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好眠,崔靜嘉渾然不知昨日楚弈言的掙紮。


    因為昨晚上睡的遲了,所以今日起身的時候,已經不大早了。好在喜嬤嬤隻想著崔靜嘉或許因為昨日的事情心情不好,特地讓崔靜嘉多睡了會。


    崔靜嘉恍恍惚醒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黑沉沉的眸子還帶這些迷茫,剛剛醒來時,粉頰如雨後芙蓉。


    天光大亮,窗縫間灑落著點點金光。身邊已然沒有了人,連一絲氣息都沒曾留下。


    她打了個秀氣的嗬欠,然後側身問道:“嬤嬤,幾時了?”


    喜嬤嬤伺候著崔靜嘉把衣服穿好,笑眯眯的迴答道:“姑娘,還早呢,您若是困了再睡會吧。”


    喜嬤嬤這是還擔心崔靜嘉沒休息好,怕她著急,特地沒把時辰告訴她。崔靜嘉若是睡的好了,一般都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崔靜嘉搖搖頭,接過毛巾擦了擦臉,唿出一口濁氣,這才舒服的喟歎一聲,“一會看會書,去惠音妹妹那一趟吧。”


    崔靜嘉想起之前她覺得不對勁的地方,還有趙氏要把崔惠音認做嫡女的事情。一個個的,她都還沒來得及問清楚。


    走在去崔惠音院子的路上,崔惠音心底暖暖,想著昨晚上楚弈言的神色,還有那最後低聲叫她名字的聲音,嘴角翹著,讓人一看便知道這主人的好心情。


    她心中想著事,臉上又絲毫不掩笑意,被喜嬤嬤和翠芽瞧在眼裏。一晚上的時間,崔靜嘉由怒轉喜,這其中緣由,若是不說,無人可知。


    崔靜嘉走進崔惠音的院子,還在琢磨著,就聽到腳步聲傳來,卻是崔惠音聽到下人傳報,迎了過來。


    崔惠音顯然不是剛剛清醒,打扮整齊,穿著一身淡粉色的褙子,烏黑秀麗的長發被精致的步搖別在頭上,臉上依舊是那溫雅如水的笑容。


    崔惠音一瞧見崔靜嘉就眉眼一彎,笑眯眯的走了過來,手握著崔靜嘉的手,輕輕道:“靜嘉姐姐,怎麽突然來了?”


    崔靜嘉瞧見崔惠音這般喜氣,似乎毫無憂愁般的模樣。原本心中還想著楚弈言,此刻卻滿滿的隻剩了她。


    她嘴角噙著笑,拉著崔惠音的手,一起走進崔惠音的屋子:“想同你說些心裏話,不請自來了。”


    崔惠音原本心中就不像是表現的那般無事,聽見崔靜嘉這麽說,當下心裏就忍不住委屈的想要把所有事情說出來。


    隻是一開口,崔惠音就意識到了,輕輕閉上嘴,裝作輕鬆道:“靜嘉姐姐說的那的話,可莫要和我生分了才是。”


    她的停頓崔靜嘉看在眼裏,當下更加肯定崔惠音定然是瞞了她什麽。


    兩個人坐在繡花圓凳上,英兒從外邊端來查茶水,給崔靜嘉和崔惠音倒上後,退了出去。


    “嬤嬤,你們也出去吧。”崔靜嘉輕蹙著眉頭,吩咐道。


    喜嬤嬤和翠芽離開退了出去。


    崔靜嘉坐在那圓凳上,這才認真的看向崔惠音,捏著她的手,關切道:“惠音,有什麽事,還不能給我說的?”


    她這幅關心的表情頓時就讓崔惠音愈發想要開口說了出來,沉默半響,才開口道:“靜嘉姐姐,娘恐怕要把我許人了。”


    許人。


    崔靜嘉聽到這兩個字,腦子裏卻想的是崔惠音上輩子的姻緣。瞧著崔惠音的這模樣,不像是想嫁的。


    她抿了抿唇,眼底閃過擔心,怕崔惠音是覺得那男子身份低了:“你可是擔心那人身份低了,不能過上好日子?


