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和尚念完九九八十一遍,睜開眼轉身時,方發現身後站著一名保安,遂雙手合十道:“施主有禮了,未知有何見教?”


    “哦,不敢不敢,”田烈武聽了和尚口音覺得奇怪,神州如此大,卻也不在意,趕緊還禮道,“我就是一個小保安,剛才我見大師在這裏誦念往生咒,不知所為何事啊。”


    “哦,貧僧昔年曾發大願,為七十多年前大劫中死於此的金陵民眾誦經超度,誰知近日方始到得此處,因此每日前來。”和尚目光平和地盯著田烈武道。


    “原來如此,”田烈武知道每年都會有高僧大德前來超度亡靈,不過在這個地方超度的倒是少見,當下點頭道,“不過要很多天麽?我看師父如此辛苦,不如到崗亭來喝一杯茶如何?”


    “貧僧法事在身,不便叨擾,這誦經需七日,每日七念,每念九九八十一遍,今日已經完畢,明日再有一天就要功德圓滿啦。”和尚向田烈武告了個罪,收拾法器就要起身離開。


    田烈武趕忙閃開給和尚讓路,突然微風吹來,現出了那拐杖般法器的柄部,露出幾個歪歪扭扭的筆畫來,怎麽看都不像漢字,倒像是日文一般。


    “等等!”田烈武突然大喝一聲,卻是想起族叔給他講過的當年的一件事情來。田烈武族叔的師父當年乃是金陵城莫愁普光寺一個小沙彌,親身經曆了城破人亡的慘狀。


    普光寺是一個有著三進三十多間房子的大寺,頭進是彌勒佛祖,二進是靈官、文昌、關帝、五顯,五開間大殿殿門上懸掛著“空明覺了”四個大字,殿中央是金身釋迦牟尼佛像,左觀音右地藏,周圍是十八羅漢金身,真真是莊嚴國土,利樂有情。


    當日東瀛人衝殺進金陵城,普光寺住持根本不信東洋人會毀壞寺廟,因為他知道東瀛也有和尚,也是佛門弟子,心中還存有一絲希望。哪知道東瀛兵衝進寺廟照樣燒殺搶掠,將在此避難的八名婦女盡皆奸殺,上至六十,下至十二歲,慘不忍睹,住持和五名弟子因上前阻攔被鬼子兵開膛破肚,掛於山門之上。族叔的師父因躲在神像背後趴了三天三夜不敢動彈,終身落下了殘疾,這才逃得性命。


    族叔的師父立國之後成為潤州金身寺住持,對這段曆史頗有研究,他說,當年那位住持對東瀛和尚還抱有一絲幻想,卻沒想到東瀛和尚卻是這場殺劫的幫兇。戰爭爆發以後,東瀛佛界對東瀛對外侵略保持了富有意味的沉默,更有甚者,竟與魔鬼結為同盟,金陵大劫中隨軍僧片山玄澄,一手拿著佛珠,一手用軍用鐵鍬一連砍死幾十個已經放下武器並失去抵抗力的中土戰俘。


    東瀛倍受推崇的禪師原田祖嶽在金陵大劫發生後兩年寫到:“若下令行軍:前進,前進;若下令開槍,砰砰。這就是徹悟的無上智慧的體現。”當時東瀛出版的《大乘禪》雜誌上,充斥著各種激烈鼓吹“聖戰”的文章,可謂無恥之尤!


    田烈武的族叔在田烈武小時候就常常把這些事情講給他聽,因此上記得非常清楚。


    當下田烈武看到那杖上的文字,又想到那和尚奇怪的口音,當下怒從心頭起:“你不要走,你是東瀛和尚!”


    不錯,這和尚正是當日從終南山黑瞳手中逃出的日本高野法力僧孔雀,因為沒有追到黑瞳,迴去不好交差,他便在中土四處遊曆,月中到了江南,忽然想起金陵此處的曆史,卻是讓他想起了好友王仁萬教給他的一個法門,那就是馭使式神和式鬼,如果煉成強大的式鬼,那對付黑瞳可謂是手到擒來。


    這金陵之地集聚當年30萬冤魂,雖然70多年間高僧大德不斷作法,但也僅僅超度了不到一半的冤魂,剩餘的一半都被深深鎮壓在紫金山地底,由鐵拳無敵逸仙叟的魂靈借中天紫微星力親自鎮壓。


    如果自己能借大日如來種宇光護法打開紫金地宮的封印,豈不是便可得到15萬冤魂之力,那時吸納千萬冤魂煉製式鬼,還怕對付不了黑瞳麽?所以他連續數日圍著山腳轉悠,終於被他發現封印的入口就在這片草坪之下,而他也以往生咒為幌子,在這裏施展了六日的大日如來宇光護法,眼看再有一日就要打開封印了。


    “是的,我是東瀛和尚。”孔雀無奈,停下了腳步麵對田烈武,他知道可能是凡人的仇恨感在作怪,並不認為田烈武已經發現了他的秘密。


    “東瀛和尚和鬼子一樣,都是當年大劫的劊子手,我們中土不歡迎你們,你少在這裏假惺惺了。”田烈武一經證實孔雀的身份,卻是怒發衝冠,若不是看著他是出家人,恐怕早已經老拳相向了,“這裏是我的安保範圍,你趕緊給我滾出去,明天別再讓我在這裏見到你。”


