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在大地還籠罩在一片黑暗中時,一串清晰的馬蹄聲出現在濟陽的南城門方向。


    到得近處,城門上的值崗兵士才能稍稍看清來者——這隊騎兵為首的是兩名長者,身披大麾,服飾華貴,身旁有一名身形魁梧的中年將官時刻護著,跟著的十數名鐵甲騎士也無不是精神抖擻,器宇軒昂。


    雖然知道來者一定不是平凡人物,但林字營軍令嚴苛,任何人都不敢懈怠,所以城樓上的所有哨兵還是拉滿了弓弦,向著城門下的一行人大聲喊話道:


    “來者何人?”


    沒有人迴答他的話,隻是有一名騎士策馬上前,將腰上的令牌放上吊籃後,又返迴了整齊的隊列中。


    吊籃被收了上去,下一刻,就聽那值守的將官大聲對著手下的兵卒喝道:“快開城門,快開城門!”


    那將官親自下了城樓,看了看手裏的五營軍帥府腰牌,又看著那一隊十餘人的騎士駕馬馳騁進城,彎腰抱拳行了一禮,把腰牌又恭恭敬敬的還迴了那名騎兵手裏。


    不錯,來的這一行人,正是司馬徽和序右使,他們在得了祖顧的稟報後,便在武升和帥府親衛的護送下,一路策馬疾行,向著濟陽方向趕來。


    因為夜色已深,形勢尚不明了,外出仍有危險,序右使也曾阻攔過司馬徽,但奈何他哪裏攔得住。


    虞青就跟在林瀟雲身邊,現在林字營出現這樣大的變故,虞青的安危如何能保證,他司馬徽作為父親,又如何能冷靜的袖手旁觀!


    在禁足了虞姝蕊之後,司馬徽拿起那把許久沒出鞘過的寶劍,喝退了武升、安書文和序右使的勸誡,徑直走出了帥府宅邸。


    序右使無可奈何,隻好將南陽的事物全權交給了安書文,然後自己跟著武升,一同護送著司馬徽向著濟陽飛奔而來。


    司馬徽進了濟陽城,直奔主將營帳。


    “來人!來人!!城內現在何人主事?”司馬徽一進營帳內,見空無一人,不由得焦急的大聲怒吼道。


    聲音剛落,一名林字營將官驚慌不定的快步跑進營帳,戰戰噤噤的躬身抱拳道:“都尉馮途,拜見殿下,現在城內是末將主事......”


    “情況怎麽樣了?”


    “邵將軍今夜領了城內所有騎兵出城,具體情況......”


    那馮姓都尉說著慢了下來,林瀟雲領兵去往鑄劍山本就是絕密,他僅僅一個中層將官,又怎會知道這些,今夜城內發生的一切,他根本就不知道緣由。


    “具體情況怎麽樣了?具體情況怎麽樣了!?”


    司馬徽瞪著眼睛,眉頭擰成一團,情緒有些激動,話語中也滿是焦躁和不耐煩,見那都尉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竟不受控製的咆哮起來:“說!具體情況到底怎麽樣了!!!”


    這一聲咆哮,將那馮姓都尉嚇得立馬單膝跪在地上,用幾乎帶著哭腔的聲音答道:“具體情況,末將也不知道.......”


    帳內一時陷入死寂,而就在這短暫的安靜中,一陣淺淺的馬蹄音從北方傳來。


    司馬徽神色一怔,口中喃喃低語了一句“青兒”後,連忙出帳,向著北城門而去,序右使和武升見狀,也迅速領了帥府親衛跟上。


    主將營帳離北城門並不遠,不需要騎馬,即便是徒步也不消一刻鍾就能趕到,在帥府親衛的開路下,司馬徽喘著粗氣爬上北城城樓,扶著雕欄向遠方望去。


    銀灰色的月光下,戰馬飛馳,一隊隻有數十人的白袍騎兵出現在進城的官道上。


    為首的一匹高大戰馬上馱著兩個人,前麵一個身形奇高,渾身的白色鎧甲四處裂痕,幾乎被鮮血染成了紅色,左肩仍然直直插著一支箭矢,那飄揚的白袍早已破爛不堪,滿是血跡,而被他護在身後的那名白袍將軍,已經看不出多少生的跡象了。


    “開城門!快開城門!!!”


    這是虞青大聲疾唿的聲音,司馬徽聽聞,終於長長鬆了一口氣,隨即激動的對身後的林字營將官吩咐道:“快!快開城門!”


    “諾!”


    兩名將官齊齊抱拳退下,隨即,城門大開,司馬徽和序右使二人也忙下了城樓,向著城外迎去。


    城門外燃起了一片火把,虞青這一行數十人也紛紛在城門下勒住韁繩。


    “爹!”


    看著火光中司馬徽迎上來的身影,虞青先是愕然愣了一下,隨即兩滴淚水沿著臉頰滑落下來,他一步躍下馬,向著司馬徽飛奔而去。


    “青兒,沒事就好!”司馬徽扶著迎上來的虞青,再想說什麽,卻被虞青那焦灼苦痛的聲音打斷了:


    “爹!林大哥......林大哥他......”


    “易丞?易丞怎麽了?”


    司馬徽一愣,他從未考慮過林瀟雲的安危,因為在他的潛意識裏,那個義子是根本不需要別人來擔心他安危的。


    正在此時,張老九在城門下勒住了韁繩,在馬剛剛停穩的那一瞬間,他那高大強悍的身子終於撐不下去了,從戰馬上直直栽了下來,轟然倒在了地上。


    “老九!”


    虞青見罷,連忙上前,搶過韁繩,穩住了這匹受驚的戰馬,隨即,他便感覺有一雙大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和他一起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林瀟雲。


    司馬徽凝視著林瀟雲胸口那塊破碎的鎧甲和被染紅的衣襟,漸漸紅了眼眶。


    隨後,他順勢將林瀟雲接下戰馬,背在了身後,在虞青的攙扶下,不發一言的一步一步向著城內走去。


    序右使先是上前探了探張老九的鼻息,隨即對身後的帥府親衛吩咐道:“快,快帶這位壯士下去療傷!”


    兩名帥府親衛不敢怠慢,連忙抬了張老九高大的身軀,向著城內奔去。


    序右使起身,看著張老九身上那四處是刀痕和血跡的鎧甲,又看了看司馬徽背著林瀟雲的背影,不禁抬頭深深歎了一口氣。


    主將營帳內,武升令人事先叫來的軍醫已經在此等候了。


    司馬徽將林瀟雲平平放在一個簡易的臥榻上,親手為他解開鎧甲,看著胸口那一處依然向外滲著血的傷口,又看向那早已慘白無絲毫血色的臉,不禁眼角含淚的別了別頭,隨即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轉身向著帳外走去。


    司馬徽離開後,一直守候在一旁的軍醫立馬上前查看林瀟雲的傷勢,隨後把脈,探鼻息,但眉頭卻是越皺越緊,臉色也是越來越沉。


    最後,那一身常衫的中年軍醫直起身來,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微微歎了口氣。


    虞青在一旁見了,臉色一滯,用帶著顫抖的聲音問道:“徐大夫,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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