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亦是知曉杜立的擔心,軍醫已經明確表示,陳豐不能繼續勞碌,若是留他在軍營之中,他如何能夠不事事上心?上心又豈能不勞碌,如此,讓他離開遠比讓他繼續留在軍營之中更合適。


    且他也是知曉,杜立和陳豐心中還有著一個共同的擔心,便是高冉,此人一天沒有消息,這兩人便一天安定不下來,聽他二人說,三人約定好了在靈州見麵,既然如此,便權當是出自對自己子侄輩的喜愛,也絕不應該阻攔了。


    是夜,一輛馬車悄悄從唐軍大營出發,在黑暗中離開這滿是肅殺和喧囂的黑夜。


    杜立趕著馬車,鞭子一下下抽打在拉車的馬背上,馬兒吃痛朝著前麵奔跑,平穩之中帶著些許焦躁和不安。


    馬車的車廂之中,此時正躺著一個昏迷不醒的人,馬車外表看來並不華麗,但內在亦算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在陳豐自己亦不知曉的情況下,杜立帶著他一路奔襲,朝著靈州的方向而去。


    一夜的時間,杜立未曾有片刻的停歇,馬兒都已疲累,杜立依舊不敢有所懈怠,無人知曉他們此行的目的,除了李靖以外,甚至無人知曉他二人已經離開了大營,但隻要還在突厥境內,杜立的心思便如何也安定不下來。


    直到今日,陳豐躺在馬車內,不省人事,他才驚覺,自己最近一段時間太過於依賴陳豐了,凡事隻要有陳豐在身邊他甚至不願去思考,輕鬆確實,但他自己再一次遇到事情的時候,竟有些許的慌亂,如此可是在遇到陳豐之前從未發生過的。


    一夜之間,一刻不曾停歇,終是安然到達了烏德韉山腳下,杜立也終是停了下來。


    迴身將陳豐從馬車上抱下,安置在綿軟的草地上,放馬去吃草,隨後清理出一片草地,準備生火給陳豐煎藥,一應所需,早在離開之前,李靖便已經替他安排好了,如今倒是也並不麻煩,隻是陳豐還未曾醒過來,到底還是讓杜立略微有些擔憂。


    煎藥,順帶拿了幹糧來果腹,片刻不敢讓陳豐離開自己的視線,這是杜立最基本的原則。


    終於在杜立給陳豐喂藥之前,陳豐醒了過來,隻是睜開眼睛茫然的看著周圍,亦不說話。直到杜立端著藥走到他身邊的時候,才驚了杜立一瞬,“醒了怎麽不說話?”杜立的聲音裏帶著點嗔怪。


    不過杜立的問話,卻並未得到陳豐的迴應,無奈之下,陳豐隻能搖了搖頭,“吃藥了。”說著上前將陳豐扶著坐起身子,將藥碗遞到陳豐的嘴邊。


    陳豐自然的尋著碗邊將碗裏的藥喝下,沒有半點異常。


    “這是什麽?”一夜不曾說話,陳豐的聲音帶著些許沙啞,說話時自然的轉向杜立的方向。


    不知為何,杜立奇怪的看了一眼陳豐,然後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頭朝著後麵退了一下,“你自己中了蛇毒都不記得了嗎?”說這話的時候,杜立的聲音裏還帶著不滿。


    “怎麽不說話?”卻不料,陳豐好似並未聽到杜立的聲音一般,又朝著前麵湊了一下。


    杜立皺著眉頭又將脖子伸長,往後靠了一下,也正是這樣向後靠的動作讓杜立心驚不已,因為他在陳豐的眼睛裏看不到絲毫的光彩,一雙眼睛好似黑夜中發光的琉璃,卻沒有半分神采,他愕然的將手在陳豐的麵前晃了晃,卻發現陳豐的眸子沒有半分波動。


    “現在什麽時辰了?”陳豐又一次開口問道。


    這一問方才點到杜立,不顧馬兒沒有休息好,杜立便已經收拾了地上的東西,將馬兒牽了迴來。抱著陳豐上了馬車,之後慌忙的帶著陳豐朝著突厥牙帳而去,本來,杜立此行決計是要避開這些行人的位置,但如今他已經顧不上會不會有追兵了。


    陳豐失去了視覺,亦失去了聽覺,他還不能確定是否還有其他的問題,現在當務之急已經不是繼續避開人家逃亡,而是去尋找大夫給陳豐瞧瞧。


    馬車行進,杜立一雙眼睛東張西望,終於找到一家開門的醫館,利落的轉身拉開簾子將陳豐拉了出來,扶著陳豐跳下車,然後朝著醫館裏麵走過去。


    迎上來的是一個學徒,“我的朋友中了毒,還請大夫幫忙診治一番。”杜立雙手扶著陳豐,恭敬的對麵前學徒打扮的人說道。


    “二位稍等。”那學徒看了一眼杜立,又看了一眼被杜立扶著的陳豐,朝著兩人躬了下腰,轉身迴去拉開後廂的簾子走了進去。


    等到那學徒再出來的時候,身後跟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兒。


    “勞煩大夫,我的朋友中了蛇毒,昨日裏暈倒了,我請人給他瞧過了,但今日早晨,發現他的眼睛看不見了,耳朵好似也聽不見聲音,其他還未曾發現。”杜立恭敬的將情況說與那老大夫,隨後從懷中拿出一張紙,“這是昨日那位大夫所開的藥方。”


    那老大夫卻並未接過杜立手中的藥方,而是讓學徒上前幫著杜立將陳豐扶到裏間的床上,之後方才開始診脈,整個過程之中,杜立恭敬立在老大夫的身後,連唿吸聲都刻意壓低,生怕發出一點聲音會打擾了老大夫診脈。


    那大夫先是扒了陳豐雙眼的眼瞼,隨後又看了口腔舌苔,最後將他已經包裹好的傷口拆開來,見傷口已然泛青,麵色也多了些沉重,最終將手搭在陳豐的手腕上,隨著時間的推移,麵上的表情也越加的凝重。


    看得立在一邊的杜立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一雙眼睛緊緊盯在大夫的身上,似乎生怕大夫說出什麽他不願意接受的詞匯一般。


    終於老大夫一邊搖頭,一邊將手從陳豐的手上收迴來,將陳豐的手放迴了被子裏,麵色凝重的轉向了一邊等候的杜立。


    見他這般,杜立哪裏還能繼續保持冷靜,當即差點跳起來,“大夫,我這朋友怎麽樣了?”他的聲音之中帶著顫音,連自己都能聽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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