    崔惠音訝異的抬頭看著崔靜嘉,覺得崔靜嘉好似誤會了什麽,咬著唇道:“不是,娘或許會讓我嫁給趙國公府的大公子,趙清銘。”


    崔惠音的話,如同重錘敲在崔靜嘉胸口。她臉上閃過不可思議,瞪大了眼,驚道:“趙清銘?”


    崔惠音也沒想到崔靜嘉的反應會那麽大,錯愕後解釋起來:“他身體不好,趙國公夫人想要我嫁過去衝喜...”


    “不會的。”崔靜嘉小臉緊張起來,“大伯母不會這麽做的,她待你如親生女兒一般,怎麽會讓你去衝喜。”


    衝喜,意味著趙清銘的身體定然是差到了極點,崔惠音嫁過去,或許沒有幾月就守了寡。


    若是不知情的,瞧見崔靜嘉的神色,倒是比崔惠音更像是當事人。


    崔惠音卻沒有她那般肯定,視線停在和崔靜嘉相握的手上,嘴邊勾起一抹笑:“趙國公夫人想要瞧瞧我,這個時候娘又突然把我認作嫡女,靜嘉姐姐,你覺得是巧合嗎?”


    崔靜嘉一窒,是啊,太巧合了。難道,趙氏真的要讓崔惠音嫁給趙清銘?


    “靜嘉姐姐,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崔惠音的聲音輕輕的,“我想過在國公夫人麵前露怯,想過出醜,可是卻也想了若是嫁過去後的生活。”


    “趙清銘雖然身體差了些,可是人卻是不錯的。和他在一起,我會有一個高貴的身份,若是運氣好的話,他身體真的好了的話,那就是我賺了,對吧。”


    可哪有那麽多的運氣好,崔靜嘉的喉嚨如同哽了魚刺,不上不下。


    崔惠音朝著窗外看著,些許調皮的陽光映在她的臉上,讓她沐浴在陽光中,帶了些飄忽和不真實:“若是我出了醜,丟的就是靖安侯府的臉麵,你說娘會讓我嫁給誰呢,會不會還不如嫁給趙清銘呢。”


    “不。”崔靜嘉想也沒想的就開口道,她不相信。崔惠音應當是同上輩子那般,雖然最初清苦了些,可是後來卻是苦盡甘來。


    若是嫁給趙清銘,她卻是沒把握,到底趙清銘身體到底能夠撐到多久。


    她神色堅定,帶著不容他人拒絕的意味:“惠音,你不會嫁給趙清銘的。”


    崔惠音愣愣的望著崔靜嘉,崔靜嘉的語氣實在是太過果斷,讓她也不自覺的信了去。


    “靜嘉姐姐,謝謝。”哪怕最後她還是嫁了趙清銘,可是現在崔靜嘉如此堅信的表情,卻還是讓她心下一軟。


    崔靜嘉眯著眼,她的重生,改變了這軌道。她寧願崔惠音還如同上輩子那般,和那人過下去。


    對了,上次在光高寺不是還瞧見了那人嗎。那少年還盯著崔惠音挪不開眼,怎麽可能就這麽變了呢。


    她也不知她這是在說服自己,還是在強調些什麽。


    崔靜嘉攥著手心,手輕輕撫上崔惠音的臉頰,“惠音,姐姐相信你能幸福的,所以,不要放棄。”


    她神情恢複自然,若是趙氏真的有這麽個打算,她不可能什麽都不做。


    崔惠音的手慢慢貼在了崔靜嘉的手上,然後溫柔一笑:“姐姐別擔心了,左右還有三年的時間呢。再怎麽,也要等我十四歲。”


    崔靜嘉鬆了口氣,聽著崔惠音說三年,那緊迫感就少了不少。


    “那還好。”崔靜嘉收迴手,把放在桌上的茶端起,抿了抿,滋潤了幹澀的喉嚨,“若是你見了那趙國公夫人,有什麽需要姐姐的,不準再瞞著我了。”


    “這次,若是我不問,你是不是就不同我說了。”崔靜嘉一歎,她這次來本還想著趙氏把崔惠音過在名下是好事,可沒想到,在聽到崔惠音這麽說後,這好事也變成了壞事。


    崔惠音勾著嘴角笑了笑,說不出的溫婉動人。


    崔靜嘉瞧著,把手指彎曲成一定狠狠地敲了敲崔惠音的額頭,恨聲道:“下次不準這樣!”


