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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個多小時了!


    趙有才看了眼手表,心中有些焦急。


    他現在停車等待的地方,已經離沈宸過河的地點有了段距離。


    所以,他覺得有可能看不清對麵的具體狀況,也看不到沈宸什麽時候再過河。


    趙有才把視線再度轉向河對岸,看不清楚也得看,並沒有什麽亂晃的燈光,以及刺耳的槍聲。


    雖然趙有才佩服並相信沈宸的身手,但這麽長時間,又是隻身行動,難保他不擔著心,胡思亂想。


    後視鏡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腳步不慌不忙,向著汽車走來。


    風衣、禮帽?趙有才皺了皺眉,移開了視線。


    沈宸走到車旁,敲了敲窗玻璃,拉開門坐了進去。


    趙有才這才看清摘下禮帽的沈宸,愣了一下,便發動汽車,卻不多問。


    充氣內胎用完,便被沈宸用匕首割破,扔進河裏任其浮沉。連殺人用的手槍,沈宸也在過河後拋下河中。


    從始自終,並沒有發生需要兩把槍都使用的時候,這讓沈宸能夠省下其中的一支魯格手槍。


    毀滅證據,這可能不是絕對的必要,但卻是沈宸的習慣。之前的兇器也是如此處置,反正他並不太愁槍枝的來源。


    現在,如果要看出沈宸的異常,恐怕也隻有濕了的褲腳,和很快要扔掉的鞋子了。


    車向前行駛著,好半晌,沈宸和趙有才都沒有說話,直到沈宸把駁殼槍掏出來。


    “佩上消音器,藏好,以後會有用處。”沈宸停頓了一下,說道:“還要製造一把折疊槍托,我很快會去指導。”


    “好,就藏在我的住處。”趙有才沉聲答應著。


    沈宸又掏出了一遝錢,數出一千元遞過去,“在法租界租個房子,算是安全屋;如果張成富能救出來,可以讓他去住。”


    “明白。”趙有才也不客氣,接過來揣好。


    車裏又陷入了沉默,隻有沈宸不時地指示路徑。


    “前麵右拐,停車吧!”


    趙有才依言駕駛,汽車停了下來。沈宸拉開車門,下車便進了個小弄堂,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


    早晨,上海的天空有些灰暗。


    新亞酒店大門外,已經是日本憲兵在警戒。兩輛轎車行駛過來,緩緩停下。


    頭一輛轎車門開,走出來的是身著軍服的日本軍官。他快步走向後麵那輛轎車,畢恭畢敬地拉開車門。


    車內走出一個軍銜更高的日本軍官,憲兵司令井清一郎臉色陰沉,抬頭看了一眼,便向酒店大門快步走去。


    井清一郎來到五樓,正在查看現場折憲兵隊的特高課課長川口平趕忙迎了上來。


    “到底什麽情況?”井清一郎對川口平的敬禮隻是略微擺了擺手,便沉聲問道。


    川口平沉聲匯報道:“共死亡十七人,包括木村君和常玉清。”


    井清一郎緊皺眉頭,邁步向前走著,在豪華套房內,他看到了正在擺放的五具屍體。


    有兩名憲兵正搬動著常玉清的屍體,死沉死沉的,很是費勁。


    常玉清是後腦中槍,向前栽倒的。一張胖臉壓著地麵,半浸在血泊之中。一翻過來,便看到血肉模糊的一個大洞,已經看不清原來長的樣子。


    井清一郎轉頭看向川口平,雖然沒開口,但探詢的意味很明顯。


    川口平趕忙上前一步,伸手指了指,沉聲說道:“兇手非常專業,顯然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卑職粗略看過現場,被殺者幾乎都沒有反抗的跡象。或是一槍,或是兩槍,都是直射要害,非常地幹淨利索。”


    “那就是有組織的了?”井清一郎微微垂下眼瞼,受過嚴格訓練,自然不是江湖殺手之流了。


    “是的,長官的判斷很準確。”川口平聰明地把長官的疑問句變成了肯定句。


    井清一郎摸了摸唇上的仁丹胡,繼續問道:“還有什麽線索?”


    川口平遲疑了一下,說道:“彈殼已經搜集,還有門窗,也正在采集痕跡,可能會很快得到指紋一類的線索。”


    可能?井清一郎對這個迴答顯然有些不滿意,看了川口平一眼,說道:“路線呢?兇手是從哪裏來的,有幾人,能夠確定大概的範圍嗎?”


    川口平暗自叫苦,卻也隻能如實報告,“潛入酒店的路線基本能夠確定,但確定兇手範圍,還要等勘查走訪的結果。至於兇手的人數,卑職以為不會少於三人。”


    “暫時封鎖消息。”井口一郎下了命令,轉身走出套房,川口平趕忙跟上。


    日本憲兵隊內部設有總務、經濟、司法和特高等四課,執行特務任務的是特高課,下設憲佐隊,密探隊和翻譯隊等。


    黃道會屬於日本憲兵隊的外圍組織,主要任務是壓製打擊上海的抗日勢力,配合日軍統治上海。


    對於黃道會的傷亡,甚至是常玉清的斃命,日本人本來是不太在乎的,不過是養的幾條狗而已。


    但對於憲兵隊來說,這卻是在打臉,是挑戰,是汙辱和輕視。打狗看主人,這句中國話,他們也是懂的。


    被川口平引到會議室,井清一郎坐了下來。思索了一會兒,開口說道:“川口君,你知道這件事情如果被宣揚出去,會有什麽樣的影響嗎?”


    “卑職明白。”川口平的語氣透出了苦澀和鬱悶。


    如果案子發生在租界,日本人便可以此為借口,施加壓力,同工部局爭奪警務權。


    可現在,兇案發生在虹口,便是憲兵隊和日本警察的責任。


    更何況,兇手來去自如,殺了十七八個人,連點線索都沒留下。


    訓練有素、身手可怕是對內部講的,外麵如果知道,隻能把“無能”的帽子扣在憲兵隊頭上。


    “死了這麽多人,竟然沒能在當時就發覺,樓裏的警衛都是死人嗎?”井清一郎的語氣更加嚴厲。


    井清一郎覺得不可思議,川口何嚐不是如此。可他卻找不到合理的解釋,隻能垂頭立正,以沉默相對。


    室內沉寂了好一會兒,似乎活著的人也跟外麵的死人一樣,沒有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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