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買到火把,四人仍是按著原先的計劃,等到天色暗得差不多了,才出了客棧。


    黑漆漆的夜晚,路上一個人也沒有,所經之處,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寂靜如死,若不是窗戶處傳來的微弱光亮,任誰都會以為自己正身處在一個空城之中。


    察覺到身邊的人兒一個勁地往自己身上挨,淩瑄反手握住了她的,“害怕嗎?”


    手心的溫度讓她頓覺溫暖,天雪搖了搖頭,仿佛隻要有他在身邊,任何事情都不足以讓她感到害怕。


    出了鎮門,他們便往後山的方向行去。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四人都放棄了禦劍,徒步而行。


    山路蜿蜒不平,曲折離奇,又因夜間濕氣較大,縱使白日裏未曾下過一滴雨露,地上也顯得泥濘不堪。小路兩旁雜草叢生,到處都是碎石枯葉,稍不留神,還會被夾雜在雜草中的荊棘弄傷,鮮血淋漓。


    這條路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難走,所以他們的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小心,慎之又慎。一段路下來,四人的唿吸都變得粗重,寂靜的山林裏,連綿的喘息聲顯得尤為響亮。


    看到不遠處有一塊平坦的空地,向聞發號施令,“我們先去那邊休息一下吧。”


    “好。”


    四人席地而坐,夜風唿嘯,頭頂的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全都倒向了一邊。天雪不懂禦寒,隻能抱著肩膀蜷著身子,背靠一棵大樹,乞求它能為自己擋掉一點寒風。


    淩瑄和向聞商議完接下來可能遇到的一係列事情之後,迴頭便看到她縮在樹下,可憐得像隻瑟瑟發抖的小貓。


    淩瑄快步向她走去,邊走邊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披在她的肩上,心疼道:“夜裏風寒,怎麽不多穿點衣服再出來?”


    天雪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兩隻眼睛水汪汪地像兩潭清澈的泉水,“出來得太急,我忘了嘛。”


    淩瑄無奈低歎,坐在她身邊,一隻手攬著她的肩讓她靠著自己,另一隻手握著她的手度去真氣,“現在好點了嗎?”


    天雪點頭,心怦怦直跳,臉頰不由自主地再次紅了起來,小聲道:“好多了。”


    正在這時,林子的深處忽然傳來幾聲尖銳的聲響。


    淩瑄拉著天雪站起來,抱著她的手臂微微收緊。向聞和元香聞聲也立刻從地上跳了起來,拔出劍警惕的盯著四周。


    “什麽東西?”向聞俊眉深鎖,不斷地環顧四周,豎起耳朵不願放過任何風吹草動。


    可過了許久,那個聲音也沒有再響。


    元香指著西南角道:“聲音好像是從那裏傳來的,不如我們過去看看?”


    淩瑄抿著唇,神情嚴肅地搖了搖頭,“山中飛禽走獸眾多,我們還是小心為上。”


    元香向來是個急性子,這種時候更是耐不住,一副生怕那野獸會逃跑的樣子,“那怎麽辦,難道我們就一直坐在這裏幹等著?”


    總不可能什麽都不做,等在這裏讓它上來吃了他們吧?


    向聞理解淩瑄的意思,安撫她,道:“你先別急,說不定發出聲音的並不是我們要找的東西,還是先看看再說吧。”


    若是在白日,他定不會如此顧忌,早就上前查探一番了。可夜晚不比白日,他們沒有帶火把,隻有幾根火折子在這黑夜裏根本管不了什麽用。再說林子裏的路曲折交錯,他們又是第一次來,還是小心點比較好。反正並沒有急著今晚便能查明真相,所以也不急於一時。


    聽了他的話,元香隻得依他。誰讓她出來之前答應過他不會擅自行動的呢!


    正當他們說話之際,西南角的深林裏,樹枝猛然間劇烈的搖晃起來。


    “小心!”向聞大喊,赤雲劍紅光大震,他剛想出手刺過去,卻見幾隻黑色的大鳥撲著翅膀從茂密的樹枝間躥出,直衝雲霄,不一會兒便消失了蹤影。


    原來隻是幾隻野鳥!虛驚一場,眾人皆是抹了把冷汗。


    天雪眼尖,很快就看到了不遠處那些大鳥飛出的方向,有幾堆散落的枯樹枝,上麵還綁著粗繩,看上去像是有人遺落在這裏的。


    幾人離開跑過去,低頭找了一陣,在附近的一棵大樹下,發現了一把沉重的斧頭。


    “有人來過這裏。”向聞拿著斧頭仔細地端詳,木頭做的斧柄微微泛黑,看上去已有些時日,刀身發鏽,但刀口卻被磨得鋒利無比,想是應該它的主人在上山砍柴前特地磨過的。


    淩瑄從他手中接過,反複地看著,深思道:“看來到目前為止我們的猜測都沒有錯,這些村民的失蹤並非偶然,而是出了意外。但究竟是何原因,我們還不能單憑王大嫂的隻字片語就妄下結論。”


    “難道不是被野獸吃了嗎?”元香不解道。


    淩瑄指著地上散亂的枯樹枝道:“你們看看這些樹枝和斧頭,如果真如王大嫂所言是野獸所為,那為什麽東西在這裏,他們人卻失蹤了?野獸並非人類,沒有那麽複雜的思想,餓了就覓食,困了就睡覺,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若那些村民真是被野獸當成獵物,察覺之後必定會慌忙逃命,可憑他們區區凡人之軀,又怎麽可能逃脫得了?若真是被野獸當做口中之食,必然在當場就被吃了。可你們看看這裏,一點打鬥的痕跡也沒有,樹枝雖散,卻仍是堆得整齊。難道你們覺得,野獸會把他們帶到一個安靜無人的地方再去享用它們的美食嗎?”


