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勵哥哥今日怎麽下朝這麽早？”
“正元假雖過了，臣公們都還在年節狀態上，朝上沒什麽事兒。”淩勵解釋了一句，瞥了眼舒眉，終究忍不住問道：“給我說說你昨日迴相府都做了些什麽事兒？”
“沒什麽特別的事，就是陪阿婆嘮嗑，聽阿爺講了農桑節的事兒。”
“一整日，就這麽點兒事麽？”
舒眉有些心虛，她垂眸看著錦榻旁的銅香爐，“後來不知怎麽就病了，阿婆請了大夫給我看了，吃了藥，我睡了大半日……”
淩勵丟了手裏的香巾，用手轉過她的臉，讓她與自己對視，“我說過，不許對我撒謊，不可以瞞我騙我。”
“淩勵哥哥，我……”
“我原想，如果你肯主動對我說實話，我便原諒你。可你，竟還是想繼續騙下去！”
“我是怕，怕你知道了生氣。”
“你以為你去見淩昭，我會生氣？！”
舒眉瞪大了眼睛，“那你不生氣嗎？”
“生氣！”
“果然還是生氣了。”舒眉懊惱道。
“阿眉，你不明白嗎，我氣的是你去見他不肯直接告訴我，還騙我說是去探望你阿婆！”淩勵捧起她的臉，仿佛教孩子般一字字道：“我上次就說過了，夫妻本是一體，我們之間要坦誠相待。”
“你上次說沈……沈大人多看了我一眼，你心裏不舒服，我怕這次去見淩昭你更不舒服，所以沒敢告訴你。”
淩勵哭笑不得。他將她摟進懷中，好一陣無語。她比自己小了太多，人與人之間的許多事，他既希望她懂得，有時又害怕她懂得。
“淩勵哥哥，你說夫妻之間要坦誠相待，那你能不能給我說說安源都尉府那日發生的事？淩昭他讓我問你……”
淩勵的身子頓時僵住了。原來，淩昭千方百計騙她去大理寺，說的竟然是這件事！
此刻，他隻覺悔不當初。早在登基前，沈著就勸他殺了淩昭，他卻顧慮言官聲議，猶豫不決，終究給自己挖下了一個深坑！
“淩勵哥哥？”
聽不到淩勵的迴應，舒眉自他懷中仰起頭來。她望見他表情異樣的臉，心中那被梁氏努力壓下的猜疑，瞬間便突破禁製，洶湧澎湃起來。
“淩昭說的，是真的？你，你當時留下我，隻是為了刺激我阿爺？！”
“阿眉，我……”淩勵看著舒眉，卻欲辯無詞。
舒眉多希望，此刻淩勵哥哥能像阿婆一樣，告訴自己這都是淩昭的挑撥離間的詭計，可他竟無語了。
舒眉望著他，眼中漸漸彌漫起了濃濃的水霧。
隔著那層水霧，淩勵再看不清她眼中的自己。他有些心慌了，用力抱緊了她，“阿眉，對不起。”
淩勵的道歉，終究令她眼中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落不休。
“阿眉，對不起，對不起。”淩勵抓了榻上的香巾，手忙腳亂的替她擦起眼淚，“你聽我說，這是我此生，最最後悔的事，如果時間能迴到過去，我一定會……”
舒眉猛一把推開了他，“你滾開，我不要再見到你！不要再見到你這個大騙子——！”
“阿眉……”
舒眉聲嘶力竭地哭喊道：“你滾開，你滾——”
淩勵上前一把抱住她，她卻瘋了一般對他又踢又打。他立在她麵前，仿佛全身失了知覺一般，任由她肆意發泄。
待舒眉打夠了、哭累了，淩勵以為可以和她好好說話了，她卻固執地要趕他走。見淩勵不肯走，她一把推開他，踉蹌著往外走，“你不走，我走！”
淩勵一時無奈，隻得離開她的寢殿。舒眉這般狀態，令他不敢走遠，隻在隔壁的主殿裏批閱劄子，時時留意她的情況。
當天夜裏，舒眉便起了高熱。臉頰通紅，渾身滾燙，時而喃喃叫著“淩勵哥哥”，時而哭喊著“阿爹阿娘”，神思混亂不清。淩勵讓郭乾來看了，說是風寒加重了，又開了許多藥。
