽著收音機裏傳出的歌曲。


    這是兩間房子通連開的臥室兼內客廳,屋裏的陳設是中西合壁,兼容並包的。


    西方的沙發和鋪著紅墊子的太師椅雜相陳列;鑲著銅飾的沙發床上罩著粉紅色錦緞繡花幔帳。


    雕花紫檀色的古色古香的梳妝台上擺著法國香水,英國口紅,日本腮黃。靠窗的綠色地毯上擺了一張紅漆大圓桌,上麵擺著幾盤點心和水果。


    王吉穿著睡衣走出了衛生間,習慣地走到梳妝台前去照照鏡子。


    她隻要有機會就照鏡子,要是能有人把她每天照鏡子的次數統計一下,那數目字一定是很驚人的。


    為了滿足她這個嗜好,潘三省特地買了一架兩米多高的穿衣鏡,擺在梳妝台的對麵。


    這樣,她往兩麵鏡子當中一站,前胸後背,全身半影,就都可以一覽無餘了。


    潘三省原本是海灘上一個有名的賭徒,飛黃騰達還是在上海淪陷之後。


    他先是當了名小漢奸,又攀附上了原任日本陸軍少佐的浪人佐佐木康五郎和滬西警察局長潘達,獲得特許在白利南路(今長寧路)上開出了滬西越界築路地區的第一家賭場。


    隨後,潘三省又在接踵開張的“秋園”、“伊文泰”、“惠爾登”、“榮生”等數十家賭場中都參加股份,於是驟然間成為巨商。


    而黑貓王吉則打理著兆豐總會的一應事務。她經常穿著長及腳背的黑色旗袍,在各張賭台之間穿梭來往招唿賭客,遇到相熟的朋友有時會在身旁坐下談笑會兒。


    “阿吉,最近總會的生意還好吧?”潘三省睜開眼睛,看著王吉在卸妝,隨便地開口問道。


    王吉嗯了一聲,說道:“吳世寶太貪了吧,他剛剛訂出治安管理條例,凡賭場領到執照後,都得到他那裏登記,視賭場的資本、門麵規模及營業額,每月交納保護費。而且,抱台腳的也要他來指派。”


    上海淪陷後,在日軍卵翼下,滬西越界築路一帶,賭場林立,一般夢想發財的人,趨之若鶩,因之傾家蕩產,賣兒鬻女,甚至投入黃浦江自殺者,也時有所聞。


    這批賭場要在日本憲兵隊佐佐木大佐處領取營業執照,後台很硬,“76號”本是奈何它不得的。


    但76號對這肥肉垂涎三尺,便找借口從賭場老板身上撈一票,反正賭場老板隻是中國流氓而不是日本主子本身。找來的借口,當然是治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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