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楚樓主想見本王?”淩勵匆匆趕迴錦麟灘後,去自己帳中換下祭掃穿的素衣,便去了看押房見楚玉穀。


    “楚玉穀見過靖安王。”見淩勵進來,楚玉穀從先前坐著的椅子前站起身來,一臉恭敬道:“我想了幾日,覺得王爺之前的提議不錯,願意配合王爺與淩昭算賬。”


    “識時務者為俊傑,楚樓主果然是人中俊傑。”淩勵在押解士兵早就備好的椅子上坐下來,對楚玉穀示意道:“楚樓主也請坐,我們一起來看看怎麽算這筆賬。”


    “謝王爺賜座。”楚玉穀在淩勵對麵的椅子上淺坐下來,側身道:“在替王爺算賬之前,有些話還是要事先告知王爺。若王爺答應,玉穀便能安心地幫王爺算賬。”


    淩勵瞥了他一眼,料到他這是要給自己提條件,爽快道:“你說,但凡本王能做主的,都答應你。”


    “王爺之前曾說,若我能配合你,我之前做的錯事就都一筆勾銷,可還作數?”


    “自然作數。”淩勵點頭。


    “我天香樓上上下下幾百人,皆是受淩昭指使做事,他們本身並非十惡不赦之人,能否請王爺也高抬貴手放過他們?”


    “這需得看他們究竟做了些什麽事。本王可以答應你,若他們能主動配合鎮西軍的調查,隻要不是窮兇極惡喪盡天良的,可以免去死罪。”


    “玉穀多謝王爺。”得到淩勵的承諾後,楚玉穀起身朝淩勵鄭重致謝,“玉穀會將淩昭這些年來做下的禍害之事盡數告訴王爺,隻是,我不能在任何場麵與他當麵指證對質。”


    “這又是為何?”淩勵皺起了眉頭。淩昭幹下的壞事他已知曉了不少,目前缺的就是人證和物證。楚玉穀若是不肯當麵指證對質,也就沒什麽大的價值了。


    “因為,我和芷儀的孩子,還在他的手裏。”楚玉穀垂首道。


    淩勵聽得一愣,“你和誰的孩子?”


    “我和王妃徐芷儀的孩子。”楚玉穀將淩昭讓自己代他與王妃行房孕育皇嗣之事據實以告,一臉憂戚道:“如果我出麵指證他,即便他罪責難逃,也定然不會放過我和孩子。”


    “與人同妻、作假皇嗣這等罔顧人倫天理之事,他竟也做得出來?!”淩勵難以置信。


    楚玉穀又趁機道:“若王爺能幫我平安接出孩子,我便答應你與他當麵對質。”


    “混淆皇室血脈應是我父皇最不能接受的事,隻要他下令查封昭王府,這孩子便能找出來了。”


    楚玉穀急道:“王爺,萬萬不可,倘若皇上一怒之下要處死這假冒皇脈的孩子,我楚家便從此絕後了……”


    “楚樓主的擔憂不無道理。我會安排人盡快想辦法找尋孩子。孩子未找到,絕不逼你出麵對質。”淩勵對楚玉穀允諾之後,見他容色稍緩,這才又道:“那我們就先一起來捋一下,看看究竟有哪些能將淩昭繩之以法的罪狀。”


    楚玉穀便將這些年來,他所知曉的事情一一道來:淩昭蓄養香奴監控朝廷官員,通過豆蔻姐妹與兀術駁勾結,利用藏龍寺後山石窟為據點與殺手組織秘密交易,假淩崇之名幾次安排殺手刺殺淩勵,安排孫執等人假淩勵之名謀殺福國長公主,煽動淩崇與趙皇後謀害程貴妃……


    唯有淩昭利用蘇合香控製和謀害承德帝這件事,楚玉穀不敢說出來。如此滔天重罪,一旦曝光,承德帝勢必會遷怒天香樓上上下下。有了前麵說出的這些事,已足以給淩昭定下死罪了。


    聽楚玉穀道出的這一樁樁事,淩勵震驚不已。他難以相信,自小就深得父皇寵愛、雍雅風姿令天下傾慕的二哥淩昭,竟會是如此喪心病狂的一個人?!


    立儲大典在即,若是錯過這個機會,要再想扳倒淩昭隻怕困難重重。在與楚玉穀交談之後,淩勵迅速召集宋宥等人,連夜針對楚玉穀提到的這些事,一一分析對應線索,對目前仍缺乏有力證據的,星夜派人快馬趕往永定,將這邊收集到的情報告知沈著和陳憑,讓他們設法尋找證據。


    安排妥這些事情,宋宥心中仍不放心,“淩昭一直把將軍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此番迴京參加立儲大典,難保不會出意外,末將認為將軍應該帶上驍騎營同行。”


    “元日那次大典前,父皇幾番阻攔我返迴西境,便是對我不放心。此次歸京若跟隨的侍衛超過規定數量,勢必引起父皇猜疑。”


    “那就安排驍騎營的人扮作天香樓負責采買的商隊,由楚玉穀帶隊迴京。”


    “這個法子倒是不錯,就怕楚玉穀中途反水,打草驚蛇。”


    “楚玉穀已知道淩昭是楚家滅門慘案的幕後真兇,與他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應該不會反水吧?”


    “他與徐芷儀的孩子尚在淩昭手中,難保不被鉗製。”淩勵扶額沉思道:“若是將徐芷儀與楚玉穀被迫造假皇嗣,而徐芷儀產子後被害的事透露給徐家,由徐家出麵去昭王府接出孩子,從而解除楚玉穀的隱憂……”


    “將軍這一招不錯,既能借助徐家之力反攻淩昭,又能用活楚玉穀這枚棋子,一箭雙雕啊!”宋宥兩眼放光,可讚歎之後,又皺起了眉頭,“隻是,派誰出麵去透露這個情況,徐家人才會信呢?”


    “我有一個合適人選,可是……”


    淩勵想到了舒眉,她與徐芷儀交好,與徐夫人也相熟。隻是,她此番迴京,身份已不再是佳睦郡主舒眉,而是舒世安的外孫女夏初晴了。若她再以舒眉的身份出現,李代桃僵的和親之事必然敗露。


    借力徐家一舉扳倒淩昭固然重要,可阿眉的名節和舒家人的安危,他不能不顧。自己白日才在舒景程夫婦陵前誓願要護好舒眉,怎能再讓她為自己冒險?


    “將軍想到的人是誰?”宋宥追問。


    “罷了,此人不妥。”淩勵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末將還有個想法,既然楚玉穀還從未見過他和徐芷儀的孩子,不如我們設法去借個年紀相仿的孩子來,先讓他定下心來……”


    “不可。”淩勵斷然拒絕。


    有過安源都尉府那件令他悔不當初的事後,他絕不允許自己再以這種“大仁不仁”的堂皇借口做錯事了。淩昭屠殺楚家滿門,楚玉穀本身也是受害者,能為楚家保下一線血脈,也算是對楚家的一點補償。


    “你先去安排歸京之事,此事容我再想想辦法。”見宋宥一直等著自己發話,淩勵將他打發了下去。


    宋宥離開後,淩勵在中軍帳中來去踱步。思來想去,淩昭犯下的叛國、竊密、謀親等重罪中,目前隻有叛國罪人證、物證俱全,可以定罪。有了這一樁,至少能讓立儲之事暫時擱下。其餘的罪證,隻能看沈著和陳憑這些日子能否突破孫執。


    也罷,徐徐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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