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合,讓他不得不心生懷疑。


    徐月溶輕輕笑著,一張蒼白柔弱的臉龐溫和的看著陸厚樸,「樸兒,你可來得真巧。」


    她故作親昵的稱唿,讓陸厚樸出現在這兒的原因越發可疑。


    陸厚樸冷冷地看了那個女人一眼,「大娘,咱們不是很熟,就不用特地裝熟了吧!還有,我不大喜歡讓人喊我樸兒,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喊下人呢!」


    徐月溶愣了下,勾起,抹抱歉的微笑,可眼裏卻閃過微微的惱怒,「這樣獨特的秀女……我還真是頭一迴見。」好一個口無遮攔的臭丫頭。


    陸厚樸輕哼了聲,對於這女人話中的諷刺明白得很,立即不甘示弱地反諷了迴去,「是啊!大娘活了好些年,都不曾見過我這樣特別的姑娘,今日我可是發了善心,讓大娘能夠好好見識見識,大娘也算是不虧了。」


    徐月溶被堵得無話可說,隻能不滿的瞪著她。


    厲穆縝看著兩個女人針鋒相對,半晌後才對著陸厚樸問道:「穆庭可好?你既然能夠平安無事地找到這兒來,那他應該也無事了吧?」


    「他……王爺沒事,我把追兵都給引過來又甩開了。」陸厚樸不怎麽在意地說著,目光在他和徐月溶之間來迴,「那我就不妨礙兩位說話了,我……」


    「你先走吧。」


    「何不留下聽聽?」


    徐月溶和厲穆稹幾乎是同時開口,卻是完全不同的迴應,兩人的目光在空中對撞,徐月溶那柔和中帶著陰森的挑釁,在夜色中一覽無遺。


    陸厚樸眨著一雙大眼,圓嫩的臉蛋左瞧瞧右看看,無辜地道:「嗬嗬……我這真是左右為難啊。」


    厲穆稹瞪了她一眼,「有什麽好為難的?難道在這宮裏,朕說的話還不能作數了嗎?」


    陸厚樸雖然很不想拆他的台,可是心裏卻忍不住腹誹,不把他的話當一迴事,還當麵唱反調的人,不就在他麵前嗎?


    他從她的表情看出了她的意思,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若是能夠把人給殺了,他早就做了,又何必讓眼前這個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鬧出今日的大動靜來。


    徐月溶顯然也是有恃無恐,嗬嗬輕笑,那縹緲空靈的笑聲,似乎帶著點怨恨,又帶著點讓人說不出的情緒,讓人不由得背脊一涼。


    陸厚樸不由自主地站到厲穆稹身邊,他側頭看了一眼,便把身上的披風解下來讓她披上,對於她這種表明要留下的動作隻是抿著唇不再多說什麽。


    不想讓她待在這兒,隻是不想讓她聽見那些個齷齪肮髒事罷了,可是換個角度想,如今他還不清楚眼前這個女人留有多少後手,或許讓她留在自己身邊,反倒更安全些。


    他體貼的動作像是一根刺刺痛了徐月溶的眼,她如嗚咽般的輕笑著,眸光像是看著什麽可笑之事一般。「既然是帝王,又何必裝什麽情深樣?真讓人覺得羅心!」接著她不給兩人開口的機會,自顧自地又道:「這些年你不是一直在查當年你母後是怎麽死的嗎?沒錯!是我下的毒,跟醉芙蓉是一樣的,隻不過我混了秘藥,讓她上癮的感覺不明顯,且太醫也檢查不出有哪裏不對勁,最後她的身子慢慢變得虛弱,你說,這樣的死法,對一國之後來說,是不是挺諷刺的?」


    厲穆稹緊繃著臉,冷然的看著眼前這個早已不複當年美貌的女人,對於她終於親口證實了這些年他一直猜測的事,他的兩手忍不住攢緊成拳。


    「可父皇把你關在這兒,這個充當了冷宮的地方,你所做的事,並不是沒人知道。」


    一想起那個早已死去多年的男人,徐月溶臉色平靜,彷佛那人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路人。


    「是啊!他知道是誰害死了他的發妻,也知道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徐月溶的臉色瞬間變得猙獰,這件事她至今仍無法釋懷。「他不敢讓那賤人死,也舍不得讓我死,可是我可憐的孩兒呢?他的冤屈如何能平複?!我不服,所以我自個兒的仇恨,我自個兒報了!你瞧瞧,這不就是所謂的天理循環嗎?那人讓我的孩兒死於身體衰弱,那麽我也讓她經曆差不多的死法,一報還一報,公平!」


    「這不過都是你一派胡言,那時宮中的皇子除了我,就是你生的二皇子,更別說他出生的時候,我都已經將近十歲了,無論如何也沒有對一個剛出生的嬰孩出手的必要。」厲穆稹對於當年的事情自然也是調查過的,自然不相信她所說的「真相」。


    「哼,就因為那男人自以為對我的寵愛,才為我兒惹來的殺身之禍。」徐月溶冷冽的說起她已經許久未曾提過的當年事。


    很多事情旣然已經撕開來,那麽其中髒的臭的,自然也沒有必要遮掩下去了。


    「當年我寵冠後宮,有我這個當娘的在,所生的孩兒不用多想也知道肯定榮寵加身,可是即使我沒有爭搶的意思,依然有人不願讓我們娘倆好過,在我生子之前,宮中就隱隱約約傳著,若我生下的是皇子,未來必和你相爭皇上的寵愛,甚至大位,而在我生產後昏昏沉沉之際,不知是哪個產婆,又傳出『此才為朕的第一子』的謠言,不過幾日內,謠言甚囂塵上,甚至連前朝百官都有耳聞,禦史也因此上奏。」想起當年那可笑之事,徐月溶的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


    人總是如此的可笑,不過是一句隨口之言,所有人就能夠說得有模有樣。


    當年舊事,即使是厲穆稹也隻是略有耳聞,卻不知道這在當時造成了多大的影響,可如今他以一個帝王的身分再看,這其中的風起雲湧,又哪裏隻是簡單的一句「後宮生妒」可以形容的。


    一句無心之語,可以從後宮不斷蔓延到朝堂上,甚至引發了禦史聞風上奏,如若背後沒有推手,區區後宮之事,怎麽可能在短短時日之內就宣揚得眾人皆知?


    他能夠想得到的事兒,想來當年猜出其中有貓膩的人也不少,可最後為何會演變成如此下場,還是讓人不解。


    「後來我兒病了,所有太醫都束手無策,隻能看著我兒慢慢虛弱而死,他明明知道是那個整日裝賢慧的賤人下的手,卻為了顧慮所謂的周全,要我輕輕拿起,輕輕放下,甚至每次都對我裝出一副情深的模樣,如今想來我仍舊覺得惡心!」徐月溶也知道今日既然被查到了是她下的手,她的下場也可想而知了,而那些她隱藏多年的恩恩怨怨,也不必再藏著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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