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離知道李崇冒險出京依然是十分不妥了,但是現在人都已經到自己的麵前了,他自是不會說些掃興話的話,他也相信李崇絕不是一拍腦門什麽也不顧就出來的,閻安亭跟著一同過來,想必京中是托付給了焰親王,李崇從麵湯中抬眼:


    “來迴六天,要趕上下一次的大朝會,就能待兩日。”


    說起這個他就滿眼的不舍,宋離眼底溫潤,雖然不舍,但是能見到總是好的:


    “兩日也好,待這邊事了我就迴京陪你。”


    提起這邊的事兒李崇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若是知道江南這些官員能如此猖獗,我就不該讓你過來。”


    公然放火,截殺,這是他從前都沒有預料到的,他都不敢想若是鄭保和曹瑞沒有及時趕到,這人真出了什麽事兒怎麽辦?


    “越是猖獗,就越是說明巡鹽的重要,咳咳,我帶著禁軍,手下還有從前散出來的網尚且如此,若是換了旁人,恐怕招唿的手段會更厲害,就如從前那些巡鹽禦史一樣,動不到他們的根基。”


    宋離一點兒也不後悔來了江南,這淮州的水太深了,除非動了整個鹽道上的人,否則根本無法肅清鹽務。


    從前那些巡鹽禦史要麽根本沒有查到根源,要麽礙於此事涉及甚廣而不敢上報,隻是抓幾個小蝦小蟹了事,這樣有的交差又不得罪死了鹽官,這就是從前巡鹽禦史的生存之道。


    莫說是小小的一個禦史,就是朝廷中,若非李崇這個九五之尊下定了決心清查鹽務,誰又能真的敢冒著這麽大的風險打死一船的人?


    李崇抹了一把嘴,宋離著人進來撤了餐食,李崇直接竄到了宋離的被窩裏,絲毫不理會他說的朝政大事兒,腦袋直接鑽進了他的脖頸邊:


    “快讓我吸吸,好想你,你出京之後我晚上睡覺都不踏實,你呢?你還去逛青樓,連吃帶拿,白天有姑娘晚上有小情人的。”


    宋離被他弄得脖子癢,這說的他好像十惡不赦一樣,手順勢摟住了他的腰,在他癢癢肉上抓了抓,這才救了自己的脖子,不禁好笑開口:


    “我哪有那麽忙?”


    李崇哼了一聲,四下瞧了瞧:


    “哎,你小情人呢?之前不都膩歪著你嗎?”


    他進來半天也沒看到福寶,宋離仰靠在軟枕上摟著懷裏人笑道:


    “我的小情人禿了。”


    “哈?”


    宋離喚了人進來,將福寶抱了進來,李崇一迴頭,就看到了那從前天天雄赳赳氣昂昂舉著的大尾巴,現在都成了一個光杆,他實在是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


    “哎呦,逗死我了,咋搞成這樣的?”


    “那晚我將福寶放到了顧亭的藥簍中,它不小心冒出了尾巴來,就被火給燎到了。”


    李崇笑了半天,福寶好似懂它現在變醜了,小心地將尾巴壓在了腳腳下麵,可憐兮兮的,這副模樣讓宋離瞬間軟了心,拍了拍身邊的人:


    “好了別笑了,它很難過了。”


    李崇頓時轉過了頭:


    “有沒有良心了,現在我們倆誰更慘?剛上完藥你就忘了?”


    宋離哪能忘?隻覺得這日子一下又熱鬧了起來:


    “不敢,這兩日你別亂動,迴去切不可騎馬了,我著人準備馬車,再抽調黑甲衛和曹瑞手下的兵護送你迴去。”


    “不要,坐馬車就要耽擱一日,就少陪你一天。”


    李崇隻恨現在沒有飛機,這一來一迴的時間淨耽誤在路上了。


    “能看到你就很好了,我沒什麽事兒,隻是那夜瞧著兇險,現在曹瑞在,安亭也來了,我總是比之前有時間歇著,你放心吧。”


    “那大朝會我就不去了,改成下一日,明日一早我就讓雪球傳信焰親王,他會有辦法的。”


    這一副甩手掌櫃的樣子看的宋離在心中都同情起了閻毅謙。


    晚間顧亭送來了氧氣,宋離吸上別的不說,咳喘是好了些,李崇在心中再次感謝了那位寧遠侯前輩,當真是活菩薩。


    咳喘緩解,宋離入睡便沒有那麽難了,李崇看著他睡下才探了探他的額頭,溫度已經退下去一些了,他這才算是放下了心來。


    陛下親臨淮州城的消息肯定是不能走漏的,李崇不能露麵,但是宋離是要理事的,或許是氧氣的作用讓昨晚一夜好眠,精神倒是比前兩日都好了不少,梳洗之後就到了外麵見來的曹瑞幾人,李崇躲在內室真成了宋離養在屋內的小情人了。


    外麵的人正在說話,鄭保忽然聽到裏麵房內好像有吃東西的動靜:


    “督主你屋內好像有人。”


    一句話出來,閻安亭好懸沒有嗆著,連曹瑞都向內看了過去,倒是宋離頗為鎮定地開口:


    “是福寶。”


    “哦,福寶毛沒了胃口還挺好。”


    李崇...


