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避著將軍府內的下人,憑著記憶中往沈疏樓所居院落而去。


    在經過府內花園的時候,剛好有一個內院的婢女端著盤子經過。


    她靈機一動,或許可以問問她。


    身子偷偷移到她後麵,右手直接往前一伸扣住婢女脖子,“不許動!也不許迴頭看!”


    而那個婢女因被人突然扣住脖子,掐的緊緊的,連唿吸都困難,更別大聲喊救命了。


    她嚇得手一哆嗦,手中的盤子直接掉到了地上,發出“哐當”一聲脆響。


    幸好,這裏是內院,再加上今天是將軍的壽宴,所有人在前院忙著,故未因聲響引來其他人。


    “我不會傷害你,你隻要迴答我幾個問題我就放你走。”顧卿顏粗啞的聲音在身後冷冷的響起,“沈疏樓去哪了?”


    空氣裏一片靜寂,隻有幾片落葉在地上翻卷……顧卿顏這才發現是自己掐人家脖子掐得太狠太緊,人家小丫鬟根本就沒法迴答她。


    深吸了一口氣,她直接鬆了手,另一手四指並攏充作手刀抵在丫鬟腰際,壓低聲音故作兇狠道:“如果不如實迴答,我就一刀捅死你。”


    婢女嚇得兩腿直哆嗦,驚恐萬狀。哪能分辨得出頂在自己腰上的是刀還是別的什麽,還沒喘勻氣就磕磕絆絆,連說話的聲音也變得顫抖,“少爺……他……去……邊境了。”


    “他不是才凱旋而歸嗎?”


    “少爺心懷天下,又去邊境……與西玄國打仗了。”


    良久的沉默。


    小丫鬟唯恐身後之人不信,忙磕磕絆絆地求饒,“奴婢,奴婢不敢騙您。少爺數日前就已經隨軍出發了。”


    身後似乎沒有人的氣息,小丫鬟迴過頭,空蕩蕩的院落似乎在嘲諷她的膽怯。


    她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盤子碎片,匆匆離了這個在她看來已經不安全的院落,劫後餘生的她跑得飛快。


    風過,周身寒涼。


    顧卿顏躲在隱蔽的地方靠著牆壁,眼中亦是一片寒涼。


    怪不得她找了一圈,宴席上不見疏樓哥哥,連他獨處的院子裏也不見人。在不得已的情況下,隻好挾持他院裏的粗使丫鬟問明情況,卻原來他已經被派去了邊境。


    哪兒有這個道理?


    她嗤笑一聲,兩行清淚一落下便被風吹去,心也跟著涼成一片。


    心懷家國天下這種事,也就能騙騙無知的孩子婦儒,但凡是個正常人,誰不想在京城享福偏要去邊境受苦?一不小心甚至還連性命都不保。


    更何況是那個一向討厭戰爭、討厭殺戮的帝都溫潤公子沈疏樓。


    她的疏樓哥哥是威名赫赫的沈牧沈將軍的義子,卻自小愛好文墨,不喜舞刀弄槍。雖在沈將軍的調教下練就一身本領,但卻從沒有過上戰場的打算。


    而一年前是什麽原因致使他棄筆從戎?


    又是什麽原因致使竟然都沒來得及見自己一麵就匆匆忙忙再次披甲上戰場?


    一個願意以戰功換她自由人,怎麽可能不願見她一麵?必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才致使他匆匆趕赴邊境。


    正暗自彷徨,忽地有腳步聲踏進院子,她斂了聲息緊貼著牆側身望去。


    大將軍沈牧孤身站在沈疏樓的院落裏,看那背影卻有幾分蕭瑟。


    她迴想起曾經來找疏樓哥哥玩,有時跟沈伯伯舞刀弄槍的那些既滿足又簡單的日子,心中也是感慨良多。偏偏是這麽個殺伐慣了的人,卻曾給予過她人間至純至暖的溫情。


    聽說,一年前她被東皇鈺送入刑部大牢時,沈伯伯有幫她向皇上求情,隻是被皇上拒絕了。也許……


    罷了,不提也罷,就連從小最寵愛她的太後在她被關進暗無天日的刑部大牢時都沒有出麵保她,就算是沈伯伯替她求情又怎樣,憑著東皇鈺的權力和手段,怕也是難逆局麵。


    要怪就怪自己當時太天真了吧!


    當時,她被關進刑部大牢時,還以為鈺哥哥隻是一時憤怒,待怒火平息之後,他想明白後,會放了自己的。


    畢竟,他們相識六年,雖算不上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但也算是自幼相識,一起長大。


    縱使六年來,都是她一個人一廂情願的喜歡著他,他從來沒給過她好臉色,他也不至於絕情至此吧。


    而事實證明,她錯了。


    不但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她也為自己曾經的愚蠢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現在,她連個能怨的人都沒有。


    唯一能怨的就是自己了。


    怨自己的天真,怨自己的愚蠢。


    也怨相識六年來,她自認為自己是最懂他的那個人,可到頭來,原來自己從來不曾了解過他。


    “賢弟,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你怎麽還在這?今日,你可是主角。”


    在她恍惚間,有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因離得有些遠,顧卿顏並沒聽出聲音的主人是誰?


    於是,頭緊貼著牆角細細聽。


    “席間熱鬧,可我那不肖子還在去往邊境的路上,著實心中難安。”


    “賢弟為子擔憂乃是人之常情,況且你隻是他的義父能做到這個份兒上,已經很不容易了,切勿掛懷。”


    待那人走近,聽著他們之間的對話,顧卿顏已經知道眼前之人是誰了?


    能直接進入將軍府後院,而且能在這個時候會來沈疏樓的院落來找沈牧的,除了他的至交好友現已致仕的二朝太傅徐知達,還能有誰?


    說起徐太傅,他還曾經當過自己的老師一段時間呢。


    一年多未見了,沒想到年近七十的他聲音還是這麽洪亮,中氣十足。


    “唉!他們二人自小青梅竹馬,可……罷了,沒想到他為了顏兒竟能至此。”


    沈牧口中的顏兒,就是顧卿顏。


    “我倒覺得疏樓心思純良秉性忠直,不枉沈兄的栽培。”這話聽來真誠。


    “不枉?”


    “一年前,疏樓請命趕赴邊關,助我一同對敵,我原以為他終於開了竅,誰知道他隻為取得戰功,以戰功來換取顏兒被赦免。而在昨日,我也才知道他竟然又是為了顏兒……”沈牧歎了歎,“其實,顏兒那孩子看似刁蠻任性,張揚跋扈,但她本性不壞,聰穎驕傲,又怎麽可能做出買通刺客謀害她人性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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