    ......


    轉眼間,就到了崔惠音過到趙氏名下的日子。


    今日難得的,崔惠音的姨娘也出現了。對於崔惠音能被認作嫡女,最開心的那幾個人中定然有她,不過她膽子小,隻是眉眼間帶著喜氣。


    其實也沒有什麽大的儀式,就是崔惠音給趙氏恭敬地行了個大禮,然後趙氏拿出之前準備好的紅翡翠滴珠耳環還有雲腳珍珠卷須簪,放在崔惠音的手上。


    “謝謝娘。”接過那兩個首飾,崔惠音從地上站了起來,柔聲道。


    崔柔嘉站在一旁,高興道:“太好了,惠音姐姐,現在是我嫡親姐姐了。”


    崔惠音嘴角輕輕抿著,也帶著一絲笑意。盡管後麵還有許多擔心的事情,不過現在,她成為了嫡女卻也值得開心。


    崔靜嘉拿出準備的禮物,小紅袋子裝著一個琺琅銀釵,迎上前去,笑道:“之前答應了你的,可不能少了。”


    崔柔嘉也準備了禮物,一股腦的也給了崔惠音,再加上丁潔嬌給的,不一會,崔惠音就得了不少東西。


    一般女子入夫家的族譜,崔惠音雖然從庶女變成了嫡女,可也不需要記入族譜。


    晚上一大家的人吃過一頓飯,又通知了相熟的人家,這事情就算是成了。


    沒過幾天,春意漸濃,皇家選秀女的旨意就下來了。


    整個京城一下就沸騰起來,家中有適齡的閨女就要參選。讓崔靜嘉沒想到的是趙淑華竟然也去選了秀。不過若是想想她的年紀,卻也是應該的。


    朝中的秀女的選拔分為四輪,最初先是讓秀女們進宮,檢查身體有沒有缺陷,若是有缺陷的則塞選出來,淘汰。


    還要詳細的記錄好,這其中那些秀女有什麽特征,裝訂成一個小冊子。


    皇帝年紀大了,對後宮之事並不大熱衷,這選秀之事,全全交給了貴妃還有宮中其他的宮妃一起負責。


    幾個娘娘對給自己找新的敵人也沒有興趣,都明白這皇上是想給自己的幾個兒子挑選正妻還有側妃。


    大皇子晉王淩漓,是敬妃所生,年紀已經十八,正妃和側妃均有,這次的選秀對他來說倒是可有可無的。


    二皇子安王淩昔,是貴妃所生,比大皇子小上一歲,府裏有幾個伺候的,正妃和側妃倒是一個都沒有。


    三皇子肅王淩閔,是德妃所生,僅僅小了淩昔三個月的年紀,有了側妃,卻還沒正妃。


    除了這三個皇子,母妃的身份要高上一些。其他的還有三個皇子。


    其中兩個皇子是雙生子,母妃是謝昭儀。謝昭儀家中身份低,不過因為孕有兩個皇子,這才破例升到了昭儀的位置,兩個皇子,一個是忠王淩宇,一個是遠王淩風,年僅十五。


    剩下的一個皇子年紀才七歲,身邊自然是不需要定下這正妃和側妃。


    皇帝子嗣頗豐,除了六個皇子,還有三個公主。


    大公主已經嫁了出去,二公主也定下了親事,餘下的隻剩下了安陽公主。


    原本這安陽公主的親事也應該確定下來,不過因為楚弈言已然定親,這安陽公主的親事卻一下緩了起來。皇帝對安陽還是很疼愛,這人選上也盡量挑好的出來讓安陽來選。


    安陽雖然氣在頭上,但是也知道,現在崔靜嘉和楚弈言已經定下,除非崔靜嘉死了,或者是發生了什麽其他的大事,否則楚弈言是不可能毀了婚。


    皇帝給她挑的人選,她全部都留著給自家母妃看著,她母妃自然不會給她選一些不好的,既然已經不能嫁給楚弈言了,對她來說嫁給誰都是一個樣。


