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兒,年前書循到京中述職的時候私下與我說的。”


    宋離抬眼:


    “循兒?他找你說什麽了?”


    “他和夫人商量若是有了第二個兒子想過繼給你,如今團哥兒還小可以常來常往,若是再大一些,倒是也不好總往你的府中來,他是怕你膝下寂寞,他本想找你說的,但是猜到你顧及自己商賈的身份未必會同意,所以才來與我說。


    我猜你不會同意侄子最後落一個商籍,也就壓住沒說,但是日後不一樣了,你封侯這爵位總要有人接替。


    到時候過繼你侄子為世子,日後承襲侯爵也好啊,這孩子若是以後是個成才的,那就入朝為官,萬一是個小學渣啥也考不成,這爵位也能保他一世衣食無憂。”


    宋離開始心中還是拒絕的,但是在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忽然腦海裏就浮現出了團哥兒不喜歡識字的樣子,雖然他有些記不清他三歲的時候是不是喜歡習字,但是他記得循兒小的時候是很喜歡看書識字的。


    團哥兒似乎不是愛讀書的,這萬一老二還不如老大怎麽辦?這麽想著好像有個爵位繼承也是一條出路,李崇緊怕他不同意便再次開口:


    “你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你為大梁做了這麽多,還有光帝本就虧欠你們周家,隻彌補一個侯爵我都嫌少。”


    就在李崇打算再勸勸的時候宋離同意了:


    “行,這事兒我會在和循兒說說,主要還是他和夫人也願意才好。”


    雖然親族之間過繼是常有的事兒,但是哪個做娘的又舍得孩子呢?


    天子駕幸江南,說起來好似是遊山玩水來的,但是李崇卻貨真價實不是來玩的,待天子龍駕一到,李崇便住進了這揚州太守府中,前兩日與宋離日日耳鬢廝磨的好日子不再,因為他召集了江南五省五品以上的官員來揚州見駕。


    為的就是親自見見這些地方官員,了解一下各地的政務情況。


    第三段運河的情況,江南糧倉的情況,江南鹽務,還有已經興辦起來的蒸汽紡織廠,李崇都要親自過目,一樣一樣的事兒排下來,竟然堪比在京中朝中,連著周書循這個揚州太守也忙的腳不沾地。


    與這太守府中截然不同的就要數宋府的花園了,如仙境一樣的園子中,一大一小正對著,宋離被那天李崇那天的話提醒了,決定要抓一抓團哥兒的學問:


    “團哥兒喂了小魚來看兩個字好不好?”


    穿的像是一個小仙童一樣的小家夥趴在湖心亭的欄杆旁,正用手中的魚食喂魚,聞言小臉兒都皺成了小包子;


    “不要,字不好看。”


    宋離十分有耐心:


    “字不好看什麽好看啊?”


    小東西轉過頭,清澈的眼底是滿滿的喜愛依戀:


    “伯伯好看,不看字,看伯伯。”


    宋離...他沒有一次覺得他應該長得醜點兒。


    宋離作為這揚州城中第一富商,這由蒸汽機帶動的紡織機建成的紡織廠,自然就是他的產業,天子駕幸,這是天大的事兒,他自是要陪同。


    自五年前李崇畫出了蒸汽機的簡易原理圖之後,便有無數的工匠反複嚐試,總算是做出了差不多的東西來,隻是相比於後世的蒸汽機,如今能做出來的也僅僅是單軸的,沒有那麽複雜,帶不動更大的機器,但是對於紡織機倒是足夠了。


    這也正印證了工業革命的時候,那時也是紡織業的生產力最開始大幅度提升的。


    因為集中化的機械性生產,也就自然將紡織這一之前在家中可以完成的生產項目搬到了工廠內,這揚州也就開始有了婦女走出家門到這棉紡廠工作的了,最開始的時候這份工作幾乎沒有人來,畢竟女子不得拋頭露麵幾乎已經是深入人心的印象了。


    最後是周書循大力推動,著了衙門中的捕頭親自把守棉紡廠,規定上工時間,這才有了婦女前來,漸漸的也有兩年的時間了。


    李崇隻在折子中了解棉紡廠的情況,這到了現場倒是第一次,他喚了宋離跟在身邊,朝臣也知這位是這揚州首富,便也不覺此舉有什麽異常。


    宋離一一為李崇和身後的官員介紹:


    “這棉紡廠共有這樣的紡織機五十台,一台紡織機如今一天能織的布便有從前一個人織半月的量。”


    李崇看向身邊的人故意開口問:


    “這紡織機什麽布都能織嗎?”


