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黑暗的魔氣似若狂風,一掠而起。▲∴,


    阿羅葉一襲長裙,再度飄揚起來,卻隻見得,她的一片衣角,在魔氣的侵蝕之下,竟瞬間焚灼起來,閃過一陣火光,便是化成了黑燼。


    繼續在這漫天的魔氣之中,飄飛了很遠。


    “……”


    霎時間,阿羅葉緊咬著牙,明顯已被那狂戾的魔氣蝕入了軀體,忍受著無比的痛苦。然而,她沒有停下腳步,隻抱著懷中的嬰兒,繼續朝著那純陽宮中而去。她便想看看,秦川,是否真的忘記了一切,是否,真正死了心。


    “哇……”


    一聲嬰兒的啼哭,瞬間傳至了落雁峰的每一個角落。


    這般可怕的魔氣,幾乎天下間每一個道行高深的修真之人尚且招架不住,更莫說區區一個嬰兒了。隻見得殺意紛陳的黑氣,徹底籠罩了母女二人。


    淒厲的啼哭,傳入阿羅葉的心中。


    竟是那般的痛。


    可,她的麵容之上,卻是那般的堅定,那般的,視死如歸。


    阿羅葉從西疆趕到中原,得知了這個消息,心中已是無比的絞痛欲碎。她為了秦川,為了她的夫君,本可以什麽也不顧;可如今,秦川這般陷入了沉淪,這般與死無異。那,她,卻還有什麽可以顧及的呢?


    既然他不願醒來……


    那,便帶著孩兒,與他一起步入毀滅吧!


    “妙兒,娘親這便帶你去見爹爹……”


    一句淡淡的話語,懷著無比的淒愴,從那漫天的黑暗之中,傳了出來。眾人隻見得,恐怖的心魔之氣,早已徹底沒過了母女二人的身軀。


    徹底地,步入了黑暗之中。


    步入了,死亡……


    嬰兒的一聲聲啼哭,傳至純陽宮外,傳到每一個人的耳裏。


    “不要!”


    柳沉煙一聲驚唿,卻是早已看不過去,動起身來,似要將阿羅葉母女二人從那魔氣中拉迴來。然而,忽然,卻是一隻手臂阻在了她的身前。是上官瑤,上官瑤麵無神情,死咬著雙唇,竟是如此狠心地阻止了柳沉煙。


    風中,一襲白衣飄揚而起,亦是那般的淒苦。


    “你要看著她二人這般赴死麽?!”


    柳沉煙厲喝一聲,有些怒意地直視著上官瑤。


    隨即,上官瑤隻是搖了搖頭,不覺之間,雙眸瞥向了那純陽宮中。她,似乎察覺了什麽,她相信,秦川,絕不會將一切都忘記的。


    ……絕不會!


    他,隻是暫時解不開心結,走不出心中的黑暗。


    但,他不會忘記的!


    ……


    “轟!”


    突然,那純陽宮上方的紅光,一瞬間爆發起來,血紅之色愈甚,猶如衝破了蒼穹,將這伏羲山的上空,照得一片輝耀。


    卻是,染得鮮紅無比!


    隻見得原本籠罩純陽宮方圓數裏的心魔之氣,亦是一瞬間隨著那股紅光的爆發,源源匯聚,跟隨著衝上雲霄,將那覆蓋上空的漆黑烏雲徹底衝散。所有的狂暴邪戾之氣,短短片刻之間,竟全都消匿而去,恢複了清明。


    午後陽光,緩緩自雲層灑下。


    驅散了無窮無盡的黑暗,伴隨著清風徐徐,消失得無影無蹤。


    “……”


    妙兒的哭聲,緩緩止了下來。阿羅葉如釋重負,緊了緊懷中的妙兒,稍稍昂起頭來。此處,所有人的目光,皆是瞧向了那純陽宮的宮門。


    秦川,懷著不舍,將慕紫涵放在雪中。


    身軀竟是那般的僵硬,緩緩地,從宮中走了出來。


    “唿……”


    似乎聽得,這一瞬間,所有人無不是長長地舒了口氣。


    隻遠遠見得,秦川一步步走到阿羅葉的身前,接過妙兒,抱在了他的懷中。隻是,他的臉上,依舊麵無神色,仿佛,自慕紫涵死後,便永遠定格了這一個透著淒苦的神情。盡管,他的懷中抱著的,是她與阿羅葉生下的女兒。


    他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言語。


    “……”


    此刻,妙兒在秦川的懷中,早已止去了啼哭。隻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無比頹廢的男子,有些陌生,卻,又與她有著無比親密的血脈之連。


    盡管一個初生的嬰兒,卻似乎,感受到了秦川心中的苦意。


    ……


    遠方山間的皚皚白雪,仍未消融。


    秦川抱著妙兒,一步步走到了眾人的眼前。


    上官瑤、葉秋奇、柳沉煙、昔日的尊師靜虛子、還有一眾當年伏羲門中的師長們,一個個,映在秦川的眸中,都是那般的熟悉。可似乎,如今,卻早已激不起秦川心中的半分波瀾了。甚至,還有身旁的阿羅葉。


