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子姬定雙手伏在宮殿的拱橋上,不用踮腳,就能看到成周之外,密密麻麻的五國聯軍,這在當時,可謂是一大盛景,已經好多年沒有出現過了。


    成周洛邑的修建,最早可以追溯到大周建國之初。大周建立後兩年,武王病歿,周公攝政。後三監作亂,周公平叛,深感周王室偏居西北,缺乏對東方和中原的有效管控,故開始籌建另一個都城,就是成周洛邑。


    成周洛邑位於洛水之、瀍水之間,分為王城和成周城兩座城邑。王城是周王室居住之地,太廟、宗廟(文王廟)、考宮(武王廟)、路寢、明堂五宮齊備,是周朝的重要都城。周幽王時,由於寵愛美女褒姒,烽火戲諸侯,廢除了太子宜臼,改立伯服為太子。太子宜臼的母親申後被廢後,改立褒姒為王後。申後的父親出於憤怒,勾結犬戎攻破鎬京,重新擁戴太子宜臼為新任周天子,由於鎬京破壞嚴重,隻能遷都到王城,史稱“平王東遷”。


    周景王死,公子猛和王子朝爭位,公子猛乃是長子,但是生性懦弱,王子朝是庶子,有王者之像。朝中大臣堅持立長不立賢,讓姬猛繼承王位,但是景王臨死之前,立了王子朝繼承王位。悼王立,王子朝不服,發動叛亂,劫持了姬猛,辛虧晉文公派兵奪了迴來,並將他護送到了王城。然而經此一事,周悼王驚懼不已,僅在位一年就病死了。


    周悼王病死後,周悼王的弟弟周敬王立,王子朝卷土重來,將敬王趕出了王城,敬王不得不再次向晉國借兵,和王子朝進行了數年的對抗,終於王子朝抵不過強大的晉國,攜帶者周王室內的典籍逃奔楚國,周敬王這才得以迴到王城。後來,王子朝的餘黨儋翩又叛亂,敬王不得不再次出逃,並意識到王城中王子朝的勢力強大,遂遷到了成周,晉人率領諸侯為敬王進行了修繕,從此世代周天子就居住在成周。


    周哀王繼位後三個月,其弟姬叔襲殺哀王繼位,是為思王。思王繼位後五個月,被其弟嵬襲殺,是為周考王。這一段兄弟相殘的悲劇,讓周考王擔驚受怕,於是,將王畿周圍的土地,以承祀周公的名義分封給了自己的弟弟姬揭,稱之為西周國,姬揭就是西周桓公,住所就在成周洛邑的王城。從此,周天子的王畿之內,又多了一個諸侯國西周公國。


    周顯王二年,西周威公薨,西周公立,因為與自己的弟弟姬根不和,又遭到韓趙兩國的逼迫,遂將自己的弟弟姬根分封到鞏國的舊地,稱之為東周國,姬根就是東周惠公。自此,周天子本就不富裕的王畿上,又多了西周國和東周國兩個諸侯國,自己就隻剩下一座宮殿,幾戶人家和為數不多的士兵。而周天子居住的成周城,就屬於東周國。正是因為這樣,自平王東遷後一落千丈的周王室聲譽再次跌落。


    不過這些對於姬定來說,總有一股說不出的悲傷。因為這些應該對自己畢恭畢敬的軍隊,現在就算是路過成周,都想不到來拜見一下自己。當然,即使他們來,恐怕他也惶恐不已,還擔心明堂內的九鼎,被這些虎狼之師擄掠走呢。


    “大王,您是否沐浴一番?”身後的宦人看著姬定落寞的眼神,忍不住問道,在他看來,這些大王和將軍們駐軍在此,定然會前來拜見的。


    “放心吧,他們不會來拜見寡人的。”姬定搖搖頭說到,“即使前來拜見,寡人也不會見他們的。”突然他又狠狠的說到,“秦國不是好東西,東方六國也不是什麽好人,就讓他們狗咬狗去吧。”緊接著,又落寞的說到:“可惜,寡人既無一可用之將,更無一可用之兵,如之奈何?”說著,再也不看城外密密麻麻的軍隊,轉身進入大殿去了。


    就在五國聯軍的大營處,同樣也有人眺望著成周城。


    “犀首大人,真的不去覲見天子嗎?”


