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看這個吧,江南的這群鹽官真是膽大包天,敢公然謀害朝廷欽差,欺君罔上。”


    閻毅謙顧不得別的,立刻展開了信件,發現是鄭保傳迴來的,信上字字句句都是驚心動魄,但是思及這是鄭保的信,他知道鄭保絕對沒有膽子也沒有腦子敢撒謊,這些必然都是他親眼所見,此刻麵色也冷肅下來:


    “這些江南鹽官著實是膽子太肥了,還好鄭保趕上了...”


    還不待閻毅謙的話音落下,李崇便搶白開口:


    “王爺,朕要親自去一趟江南。”


    這句話震的閻毅謙都抬起頭,他瞬間明白了李崇匆匆喚自己過來的原因,鄭保心中透露出宋離的狀況如此嚴重,李崇這要去江南是為了什麽已經不言而喻了,但是天子出京這是何等的大事兒?


    “陛下,臣知道您擔心宋離,但是切不能以身犯險啊,您輕易出宮朝野必會動蕩。”


    這簡直就是兒戲。


    李崇卻已經打定了主意:


    “朝野不會知道,朕一來一去最多六天,下一個大朝會之前必會迴來,萬壽節也不會耽擱,這幾日朕隻稱病不出,內閣那裏你若是頂不住就這透漏一二,想來岩月禮也會遮掩,擋住朝臣幾日不是什麽問題。”


    這主意是打的明明白白的,李崇知道現在隻要對上內閣的人,他必然就很難出京城了,所以才要在岩月禮那等老臣知道之前就先出京,將壓力都交給閻毅謙。


    “朕明麵上下旨給世子前往江南,朕扮成隨從和他出京,點黑甲衛隨行,有世子在,王爺不必擔心朕的安危。


    想來不日宋離和曹瑞的折子就會遞送京城,到時候著大理寺直接在吳清越的船到京後即刻羈押逮捕。”


    閻毅謙現在的眉頭簡直皺的能夾死一隻蚊子,別說是他,就連張衝都被陛下這個決定給震驚了,但是話到了最後,李崇換上了一幅可憐兮兮的表情:


    “姑父,你就幫朕這一次吧。”


    閻毅謙的眼皮都是一跳,姑父,是了,他可不是皇帝陛下的姑父嗎?隻是這稱唿還真是多年都沒聽到了,李崇一看他的態度軟化立刻開口:


    “姑父,宋離的身體你是知道的,我真的很擔心,你想如果換做是姑姑在江南遇險,你在京城能坐得住嗎?”


    閻毅謙還真順著他的話想了一下,第一個念頭就是那絕對坐不住,隻不過片刻他就迴過神來來,這能一樣嗎?


    隻是,這一切都拗不過已經打定了注意的皇帝陛下,李崇的主意已定,連派焰親王世子去往江南襄助宋離的旨意都已經寫好了。


    為了掩人耳目,張衝被留在了京中值守,李崇以最快的時間換上了親衛的衣服隨著閻安亭出了宮,這一次他急著趕路,自然不可能選水路,而且他以親衛的身份隨著閻安亭出京連馬車也不可能坐,全程隻騎馬。


    從這裏下江南,如果晝夜不停歇,到了驛站就換快馬其實隻需要一天一夜,但是晝夜急行,可不是一般人能抗住的,閻安亭在出發前拿出了些軟皮子過來:


    “陛下一路騎馬不墊上一些不行,腿會被磨破。”


    李崇之前在春獵的時候宋離也給他準備過這樣的皮子,綁在大腿內側便不容易被馬鞍磨破,此刻閻安亭拿過來的比那時候用的還要大一些,不光能綁住腿,還能包住屁股,他二話不說進屋綁好,一行人即刻點兵出發。


    李崇從前何曾這樣長時間的騎過馬,不到半天的時間,他整個人都快要被顛散架了,閻安亭實在是不放心,頻頻向側後方看,勸著李崇休息一下,但是李崇幾乎都是充耳不聞,隻到了驛站的時候才會換馬,喝水,吃點兒幹糧。


    腳踩在地上的時候膝蓋一軟好懸沒有直接跪在地上,還是閻安亭及時托了一下他的手臂,又熱又累,胯骨被顛的走路的樣子都有些變了,但是李崇還是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隻一個心思要趕緊到江南,他這無聲又硬氣的模樣便是讓閻安亭都有些側目。


    其實這樣的趕路方式,就連他都少有,畢竟若非戰時,他們也是正常行進,絕不會用這種仿佛八百裏加急一樣的方式走。


    夜晚閻安亭他們是在驛站住的,連城都沒有進。


    第二日卻下起了雨來,隻能身披蓑衣前行,終於在夜色快降臨的時候,淮州的城樓終於遙遙在望了,李崇此刻唇色都有些白了下來,抓著韁繩的手被疾風吹了一路,此刻都已經僵硬麻木。


    終於到了城下,閻安亭亮出令牌和聖旨:


    “我乃焰親王世子閻安亭,奉陛下聖旨前來協助宋督主辦案,速開城門。”