    *


    禧繕宮正殿。


    一個身著華服,雍容華貴的女子正坐在那軟塌上,手杵在一邊,旁邊還放著一個翻開的小冊。


    她蹙眉掃著那小冊,一會皺眉,一會展顏而笑,精致淡雅的臉上一顰一笑端莊賢淑。


    “貴妃娘娘,您喝杯熱茶,休息會。”穿著桃色宮裝的宮女,恭敬地把新泡上的茶端到華服女子的身邊,輕聲道。


    青蔥般的手指正翻著小冊子,雲貴妃不緊不慢地端起那打熱茶,抿上一小口,“這茶果然味道不同。”


    那宮女聞言,嘴角噙著笑,道:“這是二皇子特地送給貴妃娘娘的,自然不同於一般的茶。”


    雲貴妃喟歎一聲,身子朝後仰去,手指放在那冊子上,半眯著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在這宮裏,宮女奴才要學的第一件事是規矩,這第二件事就是察言觀色。主子不想說話,那你這做奴才的就不要自以為是的說話。


    桃色宮裝的宮女靜靜的退到一邊,在雲貴妃那茶喝掉一半後,又不動聲色的續杯。


    半響,一個身著深色衣服,頭發花白的嬤嬤從殿外快步走了進來。雲貴妃瞧見她的身影,立刻坐直了身子,等人來到麵前,就問道:“嬤嬤,調查的怎麽樣了?”


    那嬤嬤是雲貴妃的奶嬤嬤,姓蘇,伺候了雲貴妃大半輩子了,也是雲貴妃最相信的人。


    蘇嬤嬤一來,那宮女就識趣的自己退了出去。原本站在一旁聽候吩咐宮女們也跟著退了出去。


    蘇嬤嬤湊到雲貴妃的身邊,嘀咕了兩句,聽得雲貴妃直皺眉,半響才道:“這麽說,這唐家的女兒還真不能選了。”


    蘇嬤嬤臉上滿是褶子,點著頭那臉上的褶子瞧著也更加明顯,她輕聲勸道:“貴妃娘娘,依老奴看,要不然還是選雲府的姑娘吧。”


    雲貴妃之前還拿不定這主意,她出生於雲家,所以隻覺得淩昔娶不娶雲家的女兒倒並沒有什麽影響,因為她是雲家的女兒,雲家早已經是和她綁在一條繩上。


    可是,卻沒想到自家哥哥卻主動提起了這件事,讓她在這雲府的幾個姑娘裏挑選一個。


    她不願意失去這個讓淩昔多一份助力的名分,卻也無法拒絕自家哥哥。若是拒絕了,兄妹異心,這日後不僅僅是對淩昔有影響,對她也同樣有影響。


    原本的人選就那唐家的大姑娘,這雲家的雲閆歡。沒想到那唐家的姑娘,卻在這麽個關頭裏暴露出有隱疾。


    若是選了唐家那姑娘,那自家哥哥定然同她背了心,同樣也不知日後能否生出嫡子。


    可若是選了雲閆歡的話,這些問題就迎刃而解了。也不用擔心這背心生子的問題,雲閆歡她觀察了許久,那孩子識趣懂禮,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輕歎一聲,雲貴妃揉了揉額角,吩咐道:“既然如此,就選閆歡吧,兩個孩子也是一起長大的,昔兒應當會歡喜的。”


    蘇嬤嬤湊到雲貴妃的身邊,雙手就著雲貴妃的手的軌跡,揉上雲貴妃的太陽穴。


    她知曉雲貴妃舒服的力度是怎樣,手上動作輕緩,讓雲貴妃舒服不少。


    雲貴妃半眯著眼,有一搭沒一搭的問道:“你說,這正妃定了閆歡,兩個側妃,該怎麽選?”


