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沈疏樓,深蒙皇恩浩蕩,位極將軍,卻狼子野心,勾結羽林衛,意欲謀反。而今證據確鑿,特著明日午時,問斬於午門。”


    帝都西市的午門,人頭攢動,萬人空巷。


    邢台上綁著一個男子,白色囚衣上血跡斑斑,略顯狼狽。


    離的近些,卻會發現那男子麵容恬靜,古井無波,閉著眼睛好似假寐,仿佛底下嘩然的議論不是因他而起一般。


    有人驚歎:“沈將軍怎會謀反?是不是弄錯了?”


    有人冷嘲熱諷:“權力容易讓人欲望膨脹。人在有了權力之後,總想獲得更大的權力,現在最頂尖處。我覺得沈疏樓謀反,倒不無可能。”


    一旁有人攥緊了拳頭,若不是身旁同伴死死拉著,早衝上去和冷嘲熱諷那人拚命了。


    “哼!”似不忍在看下去,那人拂袖離開。


    待到了沒人的地方才低吼,眼睛猩紅:“你為什麽攔著我?將軍受此無妄之災,我豈容別人再折辱他!”


    攔著他的是個五官俊朗的男子,細細一看,他竟是便衣打扮的上官瑜。


    而男子則是去而複返的於洋,聽聞沈疏樓要被關進刑部大牢,他又驚又怒。


    “不然如何?你便是同他大打一架,又能如何?這樣反而暴露自己,徒增一條人命罷了。”上官瑜放開他,說道。


    於洋早就被東皇鈺全城通緝了。


    他出現在帝都也是喬裝打扮的。


    若是被東皇鈺抓到,必死無疑。


    於洋一拳狠狠地砸在牆上,困獸一般低吼:“將軍為了東淩拋頭顱撒熱血,沈家幾代人用命換來的百姓安居樂業,卻被輕飄飄一句勾結羽林衛謀反給否定。作為將軍的部下,我怎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如此汙蔑將軍?”


    鈺王,他怎能這麽做?


    為了一個女人,竟真的對將軍下手!


    縱有滔天憤恨,卻無奈自己若螻蟻,連去撼動那棵參天大樹的勇氣都沒有。


    鈺王府大廳。


    身著黑色暗紋的男人握杯凝視,眸若寒潭,幽深不見底。


    有侍衛匆匆而來,拱手恭聲道:“王爺,城門出有名女子自稱姓顧,要見您。”


    東皇鈺微微一頓,隨即眸色愈發森寒,冷笑。


    可算舍得迴來了麽?


    還真是情深感人啊,一個死都不肯交出她的下落,一個一聽到人要被處死了,便急忙忙趕迴來。


    倒顯得他像個惡人似得。


    不過這次,這個惡人,他非做不可了。


    東皇鈺斂袖起身,嗓音低沉而涼薄:“想來本王那好侄子亦是一起迴來了,將他們帶進王府。”


    鈺王府門口,女子身著月白鬥篷,將嬌小的身子和臉盡數遮住,像個沒有感情的布偶,呆呆的站著等人去通報消息,幾日前還溢滿了星光的眸子,此刻如死灰般沉寂。


    “顏兒……”東皇清忍不住擔憂的喚了一聲。


    到了帝都,聽到關於沈疏樓的消息便更多了,聽他這些日子如何在刑部大牢受苦。


    刑部大牢的那些酷刑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更了解。


    一想到那個嫡仙一般的人,因為她日日受著那些酷刑折磨,她的心就痛得無法自拔。


    而現在一進城,得到卻是疏樓哥哥在西市即將要被斬首的消息。


    東皇鈺,你真的要逼我至此嗎?


    若是一開始心裏還抱著期待的話,現在便全然沒有了。


    看著門口牌匾上鑲嵌著三個金黃大字“鈺王府”,顧卿顏冷笑一聲後,眸底隻剩下恨意。


    既然要逼自己迴來,現在她迴來了,侍衛反而攔著不讓她進。顧卿顏冷笑不已,你不是要找我麽?


    好,我自己告訴你我迴來了。迎著門口守衛驚愕的目光,冷笑道:“去告訴東皇鈺,顧卿顏迴來了。”


    東皇清很擔心她現在的狀態,顧卿顏卻淡淡抬眸,平靜道:“我沒事。”


    怎麽會沒事呢?


    東皇清心底輕歎,卻也是無奈。


    他現在,說自顧不暇也不為過,走的時候就沒有任何交代,他平日裏雖喜歡遊山玩水,但一下子消失了半個月,父皇不會懷疑那是不可能的。


    父皇那裏,倒還好說一些。現在讓他頭疼的是如何麵對皇叔的滔天怒火,他帶著顧卿顏躲了這麽長的時間,他那深不可測的皇叔豈會善了?


    像上次,就直接用婚事要挾他。


    因為皇叔跟父皇說自己有中意之人,是鎮西王之女趙瀾音。


    當時,父皇特地把他召進宮詢問一番,並準備要下旨賜婚。


    他當時隻好如實跟父皇說,是皇叔誤會了,他並沒心怡之人。跟父皇解釋了許久,父皇才打消下旨賜婚的念頭。


    這次,想必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知道皇叔會怎麽對他呢。


    畢竟,他是幫助顏兒逃離王府的罪魁禍首之一。


    “王爺,讓你進去。”進去通報的侍衛出來後對顧卿顏說道。


    在顧卿顏進去王府大門時,東皇清亦打算跟著一起進去時,侍衛直接攔住了,“景王殿下請留步,王爺隻讓顧小姐進去。”


    她迴頭望了他一眼,淡淡的笑了笑,“不用為我擔心。”


    東皇清心神一凜,抿了抿唇,終究停下了腳步。


    很快,顧卿顏被侍衛帶著來到了大廳。


    看到大廳上坐著的人,顧卿顏死水一般無波的眸子也終於動了動。


    不管有意還是無意的,美好的還是痛苦的,在小村莊生活的這段日子,她每天都會想到他。


    此刻再見到,卻依然覺得恍如隔世。


    慵懶而坐的男人仍舊是冷閻羅一樣的臉,看著她的眼神,卻仿佛蘊藏著狂風暴雨。


    顧卿顏緊了緊拳頭,強逼著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了一口氣,走上前去,開門見山的便是一句:“我迴來了,你可以放了疏樓哥哥了麽?”


    東皇鈺無法形容自己看到她的那一刻的心情,他這半個月以來瘋了似得找她。


    一向冷靜自持的他甚至學會了借酒澆愁,每日都是在喚著她名字從夢裏醒來。


    看到她恬靜美好的站在那裏的那一刻,他的心軟的不像話,甚至想,就這樣吧,這些日子以來發生過的所有事都當做沒發生過,迴到過去那樣,雖然不冷不熱,卻也可以相安無事的狀態。


    然而不等他的柔情表現在臉上,顧卿顏便一盆冷水澆了下來,將他柔軟的心凍上。


    東皇鈺緊握著手中的杯子,盡力壓製住心中的怒火。


    他在心裏不斷的安慰著自己:迴來就好,迴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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