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的事可不是一定要有好處才能去做。


    他這個太子當的窩囊,這麽幾十年來,做什麽都是錯,說什麽都要被罵。


    相比起來,蕭雲庭哪裏像是永昌帝的孫子?


    他自己才是名副其實的孫子!


    人人提起東宮,都要意味深長的說一聲,多虧了好聖孫啊。


    這是什麽意思?


    是看不起他這個太子的意思,是看扁他這個太子,覺得他還能做這個太子,完全都是因為蕭雲庭的存在!


    這憑什麽?!


    他才是蕭雲庭的老子!


    可是到頭來,連太子太傅也就是現如今的首輔楚博,都要委婉的勸他,讓他以大局為重,應該多親近太孫。


    太孫,真是可笑。


    事實上,蕭雲庭有正式被冊封為皇太孫?


    可是人人都默認蕭雲庭就是皇太孫,而且迫不及待的去投靠他。


    這讓太子覺得憤怒,他本來也對蕭雲庭沒有多少感情,經過這麽多事就更是隻剩下厭惡。


    反正他跟盧太子妃不和的事幾乎天下皆知,他不待見盧家也同樣是天下皆知的。


    所以盧家犯事兒,跟他有什麽關係?


    他身上的錯處多了去了,別的不說,就眼前的宋良娣這一樁事,永昌帝就指著他的鼻子罵了好幾天。


    他當這個太子以來,挨得罵還少嗎?


    虱子多了不癢。


    反正跟他比起來,一定是蕭雲庭跟盧太子妃更加難受。


    他厲聲嗬斥:“放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什麽叫做盧家出事對孤有什麽好處?難道是孤綁著他們去走私的?!”


    太子板起臉,終於找到了正大光明訓斥蕭雲庭的理由。


    他疾言厲色的嗬斥:“給孤跪下!什麽時候想明白了,什麽時候你再起來!”


    蕭雲庭靜靜地盯著太子看了一瞬。


    小獸已經長成,雄虎卻江河日下,雙方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對方眼裏的冷漠和疏遠。


    太子是期盼著蕭雲庭頂撞自己的。


    這件事自己反正是占據足夠的優勢,本來就是盧家的錯處在先,蕭雲庭若是還為了盧家頂撞自己。


    那麽蕭雲庭便是公私不分,便是徇私枉法,還要頂撞君父。


    他倒是想看看,那些儒臣,甚至是永昌帝,能有什麽話說?


    可是片刻之後,蕭雲庭緩緩地跪下了:“等是,父王教訓的是,盧家若是真的犯了國法,那麽三法司自然會查的清清楚楚,皇祖父也自然會聖裁,可若他們沒做,皇祖父自然也不會冤枉了他們,是兒子關心則亂了。”


    ......


    太子再次認認真真的看了一眼這個兒子,隨即垂眼譏誚的扯了扯嘴角。


    什麽重情重義?


    還不是一樣權衡利弊?


    他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蕭景昭正在書房內抄經。


    宋良娣去世之後,他便被下令禁足,所以他現在是根本出不了自己的寢殿的。


    他也不會想要出門。


    宋家滿門都被他牽連,宋良娣也去世了,這一次他受到的打擊前所未有,若不是身邊有宋良娣留下來的人每天開解,他隻怕也活不下去了。


    越是痛苦,他心裏的恨意就越是濃烈。


    戚元,都是戚元把這件事鬧大,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會害的宋家倒台,宋良娣以死謝罪。


    他絕不會讓戚元成功嫁給蕭雲庭!


    想要嫁給蕭雲庭雙宿雙飛?


    做夢去吧!


    他深吸了口氣,將筆放下,淡淡的甩了甩自己的手腕,沉聲問:“他現在是什麽心情呢?”


    是什麽心情?


    底下伺候的太監一個個的看著他,全都一聲不敢吭。


    這誰知道啊?


    不過,剛從江西長途跋涉迴來,還沒來得及領封賞,就先被這麽一個噩耗砸中,不管是誰的心情都不會好的了吧?


    蕭景昭自己也是這麽想的,他盯著自己眼前的佛經,忽然伸手將它們全都給掃落在地。


    這些東西有什麽意義?


    把這些都抄一萬遍又有什麽用?


    他的母親可以迴來嗎?!


    他的外家可以平安無事嗎?


    這些佛經就算是抄爛了,地底下的宋良娣也不會絲毫覺得安慰的!


    她要的是報仇!


    是要蕭雲庭和戚元一起下地獄!


    蕭景昭看著底下的人爭先恐後的去撿那些佛經,忽然哈哈大笑。


    沒事,蕭雲庭和戚元很快就會得到報應了。


    他淡淡的嘲諷的扯了扯嘴角。


    這一次可是死局呢,他倒是想看看,蕭雲庭還能怎麽辦?


    正這麽想著,寢殿外就傳來此起彼伏的唱喏聲,有太監急忙跑進來:“郡王,太子殿下來了!”


    宋良娣死後,太子對他就更多了幾分慈愛。


    原本他犯下這麽大的過錯,在太子那本來該失寵了的,可宋良娣一死,那些錯處在太子那裏便自動美化了。


    他站起身來,喊了一聲父王。


    太子瞥了他一眼,再看太監們低眉順眼的整理桌案,便冷冷挑了挑眉:“最近就在自己寢殿中修身養性,不該你做的事別做。”


    蕭景昭馬上便上前:“父王!您......”


    太子卻轉過頭淡淡的看著他:“孤是命令你,不是跟你商量。”


    蕭景昭捏緊拳頭,許久才應了一聲:“是。”


    另一邊,蕭雲庭跪了半個多時辰,才被馮皇後派來的人給叫了過去。


    馮皇後的臉色凝重,看著蕭雲庭欲言又止。


    這些年來她足不出戶,心裏也知道沒有相處過的兩父子肯定沒什麽感情。


    蕭雲庭迴來之後,種種跡象也表明他跟太子之間的隔閡極深。


    但是馮皇後從來沒有想到,這隔閡會深到這個份上!


    她都不敢想,這件事過後,蕭雲庭和太子之間本來就沒多少的父子情會少到什麽份上!


    所以看著蕭雲庭半響,馮皇後才抿了抿唇:“雲庭,是他糊塗了.....”


    蕭雲庭抬頭看著馮皇後:“皇祖母不必多說,我心中有數。”


    馮皇後更加覺得心慌了,按住了蕭雲庭的手腕:“雲庭!你們是父子,父子乃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明白嗎?!”


    蕭雲庭冷笑出聲:“皇祖母,他還當我是他的兒子嗎?”


    這句話蕭雲庭其實想要問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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