淩勵守在床旁，一口口噙了藥液喂給她，一次次用布巾替她擦拭身子，徹夜未曾合眼。
宮女內侍要換他去休息，都被他拒絕了。有禦醫、宮人在旁協助，他尚且疲憊不堪，不難想象當時她帶著昏迷不醒的他，走過的那一千多裏逃生之路，是何等的艱辛漫長……
五更末刻，滿福來提醒淩勵上朝，他愣愣盯著沉睡中的舒眉，頭也不抬道：“去通知兩府，今日早朝取消了。”
滿福猶豫道：“這時通知，會不會太晚了？臣公們的車轎都該到九卿殿了……”
“怎麽那麽多廢話？！”淩勵轉過頭來。
滿福嚇得一陣哆嗦，趕忙應了差事退出穆妃寢宮。
舒眉到底年輕，服了藥，又接連睡了一整日，到傍晚時候終於悠悠醒轉過來。
“阿眉，你醒了？”一見舒眉醒來，淩勵便握住了她的手道。
舒眉愣愣看著他，眼神迷離，仿佛不認識他了一般。
“你睡了一整日了，定然餓壞了，想吃點什麽？我讓禦膳房去做……”
舒眉猛一下將手從他手中抽了出來，臉上又呈現出近乎崩潰的痛楚神情，“你走開，我不想見到你——！”
“阿眉，我知道錯了，可事情已經發生過了，我要怎麽做，你才可以原諒我？”
“你走，我不想聽你說話！！！”舒眉突然抓起手邊的被中爐，猛一把砸向淩勵，淩勵來不及躲開，那黃銅小爐就“砰”的一聲砸在了他的額頭上。
“陛下，陛下你沒事吧？”秋槿等人急忙圍了過來。
“朕沒事，你們都退下。”淩勵捂著額頭，喝止道。
“陛下，您，您出血了啊——！”霍成驚唿道。
淩勵這才發現，有殷紅的血液沿著指縫流了下來。
舒眉望著淩勵，嘴唇動了動，卻終究冷漠地轉過了頭。那一刻，她眼中的決絕之色，與往昔判若兩人。
淩勵看著她，隻覺得心中之痛，遠勝額頭之痛。
霍成叫了在隔壁候命的禦醫，禦醫拎著藥箱急匆匆跑步進來，帶得殿外候著的宮女內侍也都驚慌起來。
“都出去，不要驚擾了穆妃娘娘歇息。”淩勵捂著額頭，大步走出了寢殿。
“正元假雖過了，臣公們都還在年節狀態上，朝上沒什麽事兒。”淩勵解釋了一句，瞥了眼舒眉，終究忍不住問道：“給我說說你昨日迴相府都做了些什麽事兒？”
“沒什麽特別的事，就是陪阿婆嘮嗑，聽阿爺講了農桑節的事兒。”
“一整日，就這麽點兒事麽？”
舒眉有些心虛，她垂眸看著錦榻旁的銅香爐，“後來不知怎麽就病了，阿婆請了大夫給我看了，吃了藥，我睡了大半日……”
淩勵丟了手裏的香巾，用手轉過她的臉，讓她與自己對視，“我說過，不許對我撒謊，不可以瞞我騙我。”
“淩勵哥哥，我……”
“我原想，如果你肯主動對我說實話，我便原諒你。可你，竟還是想繼續騙下去！”
“我是怕，怕你知道了生氣。”
“你以為你去見淩昭，我會生氣？！”
舒眉瞪大了眼睛，“那你不生氣嗎？”
“生氣！”
“果然還是生氣了。”舒眉懊惱道。
“阿眉，你不明白嗎，我氣的是你去見他不肯直接告訴我，還騙我說是去探望你阿婆！”淩勵捧起她的臉，仿佛教孩子般一字字道：“我上次就說過了，夫妻本是一體，我們之間要坦誠相待。”
“你上次說沈……沈大人多看了我一眼，你心裏不舒服，我怕這次去見淩昭你更不舒服，所以沒敢告訴你。”
淩勵哭笑不得。他將她摟進懷中，好一陣無語。她比自己小了太多，人與人之間的許多事，他既希望她懂得，有時又害怕她懂得。
“淩勵哥哥，你說夫妻之間要坦誠相待，那你能不能給我說說安源都尉府那日發生的事？淩昭他讓我問你……”
淩勵的身子頓時僵住了。原來，淩昭千方百計騙她去大理寺，說的竟然是這件事！
此刻，他隻覺悔不當初。早在登基前，沈著就勸他殺了淩昭，他卻顧慮言官聲議，猶豫不決，終究給自己挖下了一個深坑！
“淩勵哥哥？”
