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出了忽魯努一事,連日來,頡利可汗都眉頭緊皺,半分不得舒展。


    這一日,頡利可汗滿麵愁容的靠在軟榻上,李貞兒就跪坐在邊上,輕柔的為他揉著太陽穴。


    那頡利可汗躺在軟榻上閉著雙眼,倏然感覺到麵上有了一絲清涼,猶疑的睜開眼睛,就看見李貞兒此時已然淚流滿麵,當即有些慌了神,“美人兒,這怎麽就哭了?”


    “大汗……”李貞兒帶著哭腔喚了一聲。


    “可是哪裏不舒服?還是誰欺負了你?你說,朕幫你做主!”端瞧著此人一臉焦急的模樣,李貞兒有些晃了眼,他竟好像心中當真有了自己一般。


    “大汗”李貞兒嬌滴滴的喚了一聲,淚水又是一滴滴落下。


    “別哭啊,你這哭的我心裏頭怪不舒服的。”見著李貞兒不說話,隻喚著他的名字落淚,頡利可汗心中有一種很奇怪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他不知這是什麽情緒,卻知曉,這種情緒的最直接的表現是他不想讓李貞兒落淚。


    “都怪大汗。”李貞兒嘟著嘴,嬌俏的瞪了頡利可汗一眼。


    “怎的能怪朕呢?是朕待你不好了?還是想家了?不然再等一段時間,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好了,朕陪你迴家去瞧瞧?”他已經從軟榻上坐直了身子,另還拉著李貞兒的玉手將其引到了自己的身旁坐下,“乖,不哭了。”他伸出一雙握慣了武器,充滿了老繭的手,輕輕的拭去李貞兒臉上的淚水。


    李貞兒搖搖頭,卻不說話,隻一雙眼睛有緣的盯著頡利可汗,直到頡利可汗都要以為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麽事情惹她傷心之時,她方才開口說道,“大汗近些日子總是憂心,眉頭不展的模樣,著實叫妾身揪心,隻恨自己是個女兒家,不能幫大汗分憂解難。”


    “誒!”聞言,頡利可汗便不樂意了,“朕何時嫌你是個女兒家了?我突厥可沒有你們大唐那許多的規矩,姑娘家的不比男子差!”


    “嗯?”姑娘抬起頭,麵上梨花帶雨的模樣,眼中卻有著疑惑。


    “傻姑娘。”頡利可汗本是擦拭李貞兒麵上淚珠的手,不自覺的就放在了她的頭頂上揉了揉,直到這傻姑娘頭上精致的發髻鬆鬆散散的快要散下來了,那姑娘才搖了搖頭將自己的小腦袋從頡利可汗的魔爪之下拯救出來。


    “大汗別鬧。”李貞兒嘟著嘴氣鼓鼓的看著頡利可汗,眼中卻仍舊帶著顯而易見的心疼,“大汗近些日子可是為了那忽魯努一事發愁?”


    頡利可汗詫異的瞧了李貞兒一眼,這是自打在街上被欺負之後,她第一次提起忽魯努的名字,卻沒有了怨恨,便是聲音之中也隻有心疼。


    “大汗,那忽魯努當真與東突厥有所勾結?”李貞兒好似好奇模樣,“並非大汗為了給妾身出氣而……”後麵的話,李貞兒沒有說出口,但頡利可汗也明白。


    當即笑著暗道,果然是個傻丫頭,“是當真與東突厥勾結,此時雖是因你而起,卻與你並無太大關係。”


    他說完此事,便聽見一邊的李貞兒長出了一口氣,“妾身還以為,以為自己害死了那麽多人,這些日子裏一直提心吊膽。”說著,淚水又一次滑落下來。


    跟著頡利可汗要幫他擦拭眼淚的手抬起頭,聲音哽咽著,“那突利可汗可是對大汗有所圖謀?”


    “是有所圖謀。”提到這個話題,頡利可汗也終是歎了口氣,說到底,那還是他的侄子,須知,最初這突厥的江山便是突利可汗的父親的。


    突利是始畢可汗之子,始畢可汗病逝之時,阿史那什缽苾也就是如今的突利可汗年紀尚幼,遂由其叔父,也就是頡利可汗的哥哥處羅可汗繼位,任命阿史那什缽苾為尼步設,鎮守突厥東部,與唐朝幽州北部接壤之地。


    處羅可汗隻在大汗的位置上坐了兩年便過世了,而此時突厥的江山並沒有還給突利,而是由處羅可汗的弟弟阿史那咄苾繼位,而這阿史那咄苾,正是如今的頡利可汗。


    頡利可汗繼位之後,兩叔侄便漸行漸遠,直到今日,東西兩地已經完全分立,而他那個尚且年輕的侄子,已經能夠與他分庭抗禮。


    “既然知曉突利可汗對大汗有所圖謀,大汗為何不先發製……”說到這裏,他似是想到了什麽,聲音也越來越低,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不妥。”


    頡利可汗本不欲與李貞兒多說,雖說突厥並無看不起女人的風俗,但是這個女人卻是大唐養在閨中的女兒,所知應是並不多,與她大致念叨念叨,也不過是為了寬她的心,卻不料她竟會在此時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何處不妥?”頡利可汗也是來了興致,跟著追問了一句。


    李貞兒在頡利可汗的麵前沉吟了片刻,腦中卻在迴想昨日裏陳豐所說的話,她要如何說方才能夠讓頡利可汗更加容易接受。


    “這叔侄兩個,若是此時打起來,頡利並不占便宜,相反還會失了民心,畢竟事到如今也不過十年,這突厥天下到底是怎麽迴事,還有不少人記著呢,他若是明目張膽的對東突厥出兵,會影響他在臣民心中的威望。”


    略作思量,李貞兒試探的開口,畢竟掌櫃也隻是猜測,具體頡利心中作何感想,還需要她來試探,掌櫃是李貞兒對陳豐的稱唿,因著他在天上腳下開了一家名叫碎玉軒的胭脂鋪子,便喚他掌櫃。


    “妾身不過隨口一說,若是不對,大汗可不能生貞兒的氣。”李貞兒卻並未直接迴答,而是嬌滴滴的念了一句,這般嬌俏可人的模樣,頡利可汗還哪裏舍得生氣了。


    “大汗終究是突利可汗的叔叔,若是叔叔貿然出兵打了侄子,隻怕會惹得天下百姓非議,屆時人心向背,於大汗執掌天下或許會是一個障礙。”李貞兒柔聲說道,還眼睛向上看了一眼頡利可汗的臉色,“大汗,貞兒說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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