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坤在軍營中,也沒有忘記臨行前葉玄托付給自己的事情,在江北四處打探關於伊婁部的消息,可收獲甚少。


    想著這次前鋒營奉命探查襄陽敵情,或許正好有機會去打探打探,於是他便去向葉常主動請纓了。


    葉常雖然有所遲疑,但還是答應了,在葉坤穿上胡服的時候,再三叮囑後,才目送著他和另外兩名探子向著襄陽方向漸行漸遠。


    葉常派出的探子總是三人一小隊,十二人一大隊,每個小隊負責一個山頭,每個大隊負責一個村鎮,以水源和草地為指導,從襄陽和江夏的地界開始,一路向西北探查,若是發現有胡人營地,記錄具體地點和規模後立即返迴,絕不多做逗留。


    葉坤三人一路上也的確發現過幾處胡人的營地,但他還從來沒有探查到關於伊婁部的一絲線索。


    一連如此,過了五日,而葉坤也開始有些好奇,按照常理來說,此刻晉軍北渡,江夏胡人部族被滅的消息,早該被襄陽敵人知曉了,可為何這些天來,根本不見襄陽的胡人有所動靜。


    即便對方自持兵強馬壯,不願輕易撤出襄陽,那即便是派出探子,到江夏城周圍打探打探,也是應該有的應對策略吧。


    然而,經過幾日的觀察,襄陽的敵人卻什麽動靜也沒有!


    這天,葉坤和前幾日一樣,前往羊山以北去探查敵情,同樣也在一處小鎮周圍發現了胡人的蹤跡,但今天他卻能感覺到,眼前的這座營地和往次的都有所不同。


    營地規模不僅更大,而且營地搭建風格和對方身上的服飾都和以往有所不同,至少不像是鮮卑人,也不是白羯,不過由於有軍令在先,他們不敢進一步打探,於是在詳盡記錄此地胡帳的特點和營地位置後,便悄悄的返迴了。


    不過,在迴營途中,伴隨著遠處陣陣若隱若現的馬蹄聲傳入葉坤等人耳內,三人即刻警覺起來。


    雖然他們幾個身上都穿著胡服,但也不得不與對方拉開距離,因為沒人懂塞外的語言,一旦對方接近自己,開始質問交談,就很容易暴露身份。


    於是乎,三人快馬向著側麵的山頂而去,算是避開了那行胡人的視野。


    而他們去向山頂,當然還有其他的原因:那便是方便在暗處繼續探查這隊胡人,看其究竟要去往何處,待他們經過此地後,在一路隱秘尾隨,或許還能毫不費力的找到他們的營地。


    三人在山頂將馬安置在後坡,然後藏身於灌木叢中,從山頂暗中觀察著這支正不緊不慢經過此地的胡人隊列。


    隻見領頭的是一個身著鮮卑服的壯漢,羊毛雪袍,緊衣窄袖,高氈帽,濃眉大眼,高鼻梁尖下巴,一臉絡腮胡,一頭散發披落,雖皺著眉頭,但神色怡然,像是了卻了一樁心事般,騎著高馬,腰間挎著一柄彎刀,傲然獨行於隊列的最前方。


    而跟在壯漢後麵的,卻是一名豆蔻年華的鮮卑少女。


    她身穿白色長雪裙,腰係天藍束腰,外套一白色羊毛雪袍,頭冠一頂雪白貂毛高氈帽,頸上戴一串瑪瑙項鏈,皮膚白皙,五官端莊秀美,烏黑的頭發如瀑布般沿著側臉鋪下。


    神情有些憂鬱,微微低著頭,似乎若有所思,手裏握著一把長三尺有餘的輕質弓,背上還背一支竹編箭筒,騎著馬緊一步慢一步的跟在壯漢後麵。


    再往後,看上去應是部族的族民,約莫百餘人,大都頭頂氈帽,身著皮革雪袍,雖然手持各式武器,卻十分鬆懈。


    “或許是剛剛劫掠過一個村莊後要迴營吧!”葉坤不禁這樣想著,但他卻並沒有看到任何搶奪來的糧食女人什麽的。


    在三人的眼皮底下,這一隊人馬浩浩蕩蕩的過了山腳,向著東北方而去。


    領隊的斥候見那一行胡人走遠,指示另一個探子跟上前去,並叮囑再三,要在暗處保持距離,最後約定日落前,在前方三十裏處的潦河畔匯合。


    那哨探接令之後,便一路疾行而去了。


    兩個時辰後,潦河畔,早春的殘陽已不再似冬日的那般乏力了,即便是落日的餘暉,照在人身上已然覺得有一絲暖意。


    葉坤和領隊兩人牽著馬,佇立於河畔等了許久後,方才漸漸聽到由遠及近的馬蹄聲。


    哨探一下馬來,領隊斥候便急著問道:“怎麽樣?他們的營地在何地?”


