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微微有些愣怔,然後低聲喚道:“薛紹。”


    薛紹低下頭,一寸寸地吻著她的長發,修長的指節插.入她的發間,一下一下慢慢地梳攏著,啞著聲音說道:“我曉得……今日我什麽都不會做的reads();。”她身上還帶著傷。


    他溫熱的唿吸噴灑在她的耳畔,聲音也有些克製的喑啞。太平微微抬頭,有些疑惑地喚了一聲薛紹,想說自己並不妨事,卻被他牢牢按在了懷裏。他緊緊閉了一下眼睛,用指腹摩挲著她的唇瓣,然後俯身在她耳旁,略帶幾分艱難地說道:“莫要說話。”


    他不敢再聽她說話,他害怕自己會按捺不住。


    太平微微垂下頭,執起他的手,然後輕輕吻了吻他的指腹。


    薛紹指腹上帶著薄薄的繭,擦過唇瓣時,便會帶起一些細微的麻。她微垂著頭,那雙漂亮的鳳眼半開半闔,長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扇形陰影。她本想說自己今日不妨事,但薛紹多半是不會理睬這句話的,那就唯有……


    薛紹猛然僵直了身體,又重重地喘了一口氣:“……公主!”


    他倏然抓緊了榻上的錦被,用力將它揉皺,指節也微微有些泛白。他微微仰著頭,不敢去看她的動作,卻能感覺到她在細致地吻著他的手指頭,一根一根地,極是溫柔。


    他艱難地喚了一聲公主,想要對她說些什麽,卻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太平柔軟的唇瓣落在他的指腹上,又漸漸落在他的手心裏,清清淺淺的唿吸吹拂著他的手,隱然帶著一縷悠然的甜香。他漸漸紅了眼睛,腦中翻來覆去地隻剩下一個念頭,卻又是他必須要死死抑下的念頭——


    他對她,動了欲。


    她身上的大氅已經無聲無息地滑落,隻剩一件薄薄的單衣。他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這一切,卻又連稍稍動一動都不敢。他不敢在這樣的情形下對她做些什麽,那會讓她傷上加傷。最終他艱難地地抬起手,將她按在懷裏,有些喑啞地說道:“莫要亂動。”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也有著艱難克製的沙啞。


    太平低低喚了一聲薛紹,又垂首在他耳旁說道:“薛紹,我一直都在等著你。”


    這十個字在薛紹耳旁轟然炸開,如同燎原的烈火一般,將他一切多餘的念頭都燎燒得幹幹淨淨。他將她緊緊地按在懷裏,啞著聲音反複說著一些話,卻連他自己都不曉得自己在說些什麽。太平低低歎息一聲,伸臂環抱住他的腰,枕在他的肩膀上,低聲喚道:“薛郎。”


    不……


    薛紹微微仰起頭,用力將她按在懷裏,額頭上滾落大顆大顆的汗滴。在那一霎間,他心中如同有烈火在燎燒,耳旁反複迴蕩著那一句薛郎,再也聽不進任何字句。


    公主……她……


    他艱難地低下頭,一寸寸吻著她冰涼的長發,又一寸寸地吻著那雙漂亮的鳳眼。她的眼睛能看穿他的心事,也能看清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他不能……薛紹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拉過旁邊的錦被,將她牢牢裹在了榻上,啞聲說道:“……公主該安歇了。”


    太平低低唔了一聲,略微掙紮幾下,卻被他牢牢按著不能動彈。


    她有些微惱地抬起頭,卻發現薛紹緊緊閉著眼睛,大顆大顆的汗滴沿著鼻梁和麵頰滾落,喉結上下滾動著,似乎極為難受reads();。她想要抬手拭去那些汗滴,卻被錦被牢牢地裹著,半點都動彈不得。