    營帳之前,樂毅和公孫衍並肩而立,看著不遠處的成周城,忍不住說道。這是樂毅離開大梁之後,第一次和公孫衍距離這麽近。哪怕上次公孫衍親自到趙國,樂毅也未曾和他單獨見麵,的確是有了避嫌的考慮。不過,這次樂毅和龐蔥奉命前來參加五國聯軍,本身也說明了,趙雍對樂毅的放心,所以,他也不到擔心被龐蔥看到,自己和公孫衍站在一起。何況,龐蔥和公孫衍,也是相識的。


    “去了,未必會被召見,徒惹人嫌,不去,反而落得清靜。”公孫衍說道,“何況我們出現在這裏,本就是天子所期待的罷了。”


    樂毅點點頭,的確,對於七國混戰,天子樂見其成,又頗感無奈。隻不過實力所限,管不了這麽多罷了。所以去還是不去,都無所謂了。


    “離著約定的時日無多了,但是楚國作為縱約長,似乎尚未派兵前來。”樂毅決定結束那個話題,談起了五國聯軍之事。


    趙國接到消息後,樂毅和龐蔥立刻向北伐的趙雍詢問,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樂毅和龐蔥率領五千騎兵,三千步卒趕到了聯軍的集結地成周洛邑。等兩人到來之後,韓國六萬士兵已經嚴陣以待,魏國的三萬士卒也早就營壘森嚴,燕國一萬士兵也已經在這裏集結,唯獨楚國的士兵尚未到來。在約定的日期還有三天的情況下,楚國到來的可能性越來越渺小。


    對於此,公孫衍的確有些措手不及。東方六國之中,韓國和魏國出兵最多,是因為兩家受到的威脅最大;燕國一萬士兵,大有敷衍的意思,來的將領,連聽說都沒有聽說過;趙國八千人,雖然人數有限,但是無論樂毅還是龐蔥,都算是和公孫衍有過交情,指揮起來定然是比較方便的,而且也能看得出,趙雍對公孫衍算是推心置腹了;但是唯有楚國,他以為此次不但會出兵,而且一定是人數最多的一支,竟然到現在都沒有出現,這無疑給六國的聯合之事,蒙上了一層陰影。


    “樂子,你以為此次伐秦,成敗幾何?”


    樂毅看向公孫衍,知道此刻,公孫衍既然問出了這個問題,就代表他也覺得勝算渺茫。


    “此刻考慮此事,毫無意義,關鍵是聯軍士氣,斷不能因此而泄,否則大戰尚未開始,我軍就已經輸了大半,徒惹人笑。”


    公孫衍點點頭,“此事我自清楚,稍後我會休書一封,發往大梁,希望大王能夠派得力之人,說服楚王派兵。”


    “除此之外,這指揮之事,犀首還要慎重啊。”


    “某知道。”


    趙雍之所以認為此次聯軍之事不可期,大抵是因為統一指揮權的問題值得商榷。雖然各諸侯國信任公孫衍,但是此次帶兵出征的,卻是各國的將領們,想要讓他們心服口服,即使是公孫衍,定然也要費些周章。更何況,打仗這種事情,說不好是誰吃虧誰占便宜。譬如攻城,定然是兵力多且強悍者攻城,其餘諸人掠陣或圍城以分散敵人注意。而像函穀關這樣的關隘,隻能硬攻,沒有什麽戰術戰法好使用,憑借的就是硬碰硬,那麽損失幾何,實在不可預料。