    蘇嬤嬤在後麵思量片刻,迴答道:“這兩個側妃,娘娘可隻選一人,這重要的畢竟還是王妃,現在安王殿下角逐著這太子之位,若是日後成了太子,這側妃,娘娘就可以有新的人選了。”


    這話雲貴妃聽了滿意,雖然享受著,可是她也不是什麽都沒想。雖然現在淩昔的地位還沒有確定下來,不過光是看這幾個有能力角逐太子之位的皇子,卻還是她的昔兒最為出色。


    忠王和遠王不成氣候,那謝昭儀母族低微,根本扶持不起來任何一個兒子。


    也就是說,就隻是三個皇子之間的競爭。


    而敬妃的兒子,早已經有了王妃和側妃,這次能和她搶的,隻有三皇子肅王。


    身份貴重的女子,自然不甘心屈居人下。雲貴妃深知這個道理,這朝堂上的老狐狸們,一個比一個精明。


    肅王妃和安王側妃,除非是真的證明了自家兒子最有儲君的潛能,否則的話,當然會讓自家女兒成為王妃。


    太子側妃和王妃相比,自然吸引到的人不一樣。雲貴妃沉聲道:“既然如此,側妃定然要好好挑選了。”


    “娘娘可有瞧見什麽合適的人選?”蘇嬤嬤聽著雲貴妃的語氣,輕聲問道。


    雲貴妃睜開眼,餘光掃了掃身邊那記錄著秀女的小冊子,淡淡道:“這趙國公府的嫡親姑娘,原本也是一個不錯的人選,可依照她的身份,恐怕不會願意成為昔兒的側妃。”


    蘇嬤嬤腦子裏立刻就閃過趙國公府嫡長女的模樣,道:“老奴看過那趙國公府的嫡長女,是個端莊賢淑的,周身的氣質還有做派沒得挑,不過若是和閆歡姑娘比起來,這府邸或許會太熱鬧了。”


    不是蘇嬤嬤覺得趙淑華不好,而是蘇嬤嬤覺得,這趙淑華和雲閆歡相比較起來,兩個人均是出挑出色的,都說一山不容二虎,這家世相當,卻又偏偏是妻妾關係,若是處理不好,對安王府來說,隻是壞事沒有好事。


    還不如選一個身份和儀態都要略輸給雲閆歡的,這樣以來,處處都壓一頭,那鬥爭心也能弱一些。


    現在又是個敏感的時候,兩人齊心把這安王府弄得和睦躬親才是最重要的。


    雲貴妃聽出蘇嬤嬤言下之意,這人選縮來縮去,倒是越來越難選了。


    身份太低,沒有助力的,她也看不上。太高的,又是不成的,這一來二去,反倒是最難選的了。


    *


    靖安侯府。


    溫暖的陽光撒在整個府邸,三個姑娘此刻緩緩朝著前方行走著。


    “三姑娘,身子再放鬆些。”


    聲音來源一個老嫗,頭發梳的一絲不苟,眼神銳利,那張臉上滿是嚴肅,站的筆直,瞧著就是個不好相與的。


    崔柔嘉聽到那嬤嬤的聲音,咬著銀牙,含著笑,身子放鬆下來。


    全嬤嬤擰著眉,幾個步子就到了崔柔嘉的身邊,指著崔柔嘉的腰部,嚴肅道:“三姑娘,雖然是放鬆,可這腰可不能駝了。”


    崔柔嘉硬著身子,又按照全嬤嬤的指示把腰背給挺直了起來,渾身肌肉緊張,沒有一處地方沒用上力。


    全嬤嬤走到崔靜嘉的前麵,瞧著崔靜嘉的動作,頷首卻又提醒道:“大姑娘動作做的形似,這力氣卻還需要再用上些才行。”


