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今日去天香樓,有沒有探聽到什麽消息?”


    玉珠剛端著妝奩盒子走迴惠宜堂內室,躺在錦榻上的徐芷儀便急切詢問。


    “奴婢去了就說上次買的粉餅用了長疹子,要見老板討個說法,一個管事女使很快就過來賠不是,然後免費替我換了這些更貴的粉餅……”玉珠將漆盒打開,讓徐芷儀看了看裏麵新換的粉餅,搖頭道:“奴婢確實打聽不到什麽消息,一進天香樓就有女使跟來接引,想尋個空子去後院看看都沒機會……”


    徐芷儀聽罷皺緊了眉頭,心裏隻覺得不安,卻又無計可施。


    “對了,方才我迴來的路上,碰見了王爺跟前的懷冬往蘭蕪院去了……”


    “哦。”徐芷儀有些心不在焉。


    “自打王爺的乳娘新安夫人死在那院子裏後,府裏的丫鬟婆子就說那邊鬧鬼,好好一座院子就成了荒宅。懷冬往那邊院子裏去,王妃不覺得奇怪麽?”


    徐芷儀望著玉珠道:“他去幹什麽,你問沒問他?”


    “問了啊,他說王爺的貔貅玉把件丟了,讓他四下裏找找。”玉珠一臉疑惑道:“我就是奇怪王爺怎麽會去那種地方?”


    “王爺孝順,每年新安夫人祭日都要親自去蘭蕪院悼念……”


    “新安夫人祭日不是還早麽?”


    徐芷儀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你扶我起來,我去蘭蕪院看看。”


    “王妃,這會兒外麵日頭還大著呢,不如晚些時候我們再去,權當飯後消食。”


    徐芷儀聽罷,點點頭。又安排玉珠去庫房領些香蠟錢紙過來,說既是去蘭蕪院,就順道拜拜老夫人,求個孕期平安。


    待日頭偏西,徐芷儀用過晚餐後,便領著玉珠和兩個侍孕婆子,慢慢朝蘭蕪院去了。


    據說新安夫人生前喜愛幽靜,淩昭便將位於王府西南角最偏遠的蘭蕪院給了她住。這處宅子離惠宜堂足有小半個時辰的路程,徐芷儀有了身孕,不敢太勞累,一路走走停停,日頭都望不見了才走到。


    “你們四下看看,找個妥當的器物替老夫人燒些香蠟吧。”徐芷儀吩咐道。


    王府幾年前發生過一次火災,之後淩昭便定下了不得隨意用火的一應規矩。玉珠應下後,便帶著兩個婆子在院子四下找尋香爐、銅鼎一類可以燒紙的器物。


    黃昏暗淡的光線下,這處曾經裝飾華美的院子,如今朱漆剝脫、瓦楞生草、屋簷垂蛛,一幅頹敗荒蕪景象,也難怪丫鬟婆子謠傳這裏鬧鬼了。


    淩昭既那般孝順乳娘,又為何不讓人好好養護這宅子?徐芷儀望著屋簷下那張巨大的蛛網,心下正在尋思,“吱呀”一聲響後,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突然從先前緊閉的院門中走了出來。


    兩人四眼相對時,彼此都驚了一跳。


    “見過王妃,王妃金安!”


    光線昏蒙,咋一眼間,徐芷儀以為自己看見的是淩昭,待眼前男子躬身請安,她才明白自己看錯了。隻是,這身型、這聲音,居然聽得也很耳熟……


    “你,就是楚……玉穀?”徐芷儀想起舒眉提到過的那位長得像王爺的人。


    “王妃……認識我?!”楚玉穀一臉驚訝。


    “你為何在此?”徐芷儀向前走了一步,凝眸上下打量著他。


    “我……新安夫人是我的幹娘,近來我頻繁夢見她老人家,所以向王爺請了準,特意來此祭悼一番……”向來沉穩的楚玉穀,突然遇到這個曾與自己耳鬢廝磨的女人,竟慌張不已。


    原本,他是不情不願代淩昭與她行房的,他以為自己和他一樣,是厭惡女人的。可次數多了,不知何時竟開始期盼著與她相會了。男女之間的歡悅,他是一點一點從她身上品咂出來的,那種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愉悅,是他以往並不知曉的。


    而這種食髓知味的愉悅,他卻必須在淩昭麵前隱忍克製。越是克製,那期盼的念想就越發濃烈。自禦醫診出喜脈後,他便徹底失去了與她見麵的機會。偶爾,在淩昭麵前壓抑不住時,他會說自己牽掛的是她肚子裏的孩子,其實隻有他自己清楚事實並非如此。


    此刻,讓他日思夜念的女人就在麵前了,他卻什麽都不能說,什麽也不能做。


    “新安夫人是王爺的乳娘,也是你的幹娘?所以你和王爺長得這麽像嗎?”徐芷儀望著他疑惑問道。


    他害怕她的注視,便垂首道:“王妃說笑了,王爺龍章鳳姿、豐神俊朗,我怎敢和他……”


    “奴婢見過王爺。”


    楚玉穀的話還沒說完,尋了香爐迴來的玉珠便躬身請起安來。


    楚玉穀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了。對上徐芷儀越發疑惑的目光,他當即轉身對玉珠道:“天色漸晚,這位姑娘恐是眼花了,在下是天香樓樓主楚玉穀,並非同舒王爺。”


    “啊?!”玉珠驚得目瞪口呆。


    “王妃,時辰不早了,我必須出府了,告辭。”楚玉穀向徐芷儀請辭後,匆匆朝蘭蕪院外走去。


    他往日出入蘭蕪院,都是振臂一躍,越過圍牆便走了。今日遇到徐芷儀,不便展露功夫,隻得在她疑惑的目光中,腳踩尖刀一般煎熬離開。


    而就在他側身離開的刹那,他衣袍帶動的風將一股熟悉的體息卷至了徐芷儀鼻底,她瞬間怔住了。


    “王妃,你看他的背影,和王爺簡直一模一樣啊!”望著楚玉穀離開的背影,玉珠驚歎道。


    徐芷儀卻抬手摁住了胸口,臉色慘白,好一陣才緩過氣來。


    “王妃,你怎麽了?”


    “沒事,隻是有點累。”徐芷儀掩飾道。


    她怎敢告訴玉珠,方才這個匆匆辭別、錯身而過的男人,他的體息竟如此熟悉,正是令她心跳不已、眷戀不休的那種氣息?!


    他與淩昭為何如此相似?他為何能獨自出入王府的後院?!


    徐芷儀環顧四周,感覺這座宅院處處都透露著古怪。


    她帶著玉珠推開院門走進去,在裏麵轉悠了一圈,發現不過是些尋常的陳設布置,除了家具上麵布滿了積塵,卻也沒有什麽異常。


    “王妃,我們迴去吧,這裏灰霾重,對你身子不好。”侍孕婆子勸道。


    徐芷儀點頭同意,讓玉珠在婆子抬來的香爐中將香燭蠟紙焚燒完後,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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