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


    一聲頗有惆悵的長歎,從秦川的口中發出。


    當年,自己為了慕紫涵,不惜大鬧儒園,在孔陵與師門和天下正道決裂。那般是對是錯,如今自己也不想去糾結了。


    可是,眼下親身經曆這般有可能正是蕭如白製造出來的慘象,自己卻也有些不忍。要說蕭如白為了慕紫涵,殺生成魔,屠殺了這龍泉鎮的數百無辜之人,也並非沒有可能。此刻自己心中最大的擔憂,便是如此。


    “但願他不會。”


    秦川心中想道。


    “……”


    阿羅葉悄悄看了秦川一眼,沒有言語。


    隨即縱身一躍,飛上了一處高處。這龍泉鎮三麵環山,唯有東麵正對著茫茫的雲夢大澤,假若當時龍泉鎮發生命案,那般恐怖的音律怨氣,沒有可能不被周圍的修真之人察覺。如此,最有可能逃去的地方,正是這大澤之上。


    想著,阿羅葉心中一凜,有了主意。


    “夫君,可要去那湖上探查一番,或許會有蹤跡。”


    對著隨後而來的秦川道了一句,阿羅葉凝視著月色下的浩瀚雲澤,幾座若隱若現的湖中島嶼,伴隨著湖上夜霧,落入了眼簾之中。


    “嗯。”


    秦川應了一句,這也正是自己的打算。


    不過突然之間,秦川眉目一動,察覺了有人前來,當即一手輕揮,隱晦的魔道真元彌漫而出,結成了天魔幻影陣,生生匿去身影。


    阿羅葉眉目一緊。


    隨後,卻見這龍泉鎮中,幾道身影閃現而出。


    那幾人皆是道服打扮,年紀都不大,也如秦川二人方才的舉動一般,在這遍地死屍之中來迴探查。也不像是有何目的,似乎隻是單純的抱著慈悲之懷,來這命案發生之處瞧上一瞧。隱隱中,還能聽見幾人的唏噓。


    “唐思賢?”


    秦川心中一疑,一眼認出了其中一人。


    這時出現的,正是幾個伏羲門的年輕弟子。


    此刻龍泉鎮被東雷閣牢牢控製,自己有何手段就不說了,單憑阿羅葉的幻蠱之術,自然是來去自如,絕不可能被人發現。而唐思賢一個後起之輩,居然也能穿過那層層緊密的封鎖線,看來,還當真有些本事。


    “他們來作甚?”


    身旁,阿羅葉悄聲問道。


    “不知。但與我們無關。”


    秦川輕聲迴道。憑自己的經驗,幾個初出茅廬的伏羲門年輕弟子,還沒有資格與這等命案搭上關係,想是好奇心作祟,才來瞧上一瞧的。


    換作當年的自己,也正是如此。


    “走了。”


    過了許久,果然便見唐思賢一行人相繼搖頭歎氣,作法在這鎮中勉強驅去了幾分怨氣幽魂,便繼續朝著龍泉鎮外潛行出去。隨即,秦川解去天魔幻影陣,也不再理會,朝著那茫茫大澤之中遙望了一眼。


    但願,蕭如白在那裏。


    ……


    暖日初升。


    雲夢大澤之上,浮起了濃濃的霧氣。


    延綿千裏,直如雲海漫漫,迎著初升的霞光,堪是一人間勝景。醉如雲夢中,神遊歎天澤。初春時節,正是這雲夢澤最美的時候。


    湖中,一座島嶼。


    春枝嫩芽,已然漸漸萌生,山青水綠。


    隻見一座茅屋高立於島嶼山巔之上,清風徐徐,拂起屋前一縷輕柔的白衣,宛若驚鴻掠影。一個絕美的女子,遠遠遙望著雲夢大澤,隻見雲霧茫茫,看不得半分風景。然而,女子的麵容之上,卻始終浮著淡淡的笑容。


    思緒,飄了很遠很遠。


    那時,也是在這雲夢澤,腦海中那一句無法忘懷的誓言:


    你若不離,我便不棄。


    你若不離……可是,若是你先離了呢……


    “?”


    忽然,女子麵色一凝,轉而變成了一貫冰冷淡漠的神色,倒也沒有絲毫動容,依舊負手而立。身後,已經察覺到有人前來。


    “師姐,我們終於找到你了。”


    唐思賢靜靜立在身後,雖見不得師姐的容顏,但能站在這一道背影身後,他似乎便也覺得無比的滿足。眼前的師姐數月前領了師門命令,數月未歸,他萬般懇求方才得了首肯前來,此番得見,自是欣喜若常。


    “你來做甚?”


    隨即,女子終於迴過了身來,冷冷問道。


    白衣勝雪,孤傲絕塵,卻正是當今中原修真一界赫赫有名,令無數年輕佼佼之輩趨之若鶩、卻又望而卻步的,伏羲掌教靜虛真人座下首徒,上官瑤。


    “我……”


    唐思賢看著上官瑤,一時語塞,沒有答上來。


    不過,隨之上官瑤卻也沒有再問。其實唐思賢一行前來,靜虛子早已與她說過,她數月以來尋找濟雲曾師祖的行蹤未果,此刻多來一些人幫手,也是出於師門的任務考慮。隻是,她獨自一人慣了,有些不習慣。


    然而……


    上官瑤眉目一凝,看著唐思賢與其身後兩名弟子,卻是一疑:


    “師門派你與天樞院共七名弟子前來,此刻,為何隻來了你三人?”


