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勵原本打算與舒眉同行歸京,但立儲大典在即,他還需提早與沈著等人謀事,擔心舒眉的身子受不得日夜趕路之苦,他最終安排竇驥護送她乘坐馬車迴京,他帶著侍衛隊騎馬先行。


    淩勵一路策馬疾行,在立儲大典前兩日趕迴了永定。他顧不得休整,連夜親自突審孫執。孫執性格十分執拗,最後還是得知楚玉穀、豆蔻等人已被擒住,且親眼目睹了被關押的豆蔻,才答應了指證淩昭謀害福國長公主一事。當然,他也提出了要淩勵確保他的安全,事後要贈送他十萬酬金等條件。淩勵一概允準。


    淩昭蓄養香奴竊密朝廷官員一罪原本也是可以坐實的,隻是此刻若帶人突襲天香樓,勢必打草驚蛇,這一條需在叛國、謀親罪坐實後,留待承德帝來下令徹查。


    突破孫執後,淩勵與沈著、陳憑幾人一起就立儲大典當日揭發淩昭之事進行了反複推演,推敲應在大典的哪個節點發力,預判承德帝與眾臣的反應,排定人證、物證的出場順序。


    立儲大典和封賞鎮西軍那日一樣,都設在垂拱大殿外的廣場上,隻是儀式的規格大為不同。除了旗幡、鹵薄、儀仗、禮服這些大典規製外,九層階上還擺放了七尊青銅大鼎和象征七廟的銅香爐。


    出席立儲大典的人,除了朝中四品以上文武官員,還有淩氏宗親、功勳世族、接詔歸京的地方大員以及前來道賀的外國使臣。這是永年宮中,僅次於皇帝登基的隆重大典了。


    所有參加大典的人,天色未亮就已經入宮,在鴻臚寺監禮官員的引導下各就各位,等候大典開始。


    “皇上駕到——”


    巳時正,六匹高頭大馬拉著的帝輦載著承德帝緩緩駛入廣場。在禮官的高唿聲下,廣場上鍾罄齊鳴,眾人下跪高唿: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身著十二章大裘冕的承德帝徐徐步下帝輦後,在眾人的跪拜下大步朝九層階上走去。在青銅大鼎前,承德帝接過禮官遞來的香燭,高聲祝禱:


    “列祖列宗在上,後人淩羲請祭,得祖宗庇佑,君臣勵精圖治一百五十載,方得如今南越盛世。為江山永固,國祚綿長,今借吉日,請告列祖列宗,冊立皇儲,以承大業。”


    禱詞誦畢,承德帝跪地三拜,隨後起身將香燭插入大香爐之中。禮畢,他移步到龍椅前入座,隨後點頭首示意禮官,禮官當即高唿:“宣同舒王淩昭覲見——!”


    隨即,廣場的甬道上,身著太子絳紗袍服的淩昭,在禮樂聲中意氣風華的走向九層階。


    淩昭原本生相俊美,此刻身著太子服飾,此刻行走於萬眾矚目之下,唇角噙笑,袍袖攜風,舉止優雅,引得觀禮眾人無不競相爭睹,嘖嘖讚歎。


    “兒臣淩昭,拜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承德帝含笑點點頭,抬手道:“請禮官宣旨。”


    手執立儲詔書的禮官上前一步,展開手中聖旨卷軸,大聲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敕曰:自古帝王繼天立極、撫禦寰區,必立皇儲、懋隆國本,以綿宗社無疆之休。皇子淩昭,日表英奇,天資粹美,協理政務以來,夙夜勤謹,理法有度,端在元良……”


    “端在元良?!此話隻怕是極為不妥!”


    在陛階右側觀禮的淩勵突然朗聲發言,台上的禮官一驚,錯愕間停下了宣旨。


    眾人也都被這突發的變故弄懵了,無不顧盼四望,疑惑重重。一時間,廣場上竟鴉雀無聲。


    “放肆,今日哪裏輪得到你發言?!”承德帝反應過來後,臉色一黑,當即嗬斥。


    淩勵卻大步上前,朗聲道:“淩昭通敵叛國、謀害至親,如何稱得上‘端在元良’?兒臣唯恐父皇受人蒙蔽,愧對淩氏列祖列宗,是以冒死打斷。”


    “三弟,你……胡說八道些什麽?!”跪地接旨的淩昭,倏忽站起身來,他望向淩勵的眼中殺機畢露。他未料到淩勵竟會在立儲大典上突然發難。


    “是不是胡說八道,自有父皇裁斷。”


    淩勵深知對付淩昭這樣的人,若不能一招斃命,隻怕後果難料。可事到如今,他也隻得放手一搏了。成與不成,皆在這一日。他徑直走上九層階,將一卷陳罪書遞給龍椅上的承德帝,“請父皇聖裁。”


    “今日是何等場合,你竟如此胡鬧?!”承德帝怒目瞪著淩勵,不去接他手中的陳罪書。


    “懇請父皇看過這卷陳罪書後,再治兒臣的胡鬧之罪。”淩勵不依不饒地將陳罪書遞在承德帝麵前。


    台下百官紛紛側目,四周觀禮的宗親、使臣也開始交頭接耳。


    承德帝環視一圈後,隻得無奈接過陳罪書打開。他快速掃過後,抬頭望向淩昭,“昭兒,有人檢舉說你勾結敵國將軍兀術駁,可有此事?”


    淩昭當即躬身答道:“迴父皇,兒臣想不出自己為何要勾結那遠在千裏之外的敵軍首領?且兒臣協理政務以來,罷宴飲、止集會、戒奢靡,全力為鎮西軍籌募軍餉,襄助三弟順利奪取西境大捷,不知是何人用兀術駁這死無對證之人惡意誣陷兒臣,還請父皇為兒臣做主。”


    承德帝迴頭看向淩勵,“西境戰事已了,用此事攀誣昭兒之人,其心可誅。”


    “二哥真的想不出為何要勾結兀術駁麽?”淩勵冷笑一聲,轉身對承德帝道:“請允許兒臣傳證人上前對質。”


    承德帝看向淩昭,淩昭卻笑道:“行啊,我也想瞧瞧是誰要指證我。”


    承德帝便點點頭,“傳證人。”


    片刻後,頭戴冪籬的豆蔻被帶到了陛階前。


    “階下所跪何人?”承德帝問道。


    “民……民女豆蔻,見過皇……皇帝陛下。”豆蔻手忙腳亂伏地行禮。她答應淩勵出場指證淩昭,但未料到會是在立儲大典這樣隆重盛大的場合之下。她被人帶進宮門時已經一臉駭然,此刻摘下冪籬,一見四周這般場合,早已嚇得戰戰兢兢。


    “原來是豆蔻姑娘,多年未見,姑娘竟還對本王念念不忘麽?”淩昭笑問。


    “王……王爺。”豆蔻低垂了頭,竟不敢與此時衣冠儼然的淩昭對視。


    “本王當年出重金好心將你們姐妹二人從教坊司救出,沒想到你恩將仇報,貪圖榮華富貴不成,竟想出此招嫁禍於我?!”


    “不是這樣的……”豆蔻急切搖頭道。


    “那是怎樣的?”淩昭逼近一步道:“豆蔻姑娘莫不是想說,本王讓你姐妹二人施展美人計去引誘那兀術駁來攻打南越?”


    豆蔻再次搖頭。


    “你這女子著實惡毒,當年串通西犁人屠殺了安源楚姓富商全家,用楚家的財資修建了山南別墅,之後便盤踞在安源城中,以色誘人,售賣情報獲利。不知如今又是得了誰的好處,要來害我?!”淩昭逼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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