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葉坤的及時趕到,雲山一事才算是有驚無險。


    而葉淩聽聞此事後,一度有想親自登門致謝的想法,但無奈,軍中攻打洛陽之日定在了半個月後,在這半個月之內,越王給自己的明確命令,便是緊急操練剛剛組建的戰車陣,他一時難以抽出身來,便也就罷了。


    雲山一事後,林瀟雲專門調撥了五百林字營將士守衛在雲山,名曰保障其安全,但實則是監視和限製,以防在攻打洛陽城時,自己後方的不明之變。


    半個月的籌備休整和操練,再加上臨近攻城前,序右使及眾將提出的各種應對策略,使這場大戰在司馬徽心中已然明了。


    一副戰場宏圖大卷已緩緩展開,以己之縝密謀劃,製勝於未知之敵,對方若戰,則全殲胡寇,對方若守,則大破城池!


    深秋的朝陽是泛著紅的,緩緩的從地平線之下升起,將帶著些許寒意的橙紅陽光,灑遍了整個華夏。


    風有些勁,一陣一陣卷起洛陽城南郊的荒地塵沙,四處飛揚,枯黃中透著些許綠意的雜草在隆隆鼓聲中,被戰士的腳踩下,又挺立,然後接著被踩下,再度挺立,如此反反複複。


    長槍如林,鐵盾如山,旌旗如潮,戰袍如海,八個萬人步卒方陣,縱橫數裏,覆蓋了整個洛陽城的南郊。


    而每個萬人方陣,又被細細的分成了十個千人方陣,彼此緊鄰卻又相互獨立,重甲兵也被分散至了各千人方陣之中。


    在中央方陣的後方,乃一個五千人的小方陣,是為中軍,而在其中心位置,一個高約數丈的輪式雲車傲然俯視於整個戰場。


    雲車上的望台上此刻正佇立著一位肩披綠色戰袍,內飾紫色錦衣,冠銀灰戰盔的將軍,不及而立,胡須稀疏,一雙眼睛正從高處犀利的盯著遠處的洛陽城門,此人正乃越王親自點名統帥四營步卒的領軍——蘭致。


    而在雲車的兩側,為兩座稍矮的高台,每座高台上配一令旗兵,高高的金色戰旗隨著旗兵的揮舞在風中飄揚,旗上以黑色絲線縫製一個大大的隸體字——晉。


    步卒陣營的兩端,則為兩個五千人騎兵方陣,金戈鐵馬,氣蓋河山,各色戰袍隨著風起而揚,即便戰馬沒有疾馳,其聲勢也震顫大地,帶起滾塵一片。


    而於兩個騎兵陣之首,左端一名肩披金色戰袍,手持長劍的將軍,為安字營偏將安書武,右端一名綠色戰袍,長戟在身的大將,正為奎字營主將房奎。


    在蒼鷹的一聲嘶叫聲中,十萬大軍浩浩蕩蕩、鋪天蓋地的壓向洛陽城南郊,最後停軍於距離城牆十裏之地,前軍陣地距離胡騎僅僅五裏多一點而已,而這個距離正是蘭致所需要的。


    肅甄儀沒有選擇守城,而是決定出城迎戰,縱是自己兵力不足對手,他依然領著城中的六萬守軍陳兵於洛陽城下。


    當然,他既是一名統帥,自知五營軍兵力占優勢,且軍心激昂,但他仍覺得有著必勝的把握。


    畢竟,自己可是有近四千的重甲騎兵,外加兩萬輕騎,如果運用得當,必能橫掃戰場,縱使敵方有八萬步卒加兩萬騎兵又如何!