    “你說的在理。”向聞同意,轉念一想,又道,“可單憑這點也不能證明他們的失蹤另有隱情。”


    淩瑄垂眸,目光深邃,“或許是他們自願的也說不定。”


    元香覺得不可思議,“自願?怎麽可能!難道還有人故意裝失蹤來忽悠自己的家人,讓他們擔心嗎?”


    淩瑄淡道:“我也隻是猜測而已。”


    天雪忽然問道:“他們會不會是被人陷害的呀?”


    她的話讓眾人眼前一亮,向聞看著她,“怎麽說?”


    天雪攏了攏衣襟,道:“我總覺得那些逃迴家的村民很奇怪,興許他們知道點什麽呢!”


    元香泄氣道:“話是這麽說沒錯,可他們現在連見都不肯見我們,就算有隱情,他們不配合,我們想問也無從得知啊。”


    向聞靈光一閃,打了一個響指,道:“或者我們先別急著上山查探,先想辦法從那些村民的口中了解事情的經過,看他們的態度,多多少少也應該是知道一點的。”


    無論這件事與他們有無關係,又或者他們真的隻是僥幸逃了出來,害怕會被連累所以閉口不談,這都是一條線索,總比他們幾個人這樣像無頭蒼蠅一樣盲目地找來得好。


    淩瑄道:“那我們先迴去吧,等明日事情有了些眉目以後再……”


    聲音戛然而止,淩瑄眉心一皺,撿起一塊石頭“唰”得一下往元香的方向砸去。石頭擦著元香的肩頭飛去,元香下意識地往邊上一躲,剛想質問淩瑄幹什麽突然打她,卻聽到他冷冷地喊了一句“誰”。


    幾人的目光接不約而同地往元香身後望去,就連元香也慢慢轉過身,奇怪地瞅著後麵。


    隻見樹影微動,地上重疊著三個身影。


    下午見到的那個紫衣男子搖著把扇子從樹後走了出來,另一隻手依舊不避嫌地摟著一個女子的纖腰,另一個女子跟在他的另一側,挽著他正在搖著扇子的手臂,媚眼如絲地盯著前方的人。


    他溫和一笑,彬彬有禮,“幾位與在下真是有緣,下午方才見過,這沒過幾個時辰竟然又見麵了。”


    元香見又是這個輕狂浪子,心裏沒由來地生出一股厭惡之色,拿劍指著他,不客氣道:“怎麽又是你?快說,你是不是跟蹤我們?”


    “跟蹤?”男子仿佛聽了什麽笑話般,邊笑邊搖頭,“姑娘此言差矣,在下比你們先一步到這裏,若說跟蹤,也理應是你們跟蹤在下吧?”


    “就是。”挽著他手臂的女子嬌滴滴地附和了一句,順勢趴在他的肩頭。


    元香被他這句話給氣到了,提高音量生氣道:“我們像是這種人嗎?”


    紫衣男子沒有迴答她的問題,而是不疾不徐地反問道:“難道在姑娘的眼裏,在下與身邊的這兩位姑娘便是你所言的‘這種人’了?”


    簡直不可理喻!


    元香怒哼,還想說什麽,卻被向聞一把拉住。


    向聞一見到從樹後出來的這三人,便已隱約猜到了他們正在幹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想不到一個儀表堂堂的男子,居然是個活脫脫的衣冠禽獸!


    他聲色冷淡道:“我等不知三位在這裏辦事,打擾了三位的確是我們不對在先,我等現在立刻離開,還請三位不要介懷。”


    說完,不待紫衣男子迴答,向聞便強行拉著忿忿不平的元香離開此地。淩瑄的目光掃過他身邊的兩個女子,也不再多言,帶著天雪很快就跟上了他們。


    這麽明顯的弦外之音,紫衣男子又怎可能聽不出。待他們離開之後,他的神色冷了下來,唇邊露出了一個嘲諷似的笑容。


    身旁的女子見那幾個討厭的閑雜人等走了,又往他身上貼了一點,柔軟的身段幾乎完完全全地緊貼著他,她的聲音酥酥軟軟的,教任何人聽了都不禁垂憐,“駱公子,我們繼續吧……”


    駱子卿不著痕跡地避開她迫不及待送上的香唇,嘴角微微揚起,如沐春風道:“乖,我們先辦正事,等解決完了這裏的事情,我再好好地慰勞你們。”


    另一名女子扭著纖腰不悅地嗔道:“你每次都這麽說,可人家都等了這麽久了,真是壞極了!”


    駱子卿眸色微眯,爽朗一笑,順手捏了捏她的臉頰,聲音帶著點誘惑道:“我不壞,你們怎麽會喜歡呢?”


    女子聞言什麽脾氣都沒了,乖乖地點頭,“真是的,盡會說好話哄我們,依你便是了,不過這可是最後一次哦!”


    “嗯。”駱子卿低聲應道,臉上雖掛著笑容,可眼底卻是冰冷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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