    宋離很有規矩地迴話:


    “迴陛下,這從前女子在家中能紡的布,這紡織機都是可以的,粗布和麻布不曾過密,織的最快,其次便是綢,錦,緞。”


    很多官員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竟然不需要腳踩便自己能動的織布機,一個個的眼中都有些新奇。


    迴到太守府中,官員也都活躍了起來:


    “難怪如今連蜀錦都不似從前那樣難求了,原是用上了這樣的紡織機。”


    “今日真是跟著陛下開了眼界了。”


    “若不是親眼所見還真是不敢相信。”


    李崇走在前麵但笑不語,科技的進步可遠不止此。


    就在李崇迴京前,周書循的夫人被診出有孕,周書循也是樂不可支,晚間他迴去的時候就見陳月靈坐在窗前不止在想什麽,他輕輕走過去笑著開口:


    “想什麽呢?”


    這才迴神兒,轉過身來,她抬眼看向周書循:


    “我在想這一胎若是個男孩兒就過繼給哥哥吧,我爺爺說過,若不是宋督,不是,若不是哥哥在朝中與王和保周旋多年,陛下都未必有機會這般順利的親政,再者若不是他護著你,我怕是也沒有機會嫁給你。


    哥哥那樣寵團哥兒,這孩子過繼給他他也必定會則疼寵有加地護佑他長大,來日,也有人為哥哥承繼香火。”


    她的話直說的周書循眼眶都有些發紅,他附身將她抱在懷裏:


    “謝謝,謝謝你月靈。”


    他自然是希望以後有人為哥哥承歡膝下的,但是也怕妻子難過:


    “我隻怕你舍不得孩子。”


    章月靈笑了笑,眉眼如彎彎的月亮般清澈:


    “若說舍不得自是舍不得,但是你瞧哥哥和陛下在一起,府中又沒有後母會苛待我兒,這孩子自小的衣物一應物事我都可以親手縫製後著人送過去,我們與哥哥也時常往來,總會常見的,隻要他安順一生我便安心了。”


    在李崇迴京之前,一家人在一處吃飯的時候,章月靈怕夫君提,陛下和哥哥要顧及她,便親自提了此事,宋離和李崇夾菜的動作都是一頓。


    “這可不是小事兒,孩子是你們的骨血...”


    宋離第一次說話都有些吞吐,心裏卻又湧出一股暖流,周書循笑了:


    “哥,這事兒我早就想和您說,隻是怕您不同意,再者就是月靈也還沒有孕,此事也是月靈先提出來的,我們二人都已經慎重商量過了,覺得還是有個孩子在您膝下承歡的好,我和月靈也都相信您必定會疼愛護佑孩子長大,再說,我們是一家人,常來常往的,也常見。”


    雖然李崇之前說了,但是聽著弟弟夫妻二人的說辭,他還是有些紅了眼眶,李崇卻在此時笑了:


    “你們放心,待再過兩年我必定會將書循調迴京城,倒時候你們兄弟見麵也方便,我們是一家人,便也不瞞你們了,這一次迴京檢閱水軍之後朕會公布這些年水軍軍費來源,為你哥封侯,這孩子過繼後便是侯府世子,日後可以承襲侯爵。


    無論這孩子長大後成才與否,朕和驛宣都會護佑他一生。”


    作者有話要說:


    古代這種過繼承佻的事兒還是挺常見的,會為沒有後代的兄弟過繼一個兒子繼承香火,死後有人扶靈,有人祭祀,大家理性看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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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正文完結(上)封侯


    成武五年七月,成武帝派東海艦隊出海,封船隊總兵趙合裏為海防總督,代天子巡視海上屬國,特賜詔敕和賞賜給屬國國王。


    五十支主艦,風帆高築,金色的朝陽從牛皮色的帆間傾瀉而下,將那船頭一排烏黑色的炮筒上都鍍上了一層金燦燦的金光。


    遠處的點將台上,成武帝獨立其上,玄金色的龍袍上繡著滄海龍騰的圖案,袍角和那身後墨色的長發被獵獵海風吹起。


    他靜靜立在那裏注視著海麵上那已經枕戈待旦的艦隊,他的目光一寸一寸描繪著這支他親手建立的艦隊,從那昂揚的船頭,再到船周那鐵黑色的炮筒,再到船上此刻列隊整齊訓練有素的將士。