    曹瑞迴神開口:


    “督主,這一次這淮州城不說是被連根拔起也是拔了個大半的,根據方偉明幾人的口供,如今淮州成中鄭家與此案的牽連最深,幾人不光供出了則鄭家還牽扯到了總督吳清越,吳總督畢竟是二品大員,此刻又奉旨進京朝賀陛下萬壽,這後麵如何您看?”


    曹瑞畢竟隻是從三品武官,這樣的事兒他是拿不了主意的,宋離低頭看著桌案上一份一份的口供:


    “正是因為他是二品大員,這淮州的鹽務積弊如此才和他脫不開關係,你們該審的審,該抓的抓,本座已向朝廷遞了折子,算算時間今日便到,吳清越自有陛下親處。”


    宋離的語氣篤定,曹瑞又思及宋離的手中有生殺密旨,想來吳清越是陛下要動的人,便也沒了顧忌。


    “此案必然是個大案,但是這淮州卻也還需要鹽官,不能真的全都下了獄,除了那些和鹽官牽扯極深的,那些如何家一樣被迫繳納陰價的人,也要放過些,不能弄的整個淮州城人心惶惶。”


    這也是曹瑞擔心的點,最怕宋離此次雷霆手段,又有前兩日的仇便一個不肯放過了,此刻聽他這樣說也鬆了一口氣,至於這淮州之後的官員替補那也不是他能管的了的事兒。


    過了一個時辰曹瑞幾人這才離開,李崇也從裏間出來,看了看宋離的臉色,到他的身後幫他捏了捏肩膀,宋離拍了拍他的手,轉過了身來:


    “昨晚太晚有些事兒也沒來得及和你說,淮州這一次大半的鹽官都牽扯進去了,無論誰人來補缺,恐怕都是一群新的餓狼,也就是能比從前收斂些,所以我倒是有個想法,之前寫到了進京的折子裏,想來你也沒看見。”


    李崇索性倚在了一旁的桌案上,抱著手臂:


    “我洗耳恭聽,督主請講。”


    宋離白了他一眼,隨即抬手將案邊的一張地圖展開,地圖上用藍色的墨汁標注了幾條線路:


    “你看,這幾條粗的都是江淮一代大鹽商慣常走的路線,主要分外兩個方向,一個是向北,一個是向西,而走短途的鹽商則多會去南部。


    北方和西部都是少鹽的地方,去這些地方雖然路途遠一些,但是利潤卻大,而且他們販鹽往往都是結伴同行,路熟悉,和沿途的官吏還有其他一些需要打點的地方關係也都是過得去的。


    從前他們需要從江淮鹽官的手中獲得鹽引銷往各地,這樣一來,江淮鹽官手中的權利過大缺乏限製,所以鹽案屢禁不止,但若是我們換一個路子想,這鹽引不都交給江淮的鹽官,而是分一部分出去交給邊關總督和守將呢?


    這江南可不止產鹽,還是魚米之鄉,這些年來朝中吏治腐敗,連京城中都出現了糧倉虛空的事兒,這各邊地的糧倉情形是可想而知了,若是此時朝中給各駐地守將和總督發放鹽引,而鹽商可以憑借往邊地運糧來換取這些邊疆總督和守將手中的鹽引,並在本地銷售。”


    李崇眼睛也亮了一下,這法子他記得好似朱元璋就用過,叫開中法,隻是他不是學文的,這個說法其實也隻是後來刷短視頻的時候看到過,當時他一掠而過,並沒有細看,但是現在聽宋離這樣一說,這個做法確實是可以實行的,尤其是在邊地糧食緊缺的時候。


    “宋督主啊,你說你這個腦子是怎麽長的,怎麽這麽聰明呢?這確實是個法子,鹽商路熟還早就打通了這一路的關卡,運鹽也是運,多運點兒糧也是運,相比從前他們從黑心的江淮鹽官手中交陰價才能獲得鹽引,這運糧的法子他們想必是更容易接受的。


    而且若是實行此法,相對來說就是將鹽引的控製權分散到了各地,又都是邊地,若是一方官員試圖將鹽引抬價,也還有其他的地方可以獲得鹽引,而邊關的糧庫是死的,朝中可以通過監察糧庫來監督邊地官員。”


    宋離見他瞬間便相通了關鍵也笑了:


    “正是如此,此法比單單派巡鹽禦史年年來江淮巡鹽要便於監管的多,朝廷可按著一年規定糧庫的存量來為邊疆大吏配發鹽引的數。


    邊境的官員若是膽敢抬價那麽鹽商必是不願去那處運糧的,屆時糧庫便空虛,到時朝廷以雷霆法度嚴懲幾個,那些官吏便也就知道厲害了。”