    “師姐莫怪!”


    聞言,唐思賢當即垂下了頭,應道,“是這樣的,我們方才來時,在路上遇見一些怪事,我便擅作主張,派了幾名師弟前去查探。”


    “胡鬧!”


    緊接著,上官瑤怒聲一叱。


    師門的心思,自己如何不知,這幾名弟子名為出任務,實際上也不過是下山曆練而已,靜虛子讓他們來找自己,無非便是想讓自己照看幾分。可是,眼下晉州暗雲湧動的形勢,她又如何會不知?


    幾個初出茅廬的小子,隨便見得一點怪異,便想親自去瞧上一瞧。若是遇上魔教中人,豈不是無疑去送死?!


    “在何處?”


    頓時,上官瑤冷聲一問,麵色多了幾分不悅。


    聞言,唐思賢震了一震,急忙更加垂下了頭,支支吾吾地應道:


    “就在這島中。”


    ……


    清晨霞光,在茫茫霧氣之下,也顯得幾分迷離。


    幽謐的島中山林,仍是顯得有些陰暗。蟲鳥嘶鳴,還有似乎從那島嶼下方傳來的水流之聲,一切都顯得那般的詭秘,陰森異常。


    “師兄,此人怪異無比,如何處置?”


    林間,幾個年輕的伏羲門弟子,分作四方,將中央一個紅衣女子牢牢圍住。其中一個略顯稚嫩的弟子問道,倒也看不出他有忌憚之色。


    或許,便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


    聽得師弟相問,其中一個年級頗大一些的,瞥了對方一眼,也沒有迴答。他凝視了中央的紅衣女子一眼,最終目光集中到了女子手中扶立的黑色古箏之上,眉目之間,閃現出幾分凝重之色。


    或許資曆深些,知曉了此間的可怕之處。


    不可妄動。


    風,拂起。


    中央那女子麵無神情,一手輕輕舉著,靠在那黑色古箏之上。看似有千百斤重的琴,竟是被她這般輕易地扶著,散出一股詭異的氣息。


    一襲紅衣,如血般殷紅。


    那些未見過世麵的伏羲弟子,恐怕還不知,他們此刻圍住的,正是人人談之色變的昔日冥教攬月護法,聞人醉。而那把黑琴,就是上古八大聖物之一,讓他們落雁峰上任何一個師父來了,都招架不了半息的可怕邪物。


    無妄!


    “你是何人?”


    一個弟子大聲叱道,手中劍兵緩緩揚起。


    聞人醉依舊沒有作答,甚至,她漆黑的眸中,都仿佛沒有瞧見這幾個伏羲門人。隻靜靜地立在,恍惚之間,竟仿佛覺得她正在唱歌。


    唱一曲幽怨的哀歌。


    此刻,隻見得那年長些的弟子,麵色越加難看,越來越覺得不對勁。比之周圍的幾個師弟,中原的各種傳聞,他自然知曉得更多。


    包括,琴魔!


    “管她是誰,先擒下再說!”


    “別……”


    猛然間,見得一個弟子抽身向前,真元大放,那弟子急忙驚唿一聲。然而話未出口,便見已經上前兩步的年幼師弟,手中法劍一下脫手而出,轉而被一股極度強盛的氣勢反震而開,生生掠過他的頭顱,插立在一根樹幹之上。


    “鐺……”


    一聲顫抖不止的劍鳴之聲,傳了極遠。


    冰冷的寒意,轉瞬之間浮上了每一個伏羲弟子的心中。那方才出手的弟子,更是無比呆滯地立在原地,冷汗不止,動也不敢動。


    若是方才偏了半分,恐怕他已是人頭落地。


    “……”


    “誰?!”


    突然,那年長弟子大唿一聲。


    隻見方才插在樹上的劍兵一旁,赫然現出了一個白衣男子。一手,緊緊地抓在那劍兵之上,血液開始緩緩地滲出。他們自是不知,那反震而開的劍偏離的那半分,正是這個男子所為。若非他的出現,他們早已命喪黃泉。


    蕭如白。


    這白衣男子,正是逍遙穀的蕭如白。


    絲毫沒有理會自己剛剛救下的這幾個伏羲門人,蕭如白麵色蒼白,隻緊緊看著那場中的聞人醉,神色是喜是悲,竟是難以言語,


    那一襲紅衣。


    卻與他漸漸變得鮮紅淋漓的手,映在了一起。


    蕭如白忽然輕輕一笑:


    “青婉。”


    這一聲唿喚,那般的輕柔,仿佛悄悄地傳入了聞人醉的心中。她緩緩昂起頭來,望著眼前的男子,冰冷無情的臉龐,忽而終於有了幾分變化。


    唇齒輕動,似有言語。


    然而,卻什麽也聽不見。


    淡淡的弦音,不知何時,彌漫在了這片林間,卻,不再怨怒。


    不再,帶著無窮無盡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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