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淩麵上看起來是一個非常清冷和孤傲的人,但是一旦用情起來確實比誰都要認真。他身邊有關於蘇牧的東西,其實一點都不少。


    鄭秘書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將那些東西打包起來,他猶豫了很久很久,不知道是否真的要把這些東西全頭全都通通扔掉,但是最後他還是沒能下得去手。


    也罷,不管怎麽說,這都是對於秦少淩來說非常珍貴的一段迴憶,鄭秘書不管秦少淩這次是不是一時意氣用事。


    他將這些東西拿開,不讓他看到便好,於是鄭秘書將那些打包起來的箱子帶迴了自己的家裏,那些曾經出現在秦少淩的身邊,所有關於蘇牧的記憶,都被封存在了角落裏。


    他知道那是象征著秦少淩的真心和迴憶的一些東西,所以他實在不忍心扔掉。


    鄭秘書走後,秦少淩繼續待在病房裏,這些天他的傷已經好了不少,而公司也有越來越多的事情堆積著,等著他去處理。可是他竟然一點勁頭都提不起來。以前他不是一個為了私事會影響工作的人,可是這一次,麵對著這重重一擊,他真的覺得好像全身都被掏空了。


    這幾天,就連蘇母也能夠察覺到,蘇牧跟平時的相比很是不對勁,比如,動作一向小心謹慎的蘇牧竟然削平果的時候會不小心被刀子割傷了手,也好幾次記錯事情。


    而且,蘇母總感覺到,雖然蘇牧在自己麵前是強裝淡定的樣子,但是她明明好幾次都看見蘇牧在一個人恍惚出神。


    總歸是母女,所以蘇牧的情緒上有什麽異常,蘇母是能夠很明顯地感受到的。


    這天,就在蘇牧又一次拿錯東西來醫院,正準備匆匆忙忙地趕迴家裏去的時候,蘇母終於忍不住問出口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剛走到門口的蘇牧被蘇母這句突然的話問得一愣,笑了笑轉過身來看著蘇母,說:“媽你說什麽呢?我拿錯東西了。”


    “你不用瞞著我了,你這幾天都很不對勁。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蘇母卻並沒有輕易被蘇牧給敷衍過去。


    蘇牧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卻還是不打算告訴母親,“沒有啊,可能有點累吧最近……”


    “你媽我現在都這樣了,你有什麽事情還要瞞著我是嗎?”蘇母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凝重,聲音也比平時虛弱的聲音大了好幾個度。


    蘇母這強硬的態度逼得蘇牧不得不麵對。


    她上前幾步迴到蘇母的病床前,“媽,這件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你。”


    蘇母沒有說話,卻是直直地看著她,意思很明顯,蘇牧不告訴她發生了什麽,她是不會輕易罷休的。


    兩人就這樣無聲地僵持著,仿佛誰都不願意開口了。


    終於,這無聲而僵硬的氛圍持續了好一會兒,蘇牧最終還是妥協,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做了什麽決定一般。


    “我懷孕了,秦少淩的孩子。”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裏有著自己都不曾發覺的淒涼和嘲諷,但是同時,蘇牧的心裏也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瞞著蘇母自己一個人麵對這件事情的壓力,其實比蘇牧自己想象得還要大的許多。


    “什麽?”聽到蘇牧這樣說,蘇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但蘇母何嚐又不是過來人,她隻轉念想了想,便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因果。


    “是,我太疏忽了,當時真的沒有考慮到這方麵……”蘇牧揉了揉太陽穴,語氣中很是無奈和懊悔。


    蘇母沉默了好一會兒,又說:“那你打算怎麽處理?”