    若不是害怕傷了懷中妙兒的性命,或許,秦川根本不會放下慕紫涵。手中,不會放下;心中,也未曾放下過。


    ……誰能料到,是一個嬰兒,打開了他緊閉的心門。


    眾人卻也相信,能夠打開這第一次,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千次萬次,直至,徹底將秦川從迷失中喚醒迴來為止。


    “昔日師父教誨,周易卦解謂之,命者,數也。”


    “……我卻是不信。”


    秦川淡淡地說道,卻不知對誰而言,隻雙眸無光地看著眼前的千裏江山,神情似苦非苦,似笑非笑,直透著世間最無奈的迷茫:


    “如今,我一生坎坷,走過萬裏河山,曆經百難千劫,本以能夠修得正道。可結果,這結局,我依然沒能改變,在這宿命的輪迴之中,又一次體會了苦難,體會了天道的無情。道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我,終是信了。”


    說完,秦川無比悵然地搖了搖頭,隨即一手撫上了妙兒的額間,玄妙的道法之氣源源湧出,祛除了妙兒方才受到的驚嚇。


    終是,將妙兒遞迴了阿羅葉的懷中。


    卻,又緩緩往那純陽宮中行去。


    ……他的心結,仍未解開。


    眾人心中一苦,隻能看著秦川又返迴了心中的黑暗之處,無可奈何。那妙兒也開始了啼哭,哭聲迴蕩在空曠的天際,直顯得無比的淒涼。


    “你可認為,你便是芻狗了?”


    突然,一聲質問自虛空傳來,引得眾人頓時一驚。


    隻見得虛空似有一陣奇妙的變化,一道異光掠過,便是無塵子憑空出現在了純陽宮外。他看著秦川離去的背影,隻有這一聲輕蔑的質問。秦川絕不是任天道擺弄的芻狗,他能與心魔相爭,突破這古今未有的境界。


    卻,為何在此刻認了命?


    “……”


    前方,秦川的腳步止了下來,不動不語。


    隻聽無塵子繼續說道:


    “昔日我以南柯身故,也曾與你一般,自欺欺人,終日迷失於混沌之中。可結果呢?你終日抱著她一具冰涼的屍身,卻能喚她迴來麽?”


    “你是說,她還有救?”


    秦川一句冰冷中帶著驚喜的話語,顯露出了他心中的悸動。


    “不錯。我正是為此而來。”


    無塵子負手而立,麵容鎮定地答了這一句。


    可是落在上官瑤的耳中,卻是心有微微的一疑。那日慕紫涵在完全解開防備之下,被秦川一劍斃命,元神靈識俱滅、三魂七魄俱往歸於三界之中。如此,大羅神仙也救不迴她的性命。可,無塵子為何突然這般肯定之言?


    難道,果真有辦法?!


    ……


    慕紫涵死了。


    隻留下一具尚未腐朽的軀體。


    自然,秦川亦絕不會讓其腐朽。而無塵子此番帶來的救命之法,便是欲以這一具遺留之軀,喚迴三魂七魄,重修元神,已達重生之效。


    其言:隻需兩味靈丹。


    一味謂之“歸返”。乃取世間八種稀有的天材地寶,各藏於中原名山大川,需曆千險萬難取之,煉而為丹,可喚醒歸於輪迴的三魂七魄;


    而另一味,謂之“迷途”。


    比之上一味“歸返”,這“迷途”之材卻是更加的困難、更加的虛無縹緲。乃是取無根之水、無源之火,水火交融,而成靈丹。欲使慕紫涵死而複生,便唯有用這古今未見的丹藥,使魂魄歸於軀殼,得以重修靈識。


    懷著這般渺茫的希望,秦川依然上路了。


    落雁峰上。


    靜虛子身前,秦川深深行了跪拜之禮,將慕紫涵留在了純陽宮中,拜托於伏羲門代為照看。末了,便轉身而去,前往世間尋求靈丹了。


    龍脊,赫然現出,浮空而起。


    盡管此刻為秦川送行之人頗多,但秦川亦是那般的麵無神情,直如視而不見。將欲起身,身後,卻是突然一句嬰兒的啼哭,使他滯了下來。


    終於,一句帶著微微不忍的話語,傳入了阿羅葉的耳中:


    “照顧好妙兒。”


    說罷,秦川便禦劍而起,化作一道疾光,朝著中原大地遠去。


    “……”


    阿羅葉抿唇不語,俱是淒苦之色,緊緊抱住妙兒,卻如何也止不住妙兒的啼哭。她看著蒼茫的天際,那一道疾光逝過的方向,隻希望著,秦川能夠尋到那所謂的靈丹,能夠,解去他的心結,重新迴到他們母女身邊。


    可是……


    “前輩,你說的這般辦法,果真有效麽?”


    上官瑤風中靜立,亦是看著遠方,卻淡淡地問一側的無塵子道。


    “有。”


    無塵子迴答。他也看著秦川離去的方向,卻是切身地感受到了此刻秦川心中的無比希望。此刻他這個弟子所曆的劫難,竟與當年的他,如出一轍。


    “能不能救迴慕紫涵我不知,但,能將秦川救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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