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柏剛剛略微恢複了一點的臉色變得比之前更差了,成了死灰的白色。


    戴北海好像想起了什麽似的,把手提抬了抬,站在後麵的那兩個人就默不作聲地出去了。


    兩個人坐著都沒有說話,甚至不敢抬頭看對方,整個高爾夫球場聽不到一點聲音,生機黯然的綠色居然蒙了一層將死的氣息。


    兩人的內心卻是風起雲湧翻江倒海一點也不平靜,過去的事情爭相出現在腦海裏,他們這些年來都不願意迴憶起來的,現在都如鬼魅纏繞在腦中,蜘蛛絲一般地爬滿了整個腦壁。


    戴北海和杜柏那年都是二十多歲,和很多人一樣,初出的牛犢不怕虎,赤手空拳就到這花花世界裏闖一闖,立誌要闖出一片新天地才好。


    每年從小小的縣城出去的人很多,戴北海和杜柏是同一年,而且還是老鄉,兩人的親密關係就變得更加牢固了一些,凡有什麽事情,兩人都商量著相互照應著。


    當然了,最關鍵的還是在工作上,兩人都能相互扶持。


    他們兩人的身上都繼承了來自貧窮地方最樸素的傳統,他們明白在社會上一個人是走不遠的,隻有兩個人、三個人,乃至更多的人,抱在一起,才能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裏取暖,才能在花花世界裏擁有姓名。


    可是,現實中卻並不是那麽美好。


    常常,抱在一起卻也會一起遭遇危機,一起麵臨挨餓的風險。


    這個美麗的世界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殘酷。


    那段時間,兩人已經對坐一周了,一個月前,兩人先後沒了工作,沒了經濟來源,戴北海生了一場病,其實隻是普通的感冒,卻不明所以地去了一個大醫院,花掉了不少錢。


    後來戴北海覺得感冒是自己好的。


    沒錢沒工作,兩人就隻能坐在出租屋裏,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開始的時候還會出去找一找有沒有臨時的活幹,可是,招人的老板都喜歡用身強體壯的,喜歡用嘴巴機靈的,他們兩個,都不太行。


    就在兩人商量著就此打住,退出這個大城市,迴到自己的小地方的時候,有個人找到了他們。


    說是要給他們一百萬,隻要他們幫忙做一件事情。


    那人穿著精致的皮鞋,和一身他們以前的老板都不一定能穿得起的西裝,梳著一個漂亮的頭發,臉上幹幹淨淨的,手指也是。


    戴北海和杜柏低著頭的時候,就盯著那雙昂貴的皮鞋看。


    什麽時候他們才能穿上一雙這樣的皮鞋啊……


    戴北海的腳不自覺地往裏縮了縮。


    杜柏在聽到那“一百萬”的時候眼睛卻亮了起來,他嗓門有些大,絲毫不怯場:“說吧,什麽事情?”


    那人的臉上露出難辨真假的笑容:“給你們一輛車。”


    戴北海和杜柏兩人沒說話,因為接下來的那句話可以說是他們出生以來聽到過的最恐怖的一句話了:“去撞另一輛車。”


    逼仄淩亂還帶著異味的出租房裏,一人站著,兩人坐著,隨著後半句話的落音,陷入到了死一般的沉寂。


    杜柏咽了咽口水:“你這是要我們去殺人啊?”


    那人輕微一笑,和藹的表情,卻讓人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這不是叫你們去殺人,隻是叫你們去製造一場車禍,人最後怎麽樣,當然是要看那人的命硬不硬了。”


    又陷入到了沉默。


    這時候,任何多餘的話都會顯得聒噪,這是個需要安靜才能做的決定。


    一個也不催,兩個也不拒絕。


    站著的那個人知道,事情已經成功了一半了。


    果然,杜柏再次抬起了頭:“兩百萬。我和我兄弟每人一百萬。”


    這是戴北海第一次抬起自己的腦袋,看向的卻是他旁邊的這個兄弟。陌生又複雜的眼神,震驚,恐懼,不可思議。


    戴北海從心底想要拒絕,可是一百萬的誘惑卻死死地封住了他的嘴。


    杜柏的腦袋已經從剛才的震驚裏恢複過來了,他眼珠子一轉:“一輛車隻需要一個人開,你為什麽要找我們兩個?”


    那人依舊笑著,聲音去比方才柔和了一些:“因為可能需要另一個人收拾。”


    是啊,一場車禍,你怎麽就能保證你可以活著迴來?


    杜柏明白了,聲音變柔和了,那是一個人出自本能的對死亡的恐懼。


    有些害怕了。


    杜柏不想那個人覺得自己在害怕,他又開口問道:“是誰?”


    “肖北。”


    戴北海突然開口,聲音有些走了樣:“你是說,商業巨頭肖北?”


    那人一副讚賞的神色,點了點頭:“不錯。”


    戴北海想也不想:“我去!”


    這迴輪到杜柏震驚了。


    可是那人卻急著要定下來的樣子,還沒等杜柏反應過來,他一聲:“好!”


    塵埃落定。


    “我之後會把時間、地點、車牌號發給你。”


    “好。不過我有個條件。”


    “說。”


    “先付一百萬。”


    “好說。”


    那人出去之後五分鍾,戴北海的賬戶裏就已經多了一百萬了。


    一百萬,那是戴北海銀行卡裏從來都沒有過的數字。戴北海的眼睛裏放著冷光,讓他激動的另有其事。


    杜柏卻沒弄明白。


    “老弟……你怎麽……”


    蹦出幾個詞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不成句子。


    戴北海衝著他一笑:“萬一……這錢就都是你的了。你可要替我好好花。”


    杜柏沒由來的打了一個寒顫。


    剛才的那股勁兒可都沒有了。這樣的錢,就是杜柏再愛財,那也不敢賺,不能賺。


    “要不……咱們把錢退迴去?不要了!”


    戴北海拉住杜柏的手:“為什麽要退迴去?咱們這是天無絕人之路,柳暗花明,這是老天不讓我們迴去!”


    “可是……”


    杜柏不認識這個老弟了。他從來沒有見過戴北海的這個樣子。


    “沒有什麽可是!就這麽定了!”


    杜柏沒說話。


    戴北海卻思路清楚:“有了這個錢,我們就可以做小本生意了,雖然累點,但是也不用給別人打工了,如果運氣好,賺了點錢,錢生錢,那我們就真的可以過上好日子了。”


    杜柏依舊沒說話,可是心卻動了。


    “可萬一……”


    戴北海眼神有些閃躲:“如果真的有萬一……那也是我的命!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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