    崔靜嘉不動聲色的用上力氣,這才看到全嬤嬤滿意扯出一個笑容。


    崔惠音聽著全嬤嬤說的,把自己的動作調整好,等到全嬤嬤看向她的時候,錯處倒是沒挑出來。


    全嬤嬤就是趙氏特地給三人從宮中特地請來的教養嬤嬤,身為宮中的嬤嬤,這禮儀雖然嚴格規定了,可是不同的人做出來的效果卻是不同的。


    崔惠音走姿翩翩,美如水墨畫般淡雅,全嬤嬤瞧在眼裏,提醒道:“二姑娘,更加溫柔些,不用同大姑娘那般使勁。”


    崔靜嘉的精致帶有一絲侵略性,在這禮儀裏不僅僅要掩蓋住那侵略,卻也需要帶著一絲硬氣,做得出那種刺目,也要能夠壓得住那美。


    而崔惠音卻是不同的,她的美麗,是柔弱,是秀美。人淡如菊般,才是她應該有的。


    崔柔嘉天真爛漫,在全嬤嬤眼裏卻是最不討喜的。


    因為這樣的人,在那後宮裏是最容易被算計的,雖然知道靖安侯府並沒有打算把三個姑娘送入皇宮,可是全嬤嬤的喜好卻無法輕易改變。


    長相天生,自然有各種模樣。若是要崔惠音同崔柔嘉這般活潑的模樣,那隻會看上去不倫不類。隻有最適合她的,才是正確的。


    全嬤嬤要做的不僅僅是讓這禮儀融入三個姑娘的骨子裏,更重要的是讓三個人意識到三個人的不同,懂得發揮自己的優勢。


    瞧了瞧天色還有三人的神情,全嬤嬤這才開口道:“姑娘們休息會兒吧。”


    全嬤嬤話音一落,三個人都鬆了口氣,在院子旁邊,早已經擺放好了幾個座椅,三人緩緩落座,全嬤嬤雖然沒說話,可是卻一直默不作聲的看著。


    這三人中,要數崔靜嘉的坐姿最為端正,崔惠音和崔柔嘉要略差一些。


    經過一個上午的時間,全嬤嬤雖然不敢說自己完全摸透了三人的性格,可是卻也八九不離十了。


    學規矩禮儀,本就不是一個容易的事情。三個姑娘,哪怕崔柔嘉最難教導了些,卻也沒有說出自己不學的話,倒是讓全嬤嬤高看了一眼。


    好多人家的小姐,學著這規矩,雖然表麵上聽著她的話,可眼底卻帶著委屈還有難受。


    崔靜嘉三人眼底隻有堅持,委屈什麽的連一個影子都沒瞧見。說著什麽,也聽得進去,會按照她說的去做。這教授的難度也少了不少。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全嬤嬤又催促了起來,三個人再次站了起來。


    這樣的過程不斷反複,一直到了傍晚,才放了三人休息。


    許久沒有這樣大強度的練習規矩禮儀,饒是崔靜嘉平日有練舞的習慣,此刻也忍不住有些酸疼起來。


    她都這樣,更別說崔柔嘉和崔惠音了。


    崔惠音最為嚴重,平日崔柔嘉還好動了些,她向來喜歡靜靜一個人待在書房裏看書、喝茶,現在身上早已經酸疼地不得了,隻是憑著毅力撐著。


    迴到德寧院,崔靜嘉半眯著眼坐在圓凳上,沒有忘記一會吃過飯,她還必須去書房尋大伯崔舒誌的事情。


    用過晚膳,崔靜嘉便和崔柔嘉還有崔惠音兩人去了書房,崔舒誌轉過頭就瞧見三人。


    崔柔嘉麵上還帶著些困倦,顯然剛剛小憩了一會,崔惠音的臉上也難掩疲憊,就連崔靜嘉行動間也不如往日輕快。


    瞧在眼裏,可崔舒誌卻一句話也沒說,就算是再苦,也必須要學的。


    給三人又分析了朝堂中的形式,直到月亮上頭,才放了三人會了院子。


    這苦日子,一連過了十天。


    崔惠音最沒想到的就是,趙氏居然就要領著她去見了那趙國公夫人。


    當然,同行的人不是隻有她一個,還有崔柔嘉。


    趙氏從定下這見麵開始就不大好,上次她已經迴絕了趙國公夫人,可卻沒料到趙國公夫人執意要見崔惠音一麵。


    畢竟是自家嫂子,趙氏不好拂了她的意思,隻能應了下來。


    一大早,趙氏就讓崔惠音來了自己屋子。


    崔惠音一身湖藍色褙子,打扮清麗,眉眼如畫,那雙眼水汪汪,端莊淡雅,頗為貞靜。


    “娘。”崔惠音低垂著眸子,輕輕走了進來。


    趙氏的發髻上插上那最後一根簪子,這才到了崔惠音的身邊,一隻手捏著崔惠音的手,輕聲道:“今日不過是同那趙國公府玩上一日,莫要多想了。”