    忽然之間,太平有些心軟,也有些微微的憐意。


    她慢慢地闔上眼睛,唿吸也漸漸變得清淺。


    許久之後,薛紹才慢慢地起身,吹熄了燭火,然後迴到太平身旁躺下。


    她大約是睡熟了,一動不動地躺在他懷裏,唿吸聲清清淺淺,也很是平緩。他凝神望了她片刻,然後抬起手,修長的指節顫抖著拂過她的麵頰,又慢慢滑落到她的唇瓣上。


    他記得方才她吻他時,那裏是怎樣的溫熱和柔軟。


    他很想親自嚐一嚐這種滋味,但眼下卻不能這樣做。因為這種事情一旦開了閘,就會像滔天巨浪一樣席卷過來,無論他再怎麽壓抑自己的念頭,恐怕都會克製不住。


    要等到她傷好之後……


    薛紹緊緊閉了一下眼睛,俯身吻了吻她的麵頰,指尖微微發燙。


    這一夜薛紹睡得並不安穩,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夢。


    第二天他醒來時,天還沒有亮。太平安安穩穩地睡在他懷裏,長長的羽睫微微顫抖,似乎也做了一個不好的夢。他側頭望著沉睡的公主,指尖拂過她的眼角,目光漸漸變得深邃暗沉。


    昨天夜裏,他對她,動了欲。


    這個念頭升起的刹那,薛紹心中又騰起了一股火,燒得他有些心神不寧。他艱難地起身,又披上外袍,推開房門走到外間去。外頭落了一地的雪,大約能讓他稍稍平靜一些。


    太平無知無覺地睜開眼睛,有些微微的懊惱,又有些說不出的悵然。


    等天光漸明之後,外間才有幾個侍女走了進來,服侍太平起身梳洗。


    太平瞥了一眼自己的傷足,又望著銅鏡中等待梳妝的自己,忍不住微微有些氣惱。她揉了一下自己的足踝,卻疼得嘶了一聲,於是便不敢再動,乖乖地半倚半靠在榻上,等侍女替她梳妝。


    一位青衣女婢叩門進來,手中捧著賬冊,逐字逐句地稟報著時下的境況。她說得很仔細,包括太平名下的鋪麵田莊仆役婢女全都羅列地相當清晰。太平仔仔細細地聽完之後,統共就隻聽出了八個字:她終於不再拮據了。


    原先陪嫁的產業經過一年之後,約莫已經翻了兩翻;而阿耶新近賜給她的那兩千餘封邑,又源源不絕地給她帶來了不少進項;加上西域那邊……有些東西,就算是安西都護府,也不得不讓她沾手。


    太平接過賬冊,大致瀏覽了一遍,又遞還給那位青衣女婢,然後說道:“你全權處置就好。”


    青衣女婢應了聲是,又對太平說道:“駙馬一早便出門了,也不知去了哪裏。”


    太平想起薛紹臨走前踉蹌的身影,搖搖頭,歎息道:“他大約是到郊外騎馬去了。好不容易有一次長假,我也不能總拘著他。服侍我起身罷,今日怕是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青衣女婢應了聲是,然後又說道:“方才外間送來了一張拜帖,說是有位小郎君要來拜訪您reads();。”


    太平一時間沒想起來,她在長安城還認識哪一位小郎君。


    青衣婢女又說道:“落款是崔家的人。崔湜。”


    崔湜?


    太平微覺得有些驚訝,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自重生以來,統共就和崔湜見過一次麵,從頭到尾加起來的時間還不到兩刻鍾。這一世的崔湜對她而言,完完全全就是一個陌生人。


    但眼下,崔湜卻遞了一張帖子進府,說是想要見她?


    太平略加思忖,又問道:“是想要見我,還是想要見駙馬?”她記得上迴崔湜同薛紹相談甚歡,便想著或許崔湜是借著見她的名義,求見薛紹也不一定。


    青衣女婢猶豫片刻,才說道:“我瞧著送拜帖的那位小廝,頗有些斬釘截鐵,一直在強調自家郎君想要求見太平公主,不大像是想要迂迴求見駙馬的樣子。”


    ……這可真是有些蹊蹺。


    太平擱下那張帖子,微微點頭說道:“我記下了。等崔湜來時,你們用肩輿抬我到前頭去罷。”


    太平梳洗用膳之後,便騰出手來,開始處置昨日遺留的事宜。昨夜她遣散完闔府上下的丫鬟仆役之後,連府丞府令也一並遣散了,今日勢必要給宗正寺一個交代。而她那位宗正卿表兄也派人過來問話,說是要讓她親自同他解釋清楚。然後她需得派人送信去河朔一帶,將那支殘兵給帶迴來……


    她忙了約莫三四個時辰,便聽見外間來報說,崔湜到了。


    崔湜今日似乎是有備而來。他非但給太平遞了拜帖,還給她帶來了兩封引薦文書。那兩封引薦文書上,一封落款是崔挹,另一封的落款則是崔仁師。他將那兩封書信遞給太平之後,便安靜地候在一旁不說話,等待著太平的下文。


    太平目光逐一掃過那兩封文書,漸漸地感覺到有些訝異。


    崔挹是崔湜的生身父親,時下官居戶部尚書。


    崔仁師是崔湜的祖父,貞觀年間曾官拜中書侍郎,距離宰相僅有半步之遙。


    這兩封引薦文書上清清楚楚地寫著,想讓崔湜走太平公主的門路,等科舉之後,便進弘文館。


    太平一字不落地看完了那兩封文書,眼中的訝異之色更深了。她指著其中一封文書說道:“這兩封文書除了落款之外,每個字句都一模一樣,而且措辭頗顯生嫩,似乎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略微抬起頭,望著崔湜,等待他的解釋。


    崔湜微微點頭,道:“不錯,這兩封文書,全部都是出自我之手,然後請阿耶和祖父落了款。”


    他上前一步,向太平長長一揖,然後一字一字地說道:“我想要走公主的門路。”


    太平被他驚了一驚,下意識地問道:“這是為何?”


    崔湜低垂著頭,幽幽地說道:“因為您很強。”


    他一字一字說得很是鄭重,絲毫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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