    “施主你怕是誤會了,其實東瀛僧人大部分還是誠心禮佛、一心向善的……哎,哎,你聽我解釋……”孔雀還在一邊辯解著,那邊田烈武就已經拿出了電棍驅趕他。


    “你!”孔雀正是解封印到關鍵時刻,這田烈武想要中斷他,他怎麽能不生氣,當下心中也是怒氣衝衝,掩飾不住的殺意,他是一個有法力的僧人,殺人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幹過,當下嘴角衝動幾下,麵目變得猙獰起來,不過稍縱即逝。


    算了,一個驅魔師為了小事就對普通人大開殺戒,雖然沒人敢指責他,但也是沒麵子的事情,就讓他一步,等明日再看,若是還有阻礙,再略施懲戒吧。


    想到這裏,孔雀看了那田烈武一眼,頭也不迴地往北迤邐而去。


    田烈武盯著他的背影,濃濃地吐了一口痰,心想,明日定要多請幾個同事一起當班,必須把這個東瀛和尚趕出去才好!


    與此同時,終南山多寶洞。


    李無錫修煉那上清紫府仙訣已有十天時間,堪堪已進第一重中期,如今是身強體健,筋肉虯結,比那些俗世的運動員們也已經不遑多讓。


    而那魔星單聰憐也已經長到三歲大小,天天牽著溫賢淑的手在多寶洞裏亂竄,摸摸這個小妖,親親那個妹子,隻不過被她親過摸過的小妖們,總要疼上好半天,腫的跟麵包似的。李無錫知道這是魔星體內的僵屍毒在作祟,不過她大部分能力被鎮壓,這樣也無傷大雅就由得他去了。


    這日午後,李無錫正在打坐修煉,突然感到一陣心潮澎湃。這種現象已經持續了六天,每次練功之時就突然發作,這種心悸的感覺就仿似與親人通話時,彼端在遠方唿喊你一樣,心被一揪一揪的感覺,以李無錫如今的修為本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難道是冥冥中有親人在唿喊自己不成。


    距離春節離家已經有多半年的時間了,逃亡於俗世之外的李無錫扔掉了手機,本以為已經割斷了與俗世的聯係,讓修道界的因果不要影響到自己的家人。如今修為漸長,出現這樣的感覺,尋覓蹤跡,確實來自於東南,李無錫就有點坐不住了


    父母親漸漸年邁,百年之期轉瞬即到,而自己的修道路還很長,他不願再父母短短的有生之年再也見不到他們,又不願把修道界的因果帶入俗世,從而沾染上更大的因果。


    左右為難。


    最終還是情感戰勝了理智,李無錫決定動身往東南一遭。


    揖別了洞中門人弟子,叮囑元樸和金蟬照顧好狐黎及諸位師兄妹。李無錫乘風而行迤邐向東南。


    翌夜,博物館門前的草坪上。


    萬籟俱寂,在遠處燈火的映照下,無邊的黑夜中遠遠飄來一個寬袍大袖的身影,在半空四處張望,看到沒有人影才緩緩落了下來。


    剛站定身形要開始有所動作,突然無數道手電光照射,一群人突然從博物館的崗亭後疾步快跑過來。


    當先的正是博物館保安田烈武,他一邊拿著手電照著,一邊拎著電棍罵道:“狗娘養的東洋和尚,警告過你不要來,誰知你這麽狡猾,你田大爺可是在這兒等了整整六個小時了,你現在趕緊走了便罷,要是不走,你田大爺今天就把你放這兒了。”


    來者正是孔雀,隻見他還未答話,人群已經動了。


    “你們倆,到湖邊去堵著他,你們倆,到後麵去,楊樹和我在這兒,快點。”田烈武伸手一揮,大家夥兒各司其職,將孔雀圍了個水泄不通。


    那叫做楊樹的保安,手裏拎著一把鐵鍬,直直地指著孔雀:“沒聽見我們田頭的話麽?趕緊滾!”


    孔雀眯著眼轉了一圈,心下煩躁:“這幫凡夫俗子,本以為晚點來,那保安沒耐性就下班了,即使等著也隻有一個人,哪裏知道這幫中土之人如此仇恨東瀛,卻是擾亂我的大計了。”


    到這份上確實也不用說話了,他手裏飛快地結了彌生掃除印,猛地向外一揮,一片強光閃過,七八個人就被狂風震飛數十米,躺倒在了博物館門口,呲牙咧嘴地再也起不來了。


    田烈武幸虧小時候跟族叔學過靜心咒,口中默念,心靜身定,任憑狂風掠過,雙腳就如同生了根似的紮在地上一動不動,手中還緊緊抓住了那個楊樹。本來這幫兄弟就是自己帶來的,現在看著都是被摔得不輕,都是自己的過,現在能抓住一個楊樹是一個。


    當下田烈武怒目圓睜瞪著孔雀,大吼道:“你這妖僧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休想用你的邪術在我中土作惡,除非你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


    他手上拉著的楊樹雖然在空中搖擺不定,馬上就要帶著他飛出去的樣子,但是口中也是喊著:“小鬼子,老子寧死不做漢奸,你弄不死爺爺,爺爺就弄死你!”


    接連被這田烈武和楊樹辱罵,再加上午夜將至,時機稍縱即逝,卻是惹動了孔雀的真火,此時他再也顧不上什麽退魔師的守則,大罵一聲,雙手飛快地換成不動明王火焰咒的手印,狂吼一聲,發作了出去,刹那間天地間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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