    崔惠音還是不甘心的,咬著唇,低聲問了起來:“娘是打算讓惠音嫁給趙公子嗎?”


    趙氏側頭看去,崔惠音低眉順目,可嘴角處卻深深抿著。她輕拍了崔惠音的手,柔聲道:“娘怎麽會把你推入那火坑,這身份高了,對你來說卻未必是好事。”


    崔惠音訝異的抬起頭,臉上閃過錯愕,進而心跳加速幾分。腦子裏還想著方才趙氏說的話。


    “那今日...”崔惠音有些遲疑的道,“怎麽還突然要去那趙國公府了?”


    提起這個,趙氏也納悶,語氣不自覺帶了些疑惑:“趙國公夫人硬是想要見你一麵,你莫擔心,等再過些日子,娘給你看看這京城裏適婚的男子。”


    崔惠音心下疑惑,仔細的琢磨著趙國公夫人是怎麽想的。


    說話間,崔柔嘉就已經到了,趙國公夫人的想法,趙氏除了給崔惠音說,就連崔柔嘉也不知道。現在事情還沒定下來,趙氏怕說出來,人多口雜了,把事情弄得反而複雜了。


    三人上了馬車,不一會兒,就到了趙國公府。


    趙淑華和趙溪嵐早就聽說了趙氏要來,特地打扮後,迎了過來。


    “姑母。”


    “姑母好。”


    兩個俏生生的小姑娘喚著,趙氏也笑著道:“你們兩個,倒是懂得怎麽讓姑姑開心。”


    趙溪嵐古靈精怪,湊趣的道:“既然這樣,姑母多喜歡溪嵐一些,讓柔嘉看看,姑母疼我要多一些。”


    崔柔嘉本來還安靜的待在一旁,聽到趙溪嵐的話,神情立刻古怪起來,不過這段時間的規矩她倒是真的入了心,此刻雖然神情古怪,卻不似往常那般,撅著嘴就反駁。


    隻是嘴角抿地越發深了,道:“娘親若是真喜歡你多了,那就不是我娘親了。”


    趙溪嵐看你著崔柔嘉此刻完全沒有以往那張牙舞爪的模樣,有一瞬的錯愕,上下的掃了掃崔柔嘉,驚詫道:“柔嘉,你今日是轉了性子不成?”


    趙氏難得看到崔柔嘉這麽文靜,又是好笑又是開心的,岔開話題:“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別鬧了,快帶姑姑去見見你娘親吧。”


    趙溪嵐撇撇嘴,走在趙淑華身邊,應了下來。


    兩人帶著趙氏走進自家娘親的院子,院子裏專門擴了個小水塘,趙國公夫人閑暇的時候,總愛給那小魚喂食。


    進了屋子,沒瞧見人,趙溪嵐和趙淑華神色不變,顯然習慣了這情況。


    趙淑華怕趙氏不明白,連忙解釋道:“娘親每日總會為哥哥祈福,這個時候應當在小佛堂裏,姑姑莫要生氣。”


    趙氏身為人母,怎麽可能不懂自家嫂嫂的心情。


    捫心自問,若是換做崔恆彥生了病,她定然也會心如刀割,寧願用自己的命去換了崔恆彥能有一個健康的身體。


    “沒事,你派人去給你娘說說,別因為我們,耽擱了這每日祈福的時間。”趙氏歎了口氣,輕聲道。


    趙淑華淺淺一笑,安排了崔惠音和崔柔嘉坐在一旁,下人們訓練有素,盡管主子不在,可卻有條不紊。


    坐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總算是瞧見了趙國公夫人的身影。


    “沒想到你們竟然提前了會到,倒是我這個主人家做的不對了。”趙國公夫人熟絡的朝著趙氏笑道,身上還帶著一股檀香,顯然剛剛從小佛堂裏出來。


    趙氏把手中的茶水放下,臉上無奈地笑著,“本就是我們叨擾了,還說這些見外的話做什麽。”