    那探子先是在河邊掬了一碰水喝,然後才答道:“不行,沒有查到!”


    領隊斥候和葉坤聽到這個結果都有些意外,因為隻要在暗處一直跟隨著,就應該能找到他們的營地所在,怎麽可能會查不到!


    麵對兩人的疑惑,那哨探解釋道:“我一直在暗處尾隨著,但那行胡人並沒有在襄陽境內停下,而是一直向著東北方進了洛陽地界!因為時間已晚,若是再深追,我擔心天黑之後辨不清方向,便就迴來了!”


    領隊斥候聽罷,不禁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道:“洛陽的胡人大老遠跑到襄陽來?怪哉……”


    不過他也隻是這麽嘀咕了一句就沒再多說什麽,畢竟這也不是他該考慮的事,於是,三人也便啟程向著營地的方向而去了。


    而葉坤聽完剛才那哨探的話,雖然心中也有疑惑,但總是會不由得想到葉玄曾在林字營說過的話,“江北襄陽,將會有大批難民百姓南下荊州……可能會有鮮卑人相護……”


    想到這點,葉坤似乎更加篤定了幾分,那些去往洛陽方向的胡人,可能正是葉玄托自己打探的伊婁部……


    距離江夏一戰轉眼已有十天了,在蘭左使的精心籌備下,總算是建立起了一條跨過長江,從荊州到江夏的糧草補給線。


    江南段自然由駐守在江陵城的勇字營護衛,而江北段則由安字營一部護衛,每隔半個月,便有數百艘渡船穿梭於長江兩岸間,以保證獨懸於江北諸胡包圍中的五營軍糧草充足。


    和蘭致所想無異,在安山的防務工事修築完畢後,那還殘存的數百俘虜也被奎字營全部坑殺,沒有留下一個活口,就像數月前洛陽城中的十萬軍民一樣。


    而安山的防務也是由奎字營負責,房奎留下偏尉金吳領一千人駐守安山,自己則帶著大部迴到江夏駐地,畢竟下一步收複襄陽,仍需要奎字營。


    林瀟雲這幾天也一直忙著林字營的陣型操練,在邵為的幫助下,更加完善了在對陣胡騎時該有的陣型,以及在與胡寇短兵相接時陣型的迅速變換。


    葉淩在這半個月內,則完完全全探查清楚了襄陽境內的敵情,包括敵人的駐地位置和規模。


    隻是讓他覺得詭異的是,繼江夏被占已過去半個月之久,襄陽之敵仍舊毫無動靜,而讓他更加始料不及的是,在襄陽周圍,竟然發現了羌胡的部族,而且規模駭人,莫非這兩者之間有什麽關聯?


    葉淩單單隻是這樣一想,就心有餘悸,不過具體的應對方法,隻有等越王司馬徽裁決了。


    ……


    而此時的江陵城內,葉玄的傷口正如曹大夫臨走前所說的一樣,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小腿傷口處已經有了一個不小的血坑,腐肉淤血都被他強忍著疼痛洗掉,但新肉的生長卻出奇的慢。


    葉玄心裏也十分清楚,越是這個時候,便越是不能一味的待在房內,需要多出來活動,即便是右腿稍稍使力,都會有一股牽扯著全身的劇痛,但這樣也比悶在房中要強。


    所以葉玄每次都會在精力稍好的時候,一步一挪的走到院中,取出長槍,慢慢的揮舞一遍虛家槍法。


    因為右腿的劇痛,所以葉玄很多動作都沒辦法完成,可他每次都還是會全部堅持下來。


    他為的,當然不是什麽槍法的進步,而是為了時刻提醒自己:戰場才是自己的歸宿,尚武才是自己的路途,背負這一切繼續前行,才是自己的選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晉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豐岩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豐岩木並收藏晉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