    “處理?我不知道,沒有想好。”蘇牧搖了搖頭,如果她已經做好了決定的話,這幾天就不會狀態這麽糟糕,整日神思恍惚了。


    蘇母無奈地點了點頭,一時間她其實也有些無措,這個消息讓她感到意外,是不曾想過的事情。


    “你迴去好好想想吧,今天不用再過來了,我也累了,先休息一下。”


    蘇牧點了點頭,離開了病房,不知道是不是將這件事情坦白告訴蘇母的原因,她覺得起碼自己的心裏麵現在沒有這麽沉重了。


    她之所以不想告訴蘇母這件事情,就是不希望蘇母為自己多操心,可是現在坦白了,卻又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讓她覺得,起碼自己不是在一個人麵對著這些事情的。


    隻是,蘇牧沒有想到的是,蘇母的決定和想法比她想象中要快很多,也堅定很多。


    晚上她閑來無事一個人窩在沙發上,將電視開著,自己抱著膝蓋出神,蘇母的電話打了過來。


    “媽想了很久,還是覺得你肚子裏的孩子不能要。”蘇牧剛將電話接起來,便聽到母親這樣說。


    蘇牧感覺自己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內心好像有一根緊繃著的弦突然間斷裂了,有些無措。


    “你還年輕,現在也來到了新環境,明明可以開始新的生活,媽不想因為這個孩子,改變了你生活的軌跡!而且秦少淩跟你已經斷了,他們家裏也是萬萬不會接納你,媽不想看著你受委屈!”


    “媽,其實……”


    “沒有這個孩子,你的以後有一萬種可能,可是有了這個孩子,你的以後就隻有一種可能了。”蘇母很久沒有一次性這麽激動地說出這麽多話了,蘇牧不想刺激到她,隻好讓她先穩定一下情緒。


    她並沒有料到蘇母會對這個孩子的反對意見這麽大,態度也比蘇牧想得要堅定很多。


    而蘇母說的話其實是句句在理的,蘇牧也不知道自己能找到什麽理由去反駁,或者說,她為什麽要反駁呢?


    “孩子,媽媽真的不想你再受苦了,你過去吃了太多苦,一個人養育孩子真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媽真的不忍心看你再這樣下去了……”話說到後麵,蘇母的話已經有些苦口婆心了。


    蘇牧能夠理解蘇母對待這個她肚子裏這個孩子的態度,也知道蘇牧是站在了她的立場上為她考慮事情才會有這樣的想法,但是為什麽她還是覺得這麽難以決定呢?


    “好,媽,讓我好好考慮考慮,現在很晚了,你不要多想,早點休息。”


    畢竟,這是蘇牧身體中的一份子,也是一個鮮活的生命,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可以那麽殘忍,去剝奪這樣一個生命的存在。


    更多的原因,大概也是因為這是她和秦少淩之間的一個共同結晶吧。


    秦少淩對蘇牧來說真的有著很不一樣的意義,可以說秦少淩給了蘇牧全新的生命,也是他的存在,讓蘇牧覺得,生活好像沒有那麽難,原來也可以那麽多姿多彩。


    是他教會了她,要去追求自己喜歡的事情,是他給她創造了那麽多的機會,也是他,讓她在一度的自我否定和自卑中找到了自我存在被賦予的意義。


    可惜好像美好的事物向來都與她沒有太大的緣分,很多她越想要抓住的東西,就會被現實打擊得越遠,她越想要擁有的美好,也隻是曇花一現。


    如果命運之神願意睜開眼睛看看的話,一定會看到,她曾經是真的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卻也是真的被現實逼得無路可走。


    蘇牧沒有辦法再自己一個人待在屋子裏麵,隻要一安靜下來,她便會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許多事情,過去的也好現在的也好,以後的也好,都是她不想要去想的,也不想要去迴憶的。


    她幹脆就隨便穿了一雙人字拖和寬鬆的t恤衫,準備去附近的商場走走,哪裏都好,隻要是有人氣有煙火氣的就好。


    超市其實是最有生活氣息的地方,蘇牧走進去,聞著裏麵散發的自然清香的蔬果氣息,看著那些色彩飽滿的瓜果,便覺得心情也跟著好了不少。


    她走到零食的區域,看著上麵陳列的五顏六色的糖紙和巧克力,突然有了食欲。


    這個時候,她突然聽到了一道帶著濃濃稚氣的小奶音:“mom,iwantachocote!”


