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天,那時他還小,當然也不算小,已經十一歲多。

    炎熱的中午人們都早早地迴家休息,孔海路放飽牛後就把牛扣在一個樹陰下休息也早早地迴家了,當他吃完飯正準備午休時,鄰居柴大媽急匆匆地找來了,問他放牛時看沒看到她家的兒子小阿富。孔海路看著眼前頭發蓬亂的柴大媽說,我早就迴來了,我迴來時,阿富說牛沒有吃飽想再放一會兒的。身穿一件打了補丁的白色短袖小褂的柴大媽聽了後一臉的焦急,兩隻癟奶子耷拉在胸前……

    太陽毒辣辣的,知了拚了命地叫個不休,鳴叫聲一浪緊似一浪,叫噪得人心煩意亂。

    “阿富……阿富……”柴大媽頭戴著一頂發了黴黑的草帽朝山上走去,不停地叫著她兒子的小名,聲音裏拖帶著哭腔。

    柴大媽在山坳的樹叢裏找到了她家的水牛,那條大水牛身上還濕濕的,顯然是剛從水裏才出來。她一手牽著水牛繩往家走,一邊還不停地叫喊著,水牛見到水又強著朝水裏走,柴大媽無意中看到了一件破舊小褂放在水塘埂上,忙走上前一看是阿富的,她一把抓起這個小褂,心裏猛得一沉,呆呆地望著水塘,眼淚“嘩”的就下來了……

    鄉親們一個接一個來到了這個塘壩上,塘壩上站滿了人,孔海路也跑來了,擠在人群中,探著腦袋瓜子愣愣地看著水塘,腿有點發抖。塘裏已經有好多人在漫無目的地打撈著,就像鸕鶿下水捕魚,一會兒鑽入水裏,一會兒探出頭來。水塘最深處有兩到三個大人那麽深,人們根本探不到底,於是人們便用老母豬拖子(方言,一種順水底拖的捕魚網,可捕獲鯽魚、大蝦、蚌、螺等)來拖拉……從中午一直打撈到傍晚,傍晚時分,天,突然陰了下來!不一會兒也飄起了毛毛小雨。鄉親們沒有在水裏找到阿富,在毛毛微雨中帶著一分希望離開了這個山塘壩子。

    人們懷疑是不是阿富跑到哪兒玩去了。但柴孔一夫妻倆則坐在地上一個勁地哭,他們知道自家孩子的脾氣,不會亂跑的,再說附近的親屬已經派人問過,根本沒有看到阿富。

    晚上,阿富的大大(即父親)狠狠地打了牛一頓,擂斷了一根扁擔,牛被打得活蹦亂跳,哞哞叫。夫妻倆一夜沒有合眼……

    第二天一大早,阿富的爸就來到了這個山塘邊,遠遠地就看到了漂浮著的阿富屍體。據說當時的風向朝南,按理說,應該向南漂才是,而屍體卻朝東漂浮的,因為東岸是淺處,而南岸邊則是很陡很深的。

    阿富死了,是溺水死的,被抱起來時隻穿一個小短褲,身體內進的都是水,肚子漲得鼓鼓的,身體泡得發白。但奇怪的是,臉色卻好看得很。阿富被用一張破涼席包裹起來埋在東邊山坳亂石堆裏,據說後來臭了,人在很遠的地方都能嗅到那令人作嘔的臭味,那個小石堆旁有好多條狗,眼睛泛著紅光蹲守著,互相打得嗚嗚叫,有的狗還不時地用前爪扒石塊……

    沒過幾天,聽村上一個叫魚月沁的女人說,那天,她中午在塘埂下玉米田裏弄玉米,聽到山塘壩裏打得嘰嘰喳喳、哇哇叫,當時她還以為是小孩子們在嬉水打鬧呢,根本就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事情。

    水塘鬧鬼的事是真是假誰也不清楚,一傳十,十傳百,越傳越玄乎。後來,也即阿富死後,有人說看到這個塘裏有一個嶄新嶄新的澡盆漂浮著,澡盆裏放著好看的花兒,還有好吃的果果之類,開始在水塘邊緣,等人朝跟前走近時,它就自動地朝塘中央慢慢地漂移,似乎在引誘人下水去取……如此等等,越說越離奇,玄之又玄。

    阿富的父親母親聽到這個傳說,心裏很不安,找了神漢問問情況,神漢說得很清楚,說孩子沒有女人,想要女人。阿富的父親柴孔一也覺得孩子死得很可憐,還沒有嚐到人世間的種種樂趣就死了,尤其是還沒有老婆呢,一個十五歲的大男孩應該接觸女人身體了,而自己這麽大的時候早已探過女人身體(當然不是自己現在的老婆),但是孩子阿富還從來沒有碰過女人,不知道女人是什麽滋味,也難怪孩子死後會這樣。於是,他們便找了神漢幫著孩子在陰間找一個女人為他們舉行婚禮儀式。

    自從那以後,村上的大人們再也不敢讓孩子獨自一人到這個塘邊汪牛、放牛、打豬菜、割柴草等,孔海路自己從那以後也不敢獨自一人到這個塘邊來放牛了。(想看免費的,請到藝語書院網)

    今天晚上從高處看著這個月色下的山坳水塘,孔海路心裏有點寒。一陣山風吹來,他感到一絲寒冷,下意識地裹了裹棉大套,將頭朝衣領裏縮了縮。凜冽的寒風不停地吹著他沒戴帽子的腦袋,他像個夜鷹縮著腦袋瓜子獨自一人站在高高的山石上,環顧著四周,月色下的山石黑黝黝的一個個蹲伏著,兒時這裏很好玩的地方現在一下子變得有點可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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