聽不到淩勵的迴應，舒眉自他懷中仰起頭來。她望見他表情異樣的臉，心中那被梁氏努力壓下的猜疑，瞬間便突破禁製，洶湧澎湃起來。
“淩昭說的，是真的？你，你當時留下我，隻是為了刺激我阿爺？！”
“阿眉，我……”淩勵看著舒眉，卻欲辯無詞。
舒眉多希望，此刻淩勵哥哥能像阿婆一樣，告訴自己這都是淩昭的挑撥離間的詭計，可他竟無語了。
舒眉望著他，眼中漸漸彌漫起了濃濃的水霧。
隔著那層水霧，淩勵再看不清她眼中的自己。他有些心慌了，用力抱緊了她，“阿眉，對不起。”
淩勵的道歉，終究令她眼中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落不休。
“阿眉，對不起，對不起。”淩勵抓了榻上的香巾，手忙腳亂的替她擦起眼淚，“你聽我說，這是我此生，最最後悔的事，如果時間能迴到過去，我一定會……”
舒眉猛一把推開了他，“你滾開，我不要再見到你！不要再見到你這個大騙子——！”
“阿眉……”
舒眉聲嘶力竭地哭喊道：“你滾開，你滾——”
淩勵上前一把抱住她，她卻瘋了一般對他又踢又打。他立在她麵前，仿佛全身失了知覺一般，任由她肆意發泄。
待舒眉打夠了、哭累了，淩勵以為可以和她好好說話了，她卻固執地要趕他走。見淩勵不肯走，她一把推開他，踉蹌著往外走，“你不走，我走！”
淩勵一時無奈，隻得離開她的寢殿。舒眉這般狀態，令他不敢走遠，隻在隔壁的主殿裏批閱劄子，時時留意她的情況。
當天夜裏，舒眉便起了高熱。臉頰通紅，渾身滾燙，時而喃喃叫著“淩勵哥哥”，時而哭喊著“阿爹阿娘”，神思混亂不清。淩勵讓郭乾來看了，說是風寒加重了，又開了許多藥。
淩勵守在床旁，一口口噙了藥液喂給她，一次次用布巾替她擦拭身子，徹夜未曾合眼。
宮女內侍要換他去休息，都被他拒絕了。有禦醫、宮人在旁協助，他尚且疲憊不堪，不難想象當時她帶著昏迷不醒的他，走過的那一千多裏逃生之路，是何等的艱辛漫長……
五更末刻，滿福來提醒淩勵上朝，他愣愣盯著沉睡中的舒眉，頭也不抬道：“去通知兩府，今日早朝取消了。”
滿福猶豫道：“這時通知，會不會太晚了？臣公們的車轎都該到九卿殿了……”
“怎麽那麽多廢話？！”淩勵轉過頭來。
滿福嚇得一陣哆嗦，趕忙應了差事退出穆妃寢宮。
舒眉到底年輕，服了藥，又接連睡了一整日，到傍晚時候終於悠悠醒轉過來。
“阿眉，你醒了？”一見舒眉醒來，淩勵便握住了她的手道。
舒眉愣愣看著他，眼神迷離，仿佛不認識他了一般。
“你睡了一整日了，定然餓壞了，想吃點什麽？我讓禦膳房去做……”
舒眉猛一下將手從他手中抽了出來，臉上又呈現出近乎崩潰的痛楚神情，“你走開，我不想見到你——！”
“阿眉，我知道錯了，可事情已經發生過了，我要怎麽做，你才可以原諒我？”
“你走，我不想聽你說話！！！”舒眉突然抓起手邊的被中爐，猛一把砸向淩勵，淩勵來不及躲開，那黃銅小爐就“砰”的一聲砸在了他的額頭上。
“陛下，陛下你沒事吧？”秋槿等人急忙圍了過來。
“朕沒事，你們都退下。”淩勵捂著額頭，喝止道。
“陛下，您，您出血了啊——！”霍成驚唿道。
淩勵這才發現，有殷紅的血液沿著指縫流了下來。
舒眉望著淩勵，嘴唇動了動，卻終究冷漠地轉過了頭。那一刻，她眼中的決絕之色，與往昔判若兩人。
淩勵看著她，隻覺得心中之痛，遠勝額頭之痛。
霍成叫了在隔壁候命的禦醫，禦醫拎著藥箱急匆匆跑步進來，帶得殿外候著的宮女內侍也都驚慌起來。
“都出去，不要驚擾了穆妃娘娘歇息。”淩勵捂著額頭，大步走出了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