    下一秒,便有一隻肉肉的小手放了上來,她低頭看了一眼,一個金發的大眼睛小男孩費力地想要將那盒屋子形狀的巧克力扒拉下來,蘇牧笑了笑,下意識便想伸手去幫幫他。


    “no,takeittoomuchwillmakeyouuhy!”巧克力還沒被拿下來,小男孩便被身後的媽媽製止了。


    蘇牧的手也停下了動作,小男孩聽到媽媽的拒絕,先是難過地嘟了嘟嘴,隨即又很快地屁顛屁顛地跑到媽媽身旁,兩隻小手抓住媽媽的手腕,不停地搖搖晃晃。


    蘇牧在一旁看著,臉上也不自覺地逸開了笑容,真是個小撒嬌精啊。


    果然,小男孩的媽媽也被小男孩的撒嬌弄得沒有絲毫辦法,無奈地笑著領了他過來拿走了那盒屋子形狀的巧克力。


    小男孩抱著巧克力,一蹦一跳地牽著媽媽的手離開了,還一邊歡唿著:“loveyou,mom!”


    直到一大一小的兩個背影消失在轉角處,蘇牧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一直在看著他們離開,隻是,她再伸手去將屋子形狀的巧克力拿下來,卻沒有絲毫的食欲。


    她突然很羨慕剛才的那位媽媽,她可以給小男孩買巧克力,可以給他買蛋糕,可以被他搖晃著手腕撒嬌,可以陪著他走過成長的每一滴痕跡。


    如果,她也可以有這樣一個孩子呢……


    蘇牧被這個念頭驚訝到,但是卻根本不能控製自己繼續往下想象,那一定是一種生命的延續,她可以一直陪著小孩從糯米團子到長大成人。


    這樣的過程明明是那麽美好,怎麽會是負擔,怎麽會是拖累呢?


    有的時候,一旦想法萌芽,便再也阻擋不了它的繼續生長和發酵。


    她很孤獨不是嗎?她明明也很想要這樣一個孩子,陪著他一起成長,一起享受生活的美好,不是嗎?


    在母親說到要打掉這個孩子的時候,她明明覺得很痛苦,不是嗎,明明很不舍得,不是嗎?


    蘇牧不斷地在心裏麵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答案也不言而喻很明顯了。


    既然如此,為什麽要把這樣一個鮮活的美好的生命想成是一種生活的負擔呢,她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想法是否真的是正確,也不知道自己日後會不會感到後悔。


    但是她很清楚的是,如果她親手地扼殺了這個生命,以後她一定會陷入無盡的後悔中。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她見過了這個世界上最美好最優秀的他,還有什麽不滿足呢,餘生她不知道還有什麽樣的意外和坎坷在等著她,但是有肚子裏的孩子陪著她,一定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熬。


    就在這天晚上,明明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蘇牧卻好像是突然之間想通了一般,終於做了這個決定。


    心裏麵的那些這些天一直纏繞著她沒有消散過的霧霾還想突然之間全都消失了,她感到夜風都是那麽明朗和美好。


    第二天,蘇牧便將自己做的這個決定告訴了蘇母。


    蘇母一開始聽到的時候自然覺得很意外,氣不過,也不同意,但當她聽到蘇牧說:“媽,現在我的親人就隻剩下你和肚子裏麵的寶寶了,我擁有的真的很少很少了,我不想失去了……”


    突然之間,蘇母便覺得滿腔的不滿和反對都瞬間消散了,她看著蘇牧眼神中的堅定和不安,也被蘇牧這句話觸動了。


    都是親骨肉,蘇母怎麽會不懂,要將他從生命中剝離的那種痛苦,這對任何母親來說,都是一件極其殘忍且痛苦的事情吧。


    良久,她握住蘇牧的手,點點頭:“好,媽都聽你的,生下來,我們好好養大他,一定是個可人的小寶貝。”


    蘇牧聽了,沒忍住眼眶的淚,直接哭出了聲,“媽……真好,我不用打掉他了,我真的很舍不得很舍不得的。”


    這是她一直沒敢承認也沒敢說出來的內心話,她的心底裏麵,一直都是不願意的,不是嗎?


    “傻孩子,還真是沒想到,我這麽快就可以當上姥姥了。”蘇母也笑了笑,開始往好的方麵去想。


    經過這幾天的心裏掙紮和糾結,最終終於做出這個決定,蘇牧覺得心裏麵的大石頭緩緩落地,也仿佛不覺間心裏麵更多了一些東西。


    是歸屬,也是底氣。這個生命對她來說意義非凡,現在她隻覺得是無盡的期待和滿足,又怎麽會認為是負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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