    況且,看敵方陣勢,他也知道,此次與上次攻城不同,若是自己守城,僅四萬沒有守城經驗的步卒,根本不可能有效防守,而重甲騎兵於防城作戰來說,根本就毫無施展。


    “以己之短,而迎戰敵之所長”,這不是一個統帥該有的選擇。


    司馬徽此次點名任蘭致為將,自然有其緣故,上次南陽大戰,全程幾乎由安書文統籌指揮,縱使雙方語言文字不通,但通過數個月的較量,即便是遠在洛陽的獨孤儀,想必也早已摸清楚了安書文的戰場風格。


    此次卻不同,經過接近一個月的探查,五營軍早已摸清楚了洛陽之敵的軍力情況,包括步騎分配自然也是十分明白,眾將亦於戰前做了大膽的猜想,獨孤儀很可能會出城迎敵。


    故而,此戰的目的在於全殲胡寇,而不急於破城,蘭致自北伐以來,唯一一次直接指揮的還是江夏之戰,規模有限,且對手並非肅甄部,由此一來,肅甄儀對於他的了解定然是相當有限,所以,蘭致作為步卒之陣領軍便也水到渠成了。


    蘭致立於數丈高的雲車之上,再加上原本的高地優勢,使得他能夠將整個戰場的局勢盡收眼底。


    從自己所處之地到洛陽城下,正為一緩坡,而在緩坡的坡底,就是獨孤儀的六萬大軍,三千餘重甲鐵騎雄雄陳列於陣前,似一道黑色鐵牆般悍然聳立,一字沿著城牆延展開來。


    一陣風拂過,黃沙飛揚,旌旗飄展。


    “咚——咚——咚——”


    城牆上的戰鼓響起,城下的獨孤騎兵紛紛拔出彎刀,手持長槊,在迎風紛飛的黑色旌旗下,揚起馬鞭,奮力揮下。


    伴隨著萬馬嘶鳴,漫漫黃塵被馬蹄驟然卷起,掩過了城牆之巔,也蓋過了天地之色。


    三千餘重甲騎兵領頭的兩萬鐵騎殘踏大地,其音如滾滾雷鳴,刹那間沒過了城牆頂那原本震人心弦的隆隆鼓聲,直直竄入五營軍將士每個人的耳膜之內,震顫著所有人的心房,最後化作手心的一團汗漬。


    即便相隔數裏之地,但那手持長矛的數千重甲騎兵,仍給人一種強大的威壓,直直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眾將士們的腳板已經感覺到了大地的顫抖,腿腳不禁有些發麻,深深咽著口水,眼睛緊緊盯著對麵那密密麻麻的黑色鐵蹄,在漫天黃塵中抬起,然後重重的踩下,又抬起,而後再度伴隨著大地的劇烈震顫和轟鳴而落地,激起一圈一圈厚厚的黃沙塵土。


    無數彎刀長矛的寒光在半空晃動,劃破飛揚的塵土後又再度隱於一片昏黃之中。


    黑色的戰旗湧動在翻滾的揚塵之上,如同一道黑色浪潮,一眼難以望及兩端,所有戰旗此刻也都被風完完全全的拉開了,終於露出了一個白線縫製的猛獸圖案。


    在一名鮮卑老將的率領下,數萬鐵騎即便不高聲呐喊,依然殺氣震天,氣勢雄渾。


    高高的馬鞍上,丈餘長矛被壓下,槍尖直指前方,伴隨著戰馬嘶鳴和震顫黃土,這數千重甲騎兵如同一股無法阻擋的鐵甲海嘯一般,漫過洛陽城下的荒郊草地,卷起一條無邊無際的滾滾黃沙,鋪天蓋地的向著蘭致的步卒方陣洶湧壓來,越來越近,同時也越來越快。


    五營軍陣地內,眾將士的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瞪著洶洶壓來的胡寇重騎,早已不知道咽了多少口水了,手心裏雖然已經滲出汗來,但依然死死的抓住手中的長槍和利劍,亦或是右腳奮力的往後蹬入草地之中,緊緊用身體頂住已經嵌入土中的鐵甲盾,隻等主將的一聲令下。


    蘭致的手也緊緊抓住了雲車的護欄,眼睛一眨不眨的專注盯著一步一步踏向己方的錚錚鐵蹄,心中的弦已經繃得直直的了。


    但他仍沒有下達戰令,他仍在等,在等這場自八年前長安大戰以來,江北中原最為壯闊的一場大戰完完全全為自己所掌控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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