    聽聞閻安亭來了,曹瑞和鄭保親自相迎,李崇隻怕鄭保那個二愣子叫出自己,特意到了隊伍中,低下頭去,好在有鬥笠遮擋又下著雨,沒人能認出他來。


    閻安亭知道李崇此刻著急,所以隻簡單寒暄幾句便匆匆進城。


    宋離白天服了提精神的藥,見了曹瑞,看了審訊的口供和卷宗,曹瑞離去之後他便撐不住地倒了下去,這兩日午後都在發熱,咳嗽也不見好轉,宋才擔心的厲害,隻得讓陛下送來的廚子換著花樣做,讓他好歹吃下去些。


    惱人的咳喘停不下來,宋離明明已經倦極,卻還是睡不著,隻能半靠在軟枕上挨著,卻在此時外麵的門忽然被推開,一個身披蓑衣,頭戴兜裏的人驟然闖了進來,夾雜了一室風雨,這動靜驚的顧亭立刻迴身,本想怒斥一聲,卻沒想到那快步進來的是一個他怎麽都想不到的人。


    “陛,陛下?”


    聞言宋離都禁不住抬起頭,手帕還抵在唇邊,一時之間四目相對,他甚至以為是自己此刻燒糊塗了才會看到李崇的影子,下意識地抬起了手要觸碰。


    而那隻手卻在下一刻便被人握在了手中,那雙手冰涼一片,這才讓他清醒了幾分,撐著就要坐起身:


    “憬琛?你...咳咳,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宋離現在都有些恍惚,他身子不穩,李崇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這一路上擔驚受怕的心才算是安穩了兩分,下意識抬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卻發現自己一身蓑衣還沒脫,手上都還有雨水,那人肩膀處的衣服頓時被他弄濕了,忙扯了一下他身上的被子幫他蓋好:


    “快躺好,別著涼。”


    宋才趕緊幫李崇脫了身上的蓑衣,宋離也緩過了神兒來,目光都在李崇的身上,這才發覺他臉色難看的厲害,唇上都有些暗色,像是凍的,人這兒細看都有些打哆嗦:


    “怎麽過來的?怎麽手上這麽涼?”


    想想他昨日讓雪球送的信今日也才會到京城啊,這人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李崇現在腿都快站不住了,渾身都疼,待脫了身上的蓑衣,他好想上去抱抱宋離,又怕他身上的涼驚著他,聲音都啞了,加上淩亂的頭發,和鬢邊被雨水打濕的碎發,頗有兩分可憐兮兮的樣子:


    “還能怎麽過來,騎馬過來的唄,外麵下雨了,你都快把我嚇死了。”


    這一句話中的信息量實在過大,騎馬?從京城到這裏?外麵現在還下著雨,這人明明在春獵都沒有騎過多久的馬,有些燒的昏沉的腦子這才動起來。


    這邊他已經嚴令顧亭不要向京中傳他的狀況,那是誰?但是看著李崇的樣子他以手撐著床案,忍著眼前有些昏黑的開口,聲音帶著些唿吸不暢的喘息:


    “宋叔,快讓人備沐浴的水,再熬些薑湯來。”


    這屋內暖和李崇緩過來了一些,這才坐到了床邊,見他明顯唿吸費力的樣子,將人抱在了懷裏,一下下撫著他的心口,將腦袋一下埋在了他的脖頸間,宋離感覺到了他周身的不安。


    知道他必然是在誰那知道了他的狀況,害怕了,怕的不顧身份,不顧這千裏之遙匆匆趕來,他抬手撫著李崇的後背,側臉貼著他冰涼的臉頰,像是哄著受了驚的貓兒。


    他側頭在他的唇角上輕輕印下一吻,不帶情欲,卻是那樣的溫和美好,帶著濃濃的安撫之色,他的聲音因為高燒有些低弱,卻憑白多了柔情:


    “對不起,嚇著我們陛下了是不是?嗯?”


    說完他用鼻間輕輕蹭了一下他的臉頰,李崇一路的害怕,疲憊都似乎被這個吻安撫住了,他緊緊抱住懷裏人的身子,吸著他身上獨有的那種帶著淡淡藥香的味道,卻在聽到他聲音的時候眼睛都有些紅了,明明隻有一個月,他卻覺得已經隔了一輩子那麽長一樣。


    “何止嚇著了,我差點兒嚇死了,鄭保說你吐血了,說情況很差。”


    宋離的一愣,轉而立刻想通了李崇會出現在這裏的關鍵,他眉眼一彎著實有些無奈:


    “咳咳...原來是那個憨小子。”


    李崇和他親親貼貼卻發現了不對:


    “怎麽身上這麽熱?是不是發燒了?”