    那雙沉靜的眉眼猶如漆黑的黑水晶,叫人望不到底,唯有那閃爍著流光一般的瞳仁顯出了他心底不一般的波瀾。


    大梁的海疆終於有了抵抗侵略的底氣,那一個個矗立在海麵上的戰艦猶如一個個身披鎧甲的戰士,他們終將走出這片狹小的海域,去見識更為廣闊的海洋,還有這個陌生的海外世界。


    震耳的號角聲在耳邊吹響,李崇一直立在高台上目送這隻船隊遠去,不知站了多久,直到眼前那些艦隊畫麵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他才吐出一口氣走了下來。


    他看向了站在遠處的宋離,正巧那人也在看著他,宋離的眼底有些瑩潤的色彩,眼中隻有那個青年帝王偉岸的身影,恍惚間他才真實地感受到,大梁真的迎來了一個會帶它走向強盛的帝王,或許這就是那位寧遠侯所說的,這也許就是曆史的一個必然吧。


    上了禦輦之後,天子召了揚州的一個富商伴駕,李崇探了探宋離的手,果然冰涼一片,今日起來的早,海邊海風大,宋離這幾年雖然身子休養的還好,但是畏寒的情況還是沒有多少改善,旁人夏天都嫌冰不夠,隻有他分外的省冰。


    李崇倒了熱乎的茶水塞在了他的手裏,宋離一直低頭瞧著他,看的李崇好笑:


    “這麽看著我幹嘛?弄的好像第一天認識一樣。”


    方才那個身負江山,負手而立如天神般威儀的帝王此刻又變成了會圍著他嘮嘮叨叨的愛人,宋離的眼底泛起暖色和感慨:


    “就是覺得有些不真實。”


    文科生被生活的細節擊中時從心靈上升起的感歎,有時候理科生真的無法理解,就比如此刻。


    李崇分毫沒有察覺宋離的心思,他抬手就解開了衣帶,熱,真是太熱了,這龍袍威儀是威儀,就是太厚了,穿著簡直就是遭罪,他三兩下就將那繡工精湛的龍袍給脫了下來,整個人終於放飛自我地踢掉了靴子,來了一口冰鎮西瓜,嗯,人生巔峰,夏天就應該這樣。


    他這才看向身邊的人:


    “哎,你剛才說什麽?什麽不真實?”


    宋離眼看著眼前的畫麵變化,聲音哽在喉間:


    “現在真實了。”


    李崇並未直接迴京,而是親自巡視沿海五個炮台,從三年前,他便下旨在沿海要地港口修築大型炮台,不單如此,他還著兵部製備炮車,可以按著火炮的射程遠近自由排布,在港口隨時變換不同的炮陣,以適應射程不同的敵人。


    此舉耗資巨大,起初在朝堂上阻礙非常大,但是李崇分別召集了幾位重臣,在朝中幾位重臣的支持下,炮台才算是開始興建,好在這幾年國庫有所緩和,也並非難以支撐,一邊建一邊賺這才算是完成了。


    他從南向北巡視,一眾官員隨駕,有些官員對於陛下一直召一個揚州富商伴駕有些疑惑:


    “陛下為何如此寵信一個商賈呢?”


    “這宋家是什麽來頭?”


    “不知,隻知道是揚州首富,那個蒸汽織造廠就是他建的,聽說陛下巡幸揚州的時候親自去看了,讚賞有加。”


    “我倒是聽說了些不一樣的。”


    “範大人說來聽聽?”


    “這宋家的背景可是不一般,五年前陛下改革鹽引製,對鹽業管控如此嚴的情況下,宋家竟然直接辦下了鹽場的文書,這豈是一般富商能做到的?”


    “原來宋家在淮州還有鹽場?難怪如此富甲一方了。”


    思及此眾人也都對揚州的這位富商的背景有些諱莫如深了,這些議論聲自然是都逃不過李崇的耳朵,他聽著張衝過來稟報的話唇邊的弧度深了些。


    “讓他們議論去,你適時加一把火就好。”


    張衝笑眯眯地應著。


    因為李崇怕底下的官員貪墨,建造炮台的時候斷然不準本地官員直接統轄,所派去督建的官員背景,派係都是迥異,建造和設計也都是分開的,各管各一攤,誰也沒有辦法獨攬大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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