    如果攻城之時,有一家率先撤退,對於聯軍,將是覆頂之災。


    “我縱觀各國,恐怕隻有君能指揮此事,某欲將這指揮之事托付於君,不知君可否接下此番重任?”公孫衍突然對樂毅說道。


    樂毅聽聞此言,自然是心潮澎湃。這可是十萬之眾的部隊,而且是五國聯軍,能夠指揮這樣一支聯軍,對於樂毅來說,既是挑戰,又是承認。至少在公孫衍眼裏,樂毅的才能,已經超過了韓國的暴鳶,魏國的公孫喜,還有燕國的將軍,足以成為這支部隊的總指揮。這種殊榮,樂毅當然想獲得。


    “恐怕不妥。”樂毅搖搖頭,升起一種無奈的感覺,“第一,楚國為縱約長,這總指揮之名,定然是犀首和楚國的將軍負責,怎麽說也輪不到趙國的;第二,我趙軍不足萬人,上陣殺敵都捉襟見肘,更奢談指揮其餘聯軍了,恐怕就連燕國,都不會服氣的。”


    公孫衍點點頭,樂毅說的的確非常有道理,隻不過在指揮這件事情上,他的才能是不如樂毅的,如果讓自己指揮,恐怕有個三層勝算,而換做樂毅的話,他相信,至少有六層。


    “無妨,若是楚國不來,再請君坐鎮指揮吧。”


    樂毅看著公孫衍,也略微泛起一陣苦澀,隻不過實力擺在這裏,他的確也沒有辦法。剛要說些話安慰公孫衍,卻聽得一人輕笑道:“以某觀之,此番進攻秦國,可算是你公孫衍最大的敗筆了。”


    公孫衍聽罷,倒也無所表示,倒是樂毅很是好奇,到底何人有此資格,竟然敢在這裏直言公孫衍的不是。以公孫衍今時今日的地位,整個聯軍中恐怕無人敢對他如此說話。樂毅轉過頭,卻見不遠處走來一人,此人身穿常服,並無盔甲在身,當不是一個武將,但不是武將,卻跟著部隊來到此地,的確奇怪。


    等那人走到近前,樂毅仔細打量,卻聽那人說道:“你樂毅在魏國毫不得誌,沒想到去了趙國,得到重用。果然魏國之人,魏國用不得,隻有他國能用的,真是好個魏國,嘿嘿,好個魏國!”


    樂毅見此人竟然認得自己,自己卻毫無印象,正要請教,卻聽公孫衍說道:“某此次來此,本就沒有找你,隻不過你非要跟來,跟來卻在這裏大放厥詞,實在不當人子。早知如此,該好好放你在大梁,坐那隱居之人便好。”


    “我尉繚本就是山野之人,不通庶務。隻不過近年來閑的久了,才跟你公孫衍出來轉轉,看看這魏國是否氣數已盡而已,即使你不帶某,某便不會自己來嗎?”


    這一章較水,主要因為成周洛邑之事,是繞不過去的,必須說一下。


    關於成周洛邑,史學界尚無定論,主流觀點認為,周公營建洛邑,是兩個城池,一個是王城,一個是成周城,就像是西周的都城豐鎬一樣,一個是豐京,一個是鎬京。當然也有觀點認為,洛邑就是成周。此其一也。


    其二,關於西周公國和東周公國的這段曆史,因為和成周洛邑有關,也繞不過去。駐兵在洛邑,就要和這兩個國家有關係。


    其三,關於尉繚,並非我個人杜撰。史學界關於魏國的尉繚子和秦始皇時期的尉繚子是否是一個人,至今存疑。因為兩人的背景太像,但是年代上有一百年左右的差距,在那個時代,能活到一百歲,也算是奇跡了。但是《尉繚子》開篇天官第一就是:梁惠王問尉繚子曰....,在已經證明《尉繚子》此書不是後人托名而寫的偽作之後,尉繚子的身份就成了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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