    趙國公夫人嘴角一翹,側過臉,看向那坐在一邊的崔惠音和崔柔嘉,不動聲色的掃了掃:“這定然就是你一直藏著的兩朵嬌花吧,平日也不多讓柔嘉和惠音多來走動走動,都不讓我好好看看。”


    趙國公夫人聽過趙淑華和趙溪嵐對崔惠音和崔柔嘉的形容,現在一眼就對應起兩個人中,誰是誰。


    “之前就聽你說,膝下又多了一女。惠音定然是乖巧可人,這才讓你動了心,認作自己的女兒。”趙國公夫人看向崔惠音,指了指道:“這個就是惠音了吧。”


    崔惠音心裏咯噔一下,卻也知道自己逃不過,動作輕柔衝著趙國公夫人福了個禮,靦腆笑道:“當不得夫人誇讚。”


    她聲音婉轉,舉止大方,倒是出乎了趙國公夫人意料,眼底閃過一絲滿意。


    趙氏卻眯著眼,故作生氣的道:“嫂子莫要誇了,這隻誇惠音不誇柔嘉,我可不開心了。”


    趙國公夫人捂著嘴笑了笑,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笑道:“兩個都是你寶貝女兒,自然都是好的。”


    她頓了頓,又道:“清銘許久沒見你這姑母了,今日難得你來了,我讓人喚了他過來。”


    屋子裏的氣氛霎時變了變。


    崔惠音低著頭,嘴抿成了一條僵直的直線,手緊緊攥著手心,心髒不自然驟然收縮,加快了幾分。


    趙氏此刻的臉色也不大好,之前說好的,隻是讓崔惠音見上一麵。


    若是沒有趙國公夫人之前說的定親在前麵,現在讓趙清銘來了也並無不可,可是既然說了,而她卻明確的拒絕了,再這麽做,就讓人有些生氣了。


    趙國公夫人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厚道,可是為了兒子的幸福,哪怕是得罪了趙氏,她也不在乎了。


    崔惠音的模樣是個好的,現在看著性子也還不錯,身份以前還低了些,可是現在是靖安侯府的嫡女,也不算是配不上。


    她之前還想著這親事,趙氏定然不會拒絕,可沒想到,趙氏倒是迴絕的利落,不留餘地。


    還是她再三說了隻是瞧瞧崔惠音,趙氏才鬆了口。


    今日,她隻是想再做一個測試,一會趙清銘來了,若是真的對崔惠音一點想法都沒有,那她也不強求,可若是趙清銘露出一點端倪,她這次不論如何,都要把崔惠音定下來。


    趙國公夫人眉心緊緊擰在一起,臉色有些蒼白,把臉側到一邊,不去看趙氏的神色。


    瞧見這幕,趙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不過現在趙淑華和趙溪嵐還在這裏,她盡管生氣,卻也壓抑起來。


    聲音冷了下來,“清銘的身子向來不好,既然這樣,在屋子裏待著就別出來了。”


    趙國公夫人像是聽不出趙氏話中的潛台詞一般,淡笑道:“雖然清銘身體不好,可也不是連路都走不了,已經讓人叫了他來,這屋子裏待著也不會著了涼。”


    趙氏正準備開口,門外傳來一身腳步聲。


    一個青衫男子跨過門,走了進來。男人鴉發如羽,側臉如玉。周身清洌冷清,如同青竹一般。麵容清心寡欲,偏偏芝蘭玉樹,讓人不由得看得呆了。


    隻是那臉有些蒼白了些,帶著一股羸弱感,瞧見屋內的眾人,趙清銘微微淺笑,好不俊逸。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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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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