    這個辦法不能完全杜絕貪腐,但是相比從前的製度,卻要好上很多,兩人談論著逐漸完善這個法子,李崇也搬了椅子坐下,對著地圖寫寫算算:


    “沒錯,這樣的法子還能為朝廷運糧省下一大筆費用,而且便於調控,若是一方有了戰事,便可提高那一方官員手中的鹽引配比,隻要鹽商運糧就可多獲得鹽引,這樣戰時的後勤物資壓力就可以減輕不少,而如今還沒有結束的南境戰事就是最好的一塊兒試金石。”


    李崇頓時心情都舒暢了不少,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兒,神秘兮兮地轉頭看向了身邊的人:


    “你知道嗎?之前我和韓維算了南境的軍費,發現南境所消耗的物資甚至多於朝廷給的軍餉,為此韓維還讓我多些警惕,我後來派人到南境去查,你猜查出了什麽?”


    這個事兒宋離離京之前是聽李崇提過一句,此刻也不知他查出了什麽?


    “什麽?”


    李崇現在想到這事兒都是拍案叫絕的程度:


    “我查出了鎮安侯男扮女裝的那個兒子可真是個人才,你知道嗎?他現在不單單兼著陳青峰的正牌夫人,還兼著南境天越山的土匪頭子,南境軍物資不夠,糧響吃緊,他就去搶。”


    宋離饒是見多識廣聽到此事也大為震驚,目光中寫的都是不可思議四個字,李崇看到他這樣的神情圓滿了,果然,聽到這樣的消息吃驚的不光是他一個。


    其實軍費不夠去搶的先例是不少的,但是像程瑾諾這樣,從小男扮女裝,長大嫁人之後還要扮演端莊夫人的同時還能去兼職做了土匪,這簡直就是時間管理大師啊。


    宋離迴神之後開口:


    “若是如此,那麽不用懷疑了,陳青峰必然是知曉他身份的,這倆人倒是也挺配的,一個打仗一個搶錢。”


    宋離自己說著都笑了,他想起了什麽一樣開口:


    “若是你決心要用南境來試試此法,這第一個去南境的鹽商我倒是有一個人選。”


    李崇趴在這人的桌案上,手中一刻也不歇著地鼓搗他桌子上的東西,聽了這話他一下迴頭,用手中毛筆柔軟的毛毛去蹭了一下宋離的鼻尖,哼了一聲開口:


    “不是給你那從春月樓帶迴來的姑娘家謀生意吧?”


    作者有話要說:


    宋督主:被你猜對了


    陳青峰和他的土匪夫人


    第87章 分別(和宋離的關係暴露)


    宋離宛若沒有聽到李崇這酸溜溜的話,故意開口:


    “你別說,我倒是還挺欣賞這何家和何家那姑娘的,雖然遭逢家變流落風塵,但是果敢有為,膽大心細,聽聞朝中派遣了欽差過來,雖然知道我的身份心有恐懼,卻還是為了家裏人主動過來伺候,這剛剛逃出了春月樓那等魔窟,卻又在驛館遭受這般劫難。


    連我都以為那姑娘要嚇破了膽子,卻不想這個何姑娘不但沒有被那又是放火又是截殺給嚇壞,反倒是幫著受傷的禁軍縫合包紮傷口,真是個不簡單的姑娘。”


    本來李崇就是酸溜溜地打個趣,想著揶揄一下宋離,卻不想這人倒好,一股腦給誇了人家姑娘上百字,心裏本來隻是一點兒的酸意,現在頓時流成了河,他二話不說,上去雙手就捏住了宋督主的臉,惡狠狠開口:


    “你還有點兒良心沒有?我千裏迢迢過來看你,你就在我的麵前誇姑娘?”


    宋離被他掐了個不妨,卻也不惱,他倒是挺喜歡看李崇這酸溜溜的模樣,但是現在把人惹惱了他也心疼,便摟著人的腰哄了哄:


    “好了,我隻是同情她的遭遇,對她有兩份欣賞,旁的可都不曾有,不過,我倒是瞧著魏禮這兩日有些不對。”


    李崇來了興致:


    “魏禮?那個木頭樁子?他不會喜歡上人家姑娘了吧?”


    宋離向後靠了過去,眉眼間帶著淺淡的笑意:


    “說起來魏禮的遭遇和何姑娘有些類似,當年他家中也是遭貪官所害,我陰差陽錯地救了他,見他身手不凡也就一直放在了身邊,後來我借故著直廷司清查了那貪官,也算是為他家人報了仇,他從此便死心塌地地跟著我。


    隻不過他家人沒有何家這麽好運,雖然大仇得報,但是死人不能複生,可能也是因為這個讓他對何姑娘有兩分憐惜,並且從不曾因為她淪落風塵而看輕她。”


    李崇也有些沉默,有的官員隻是一時的貪婪和任性,便要別人付出整個家族性命的代價,如今何家是能洗刷冤屈了,但是何姑娘卻因此流入風塵。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當審計成為皇帝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竹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竹酒並收藏當審計成為皇帝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