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昭業敗家的行為從第二日起便傳的沸沸揚揚,這其中旁人的功勞還比不上梁府眾仆的功勞。買菜出門的婆子,采買的男仆們無不交頭接耳,與鄰居們悄悄議論孫小爺做下的大逆之事,氣病了老爺子。


    可想而知,吏部尚書府連著的皆是一片官員府邸……消息傳播之速,完全超出眾人想象。


    這些朝堂上的風波,其實與聶震毫無幹係……他平白得了一座三進的宅子,外加美女與珍品花草,過了半年滋潤日子,隻是現在,麻煩來了。


    梁昭業的傷好了,禁令解除了,又開始在上京街上溜達了。


    上京金明池、瓊林苑到處是關撲的撲賣者與撲買者。


    金明池中心的五殿上下迴廊裏,擺滿了錢物飲食,興致勃勃的人們吆五喝六,圍著自己中意的錢物飲食擲錢撲買。


    在與金明池南北相對的瓊林苑裏,除酒家,占場表演的伎藝人,其餘空閑的地方,全為撲賣商販所占。他們在搭起來的華貴彩幕中鋪設珍玉奇玩,彩帛器皿……人來客往,萬頭攢動。


    秦苒初臨這樣的場所便被震住了。關撲是個全民參與贏物賭錢的遊戲,無論貴族平民皆樂在其中。


    關撲時,撲的雙方拿錢在地上或瓦盆中撲。擲錢為博者戲,看錢的正麵多少,正麵曰「字」,凡錢是背麵,則稱為「純」。若將幾個錢全部搓成了背麵,則稱為「渾純」,即是贏了的意思。


    聶震今日手氣頗好,幾番關撲,竟將一商人彩幕內珍玩連同彩幕都贏了來。


    守著地上那盆綠牡丹的燕舞姑娘本來近日屬意靳以鵬,但因他的工作變更問題,從廚房下人被遣送到了馬廄涮馬,隻覺他前途黯淡無關,又見著聶震數迴出手,眨眼間便贏迴來這許多東西,遂又將目光緊緊的纏到了聶震身上。但思及自被聶震贏迴來之後,百般手段用盡,聶震卻對她不聞不問,最後索性丟到了後花園,離他的主屋老遠,心便又灰了……


    作小廝打扮的靳以鵬對這等賭中聖手欽佩的五體投地,恨不得當場叩首,拜師學藝。秦苒則疑心這廝暗地裏動了手腳,才贏的這般容易。


    跟這位少幫主相處越久,她越對此人的人品不抱有太高期望值。


    明著不好問,她便側身與聶小肥輕聲耳語:「你家少主可會武功?」


    聶小肥奉送給靳以鵬與秦苒的眼神從來隻有鄙視這一種,此刻也不曾變,壓低聲音道:「孤陋寡聞!」至於聶震到底會不會功夫,也沒句確切的話。


    聶震贏了那座彩幕,卻告之商販,內裏的珍玩他盡數不要,令那商販速速搬走,隻留這座彩幕便可。


    那商販心內正油煎火烤,痛失這許多財物,簡直是要了他的老命,聞聽此言,喜不自勝,三下五除二便將彩幕之內陳列的珍玩打包帶走,生怕遲走一刻,聶震又改了主意。


    秦苒低喃:「真是個買櫝還珠的傻貨……」明明這彩幕之中珍玩更值錢許多。


    靳以鵬,讚同點頭,同時製止:「噓……小聲點……」雖然這會大家肯定都這麽想,包括剛剛背著大包貨物居然能從擁擠的人群裏飛速奔跑出去的商販。


    唯有聶震的死忠追隨者聶小肥朝二人拋來一個幸災樂禍的表情……這倆傻貨還不知道已經得罪了少幫主……


    聶震示意聶小肥將那盆綠牡丹搬進彩幕,聶小肥向靳以鵬抬了抬下巴,向來習慣了使喚人的聶大少顛顛的自去帳外搬了那盆綠牡丹進來。


    秦苒撫額:想不到聶府倒會調教人,說不定等迴到清江浦,靳以鵬便會掌握小廝這職業的所有工作並熟練上手。


    ——聽說他如今對廚下劈柴挑水跑腿之事如今已經熟練,聶震為了讓他發展成為多方位全能型人才,已經調他去馬廄涮馬了……


    今日靳以鵬初從馬廄被召到前廳,秦苒不自覺往後退了好幾步,前者全然不曾察覺,親熱的往她身邊擠。


    她捏著鼻子哼哼,情義是真,奈何味道太衝!


    最後被聶小肥催去涮洗一番,又換了一身幹淨衣裳,這才能拎出門來見人。


    聶震也不多語,盤膝在彩幕中坐了,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小盒子放在前麵,身側一盆綠牡丹與一名美人兒,餘一護衛兩小廝,靜坐無語。


    周圍亂哄哄吆喝哄笑聲不斷,更襯的此幕內的安靜。不多時,便湧進來不少人,問問聶震所撲賣的,得知是靠近西市延平坊裏一座三進的宅子,隻因聶震價錢開的又高,談不攏便不曾撲買,徑自走開。聶震也不著急,枯坐依舊。過的許久,方有一錦衣小少年帶著七八名護衛唿啦啦闖了進來。那少年腰係玉帶,頭戴金冠,冠上明珠碩大,進來便直撲那盆綠牡丹,「這可是個稀罕的品種啊……」他身邊從人也湊熱鬧:「郡王你不如撲買迴去,送給王妃,也好一盡孝心?」


    那少年朝聶震問道:「……不知這盆綠牡丹價值幾何?」


    秦苒將那少年從頭打量到腳,暗中盤算,這少年落到了聶震的手裏,今日恐怕要大出一迴血罷?


    勞動人民對上統治階級,又是個有錢又拉風的小統治階級,秦苒還是忍不住仇富了。


    哪知道聶震搖搖頭,指著麵前那方盒子,正色道:「小郎君有所不知,在下今日撲賣的,乃是這進宅子,至於這盆綠牡丹與美人兒,隻不過是贏了的彩頭罷了。」


    那小少年一把拿起盒子來打開,將盒子裏的房契拿在手裏細看一番,又隨手遞了給身旁從人瞧瞧真假。那從人顯然是個辦事老道的,拿在手裏細看了一迴,便點頭耳語:「是真的。」複又還了迴去。


    旁人尤可,靳以鵬家裏丫環奴婢也不少,聶小肥慣見了聶震行事,唯有來自漕河上窮人家的秦苒與燕舞皆麵上變色。


    秦苒實不曾親曆過賣買人口這種事,就算這事兒如今合理合法,把姑娘當作關撲的彩注贈品,她心裏還是覺得違和,唯有暗暗慶幸自己窮雖窮了點,好歹還是自由身。


    燕舞卻是自小到來已經不知道被撲賣了多少迴了,這種事再熟悉沒有。五歲的時候,家裏窮的揭不開鍋,她爹便帶著她來撲賣,結果不但沒贏迴錢來,連她也輸了出去。這中間過了十來年,最後一次便是半年前,她被梁昭業關撲,輸到了聶震手上。


    這種事情,就算經曆再多,她每臨一次前途叵測的命運,心頭便緊緊的攥成了一團。


    結果出乎意料,既商定了價錢,那小少年並未出手,而是喚了身旁一名中年男子出手,幾個錢全擲成了背麵,竟然撲了個渾純……秦苒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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