    第86章 脫褲子,要上快上(開中法)


    “是你身上太涼了,水好了,快去洗個熱水澡。”


    宋離摟著他哄道,李崇身上此刻也是雨水混著汗,自己都嫌自己臭,便起身去了後麵的浴房,兩天的疾馳哪怕是腿上墊著軟皮子,大腿裏子還是被磨得起了一層的皮和泡,這會兒一下水疼的他一個咧嘴。


    宋離這才低頭瞧了瞧自己身上,轉頭看向宋才:


    “將鏡子拿過來。”


    宋才愣了一下才去拿了一個八寶羅盤鏡過來,宋離向鏡中瞧去,看到的自己蒼白消瘦的臉上,唯有顴骨的地方有些發紅,卻並沒有將氣色顯得好一些,發髻也散亂了下來,瞧著更加病態沒精神:


    “宋叔,拿梳子過來幫我束發。”


    這幾日除了見曹瑞幾人的時候,宋離實在是沒什麽精神整理自己,宋才知道這是陛下來了,督主這才開始注意自己的模樣了,立刻拿了梳子過來幫他束好了頭發,宋離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去將那件葛紗的中衣拿過來...咳咳...”


    雖然精神是好了不少,但是濃煙傷肺,咳喘和氣悶始終沒有多少的緩解,顧亭開口:


    “肺部被煙氣所傷,用了藥也需一些時間,這樣挺著不行,來江南時製備氧氣的東西沒帶,我已經托家裏人尋了,今晚大概就能送來。”


    宋離點了點頭,想起什麽開口交代:


    “你去拿些上好的上藥來,管磨傷的那種。”


    顧亭看向裏間便明白了。


    李崇從後麵進來的時候走路的模樣都不太對,兩個腿叉著,又覺得這樣走路有些不雅,但是不這麽走實在是疼的不行,進了內室才發現宋離讓人都下去了。


    榻上擺放了一個小桌板,上麵擺著幾個精致的擺盤,上麵幾個菜色他都不太認識,而靠在迎枕上的那個人此刻卻瞧著精神了不少,頭發重新束了,換了一身淡青色的葛紗袍,看著樣子,正是他上次從京中隨他們家的廚子一並送過來的那幾身。


    宋離的小心思卻讓他心裏覺得可愛又好笑,他湊到了床前笑嘻嘻地開口:


    “喲,這是誰家的病美人啊,瞧穿的真是清雅富貴,也不知道是誰的眼光這麽好選了這麽好看的衣服。”


    這熟悉的打諢聲,隻讓宋離這連日來都緊繃的神經都鬆散下來了不少,宋離有些沒好氣:


    “還有心思打諢...咳咳,大腿裏子都不能看了吧?上來,脫了褲子,我給你上藥。”


    他提了一口氣坐起來一些,李崇知道剛才走路的樣子都讓他看見了,難得有些不好意思:


    “一見麵就讓人脫褲子...”


    宋離看不得他磨蹭,李崇沒怎麽騎過馬,現在腿上指不定什麽樣?拍了拍床上,目光帶了催促,李崇這才爬了上去,解開了褲子,衣料碰到大腿都疼的一個咧嘴。


    宋離低頭,就見他大腿內側紅了一片,已經破了皮,還有幾個血泡,光是看著就知道有多疼,李崇最是看不得這人這個模樣,故意開口:


    “我說宋督主啊,這個姿勢很丟臉,您要上快上啊。”


    這句話說出口他才自覺說的太有歧義了,宋離白了他一眼,這才蘸了藥膏輕輕幫他塗在了腿上,藥膏裏麵含薄荷,上上去清清涼涼的,瞬間就將之前那紅腫脹痛的感覺壓下去了不少,李崇終於是吐出了口氣,宋離抬起目光向上撩了一下:


    “別...咳咳...的地方傷著沒有?”


    李崇看到他盯著的部位,趕緊捂了一下:


    “別的地方好好的呢,別想占我便宜。”


    宋離看著好氣又好笑:


    “等等,別急著提褲子讓藥膏幹一幹,不然全蹭褲子上了,等一會兒我讓顧亭拿些藥粉過來,咳咳...這江南潮熱,傷口若是不上些粉怕是要感染了。”


    李崇看著他咳嗽的還是嚴重:


    “我沒事兒了,你快靠著歇歇吧,這一封信真是要把我嚇死了,你這肺部本就不好,哪受得了這個?顧亭可有辦法緩解嗎?我還帶了三個太醫過來,隻是年紀大了不能騎快馬,想來明日晚上也能到了。”


    “說是靠養,鄭保那孩子沒見過什麽,被嚇壞了,其實沒那麽嚴重。”


    宋離靠了迴去,想起那天鄭保剛到的時候看他那害怕的目光他都能猜到他在折子裏會和李崇說什麽,不等李崇開口,他就又堵了迴去:


    “好了我的陛下,飯都快涼了,兩天都沒吃好吧,吃吧,我也餓了。”


    小桌子上的小菜都是些江南的特色,李崇都沒怎麽見過,宋離撐著起來些,給他逐一介紹:


    “這是蟹黃包,東台魚湯麵,蝦婆餅,板浦涼粉,千層油糕,都是些小食,快嚐嚐。”


    李崇是真餓了,這兩天他就沒正經吃過飯,連昨晚在驛站怕暴露了身份也是吃的大鍋飯,這會兒吃啥啥香。


    宋離看著他的胃口絲毫沒有被這江南的天氣所影響,心裏也舒坦了不少,連著自己也有了些胃口,隻是怕吃多了不好消化,也隻是比往常多用了一點兒。


    “能待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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