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陳標顧不得自己身份敏感,上前揖了一禮,打斷了靜觀的話:“掌門所說可是有真憑實據,若是屬實,蜀山將如何應對。”


    靜觀自持身份,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靜圓連忙站了出來,將陳標好說歹說拉了迴去。


    開玩笑,靜觀身為蜀山掌門,化嬰後期修為,馬上就是升舉期在望,半仙級別的人物,與他一個小小的異能組長迴話豈不是丟了麵子,讓他坐在高台上已經是給了官家天大麵子了。一時間場上陷入尷尬的沉靜,十多個人大眼瞪小眼都不說話,既然靜觀拉著個臉不說話,誰敢觸這個黴頭。


    忽聽半空中“哈哈”大笑聲傳來:“諸位,老頭子我因為貪看蹴鞠卻是來得晚了,莫怪莫怪!”,話音未落,一道身影落在了高台之上。


    李無錫定睛一看,卻是一個須發皆白、瘦瘦小小的老頭,穿著非道非俗一襲破袍子,胡子上沾滿了花生皮、豆芽菜,雙眼滴溜溜地亂轉,當下不禁莞爾。


    那老頭看見一個毛頭小子衝著他笑,也自是眨巴眨巴眼,作怪不已。


    令李無錫大為驚訝的是,那靜觀司三人竟然刷刷地一齊站起,快步迎上,深深鞠躬作揖下去:“恭迎師叔大駕光臨。”


    “師叔?竟然是……”


    “沒錯,就是他,蜀山唯一在世的上代長老——常山笑笑生!”


    “怪不得,怪不得,如此放浪形骸,早該想到是他。”


    “傳說此老學究天人,怕已經是陸地神仙了吧。”


    一時間,台上台下眾人竊竊私語,喧聲如潮。


    “啊,我說你們三個老不死的,總算還沒忘了我老頭子不愛那些跪來跪去的勞什子禮節。”這笑笑生樂嗬嗬地挨個拍了拍靜觀司的腦門,又胳肢了靜觀兩把,才心滿意足地在高台上席地坐了下來,完全不管靜觀司請他上座的建議。


    靜觀司三人無法,隻好自己迴到座位做了下來,一時卻似忘了議事會議,跟笑笑生拉起家常來。


    “不知師叔一向可好,您老人家仙蹤飄忽,師侄及門下卻是非常掛念。”靜觀看笑笑生喝了一口茶,在地上樂不可支地玩著茶壺蓋兒,方小心翼翼地問道。


    “好?好個屁,氣死老頭子我了,好不容易陪我那乖徒兒過生日看一場蹴鞠,媽蛋的,那幫臭小子就像裹了腳似的,好不容易一場才進了一個球,自家球門硬是被暹羅國那幫猴子給破了五迴!我還好,氣足,一會兒就順過來了,我那徒兒到現在還躺在床上喘氣兒呢!”


    靜觀司三人又開始納悶了,多久不見這師叔大人,不知道又到哪兒給自己添了一個小師弟,當下笑笑生不說,他們也不好過問,隻是陪著笑。


    李無錫是個眼尖的,見這笑笑生隻是看起來放蕩不羈,一雙眼珠卻不停地盯著台上眾人看著,心下已經存了心思。


    笑笑生樂了半天,方揪住靜觀的胡子道:“我聽說你們在這裏開會,早起連臉都沒洗就從常山趕了過來,你們會開得咋樣了,繼續啊。”


    “迴師叔的話,”靜觀好容易掙脫笑笑生的魔爪,輕咳一聲道:“卻是方談到師叔那白衣觀中元元師弟與承聖觀靜誨師弟的事情。”


    “哦?怎麽說?”笑笑生眯起眼睛問道,他雖然常年雲遊在外,久已不在那石柱山白衣觀,卻也知道元元失蹤一事,他也聽說為這個,白衣觀一幫人還跑上讚皇山嶂岩宮鬧了一番。


    “元元師弟於金陵附近失去蹤跡,但我們根據白靈鶴的氣息尋到了一絲他殘餘神識,隻是不斷重複昆侖二字。靜誨師弟屍體則是發現於承聖觀前香爐之上,一身修為真元早已被耗盡,術法痕跡卻是昆侖紫霞功的樣子。”靜觀一邊對笑笑生說道,一邊聲音故意放大,卻似是被陳標打斷的話頭又接了上去,一時間在場眾人都是側耳傾聽。


    “你待如何行事?”笑笑生道。


    “師侄等皆已認定此乃那昆侖故意為之,因此決定立時找上那昆侖玉虛宮,與紫樞道人分個高下明白。”靜觀說道這裏,胡子都要直立起來了。


    “這就是你的高見?!”笑笑生聽到這裏,蹭地一下跳了起來,一巴掌把那靜觀扇下座位,“狗屁高見,蜀山讓你這樣的豬頭當掌門,怎麽還不垮台!”


    事發突然,台下台上一片嘩然,李無錫驚得睜大了雙眼,我擦,如此勁爆!


    靜觀司三人離得近,這一巴掌響得脆生生的,官司倆人耳朵都被震了一下,靜觀摸著通紅的臉龐,委屈地說道:“師侄不敢,請問師叔有何指教。”


    “我問你,滄瀾鬥劍是誰對誰?”


    “當然是蜀山對昆侖啊!”靜觀楞了一下,這誰不知道啊!


    “那好,我再問你,滄瀾鬥劍是為了什麽?”


    “爭奪天下道門盟主之位,同心協力抵禦外魔。”


    “那你倒說說,蜀山力量消弱,嫌疑最大的是誰,最開心的是哪家?”


    “這還用問,昆侖啊!”靜觀毫不猶豫地答道。


    “啪!”剛才是打的左臉,這次是打的右臉,剛站起來的靜觀又被扇倒在了地上。


    “你奶奶的,還特麽說是昆侖!到底是誰!”笑笑生真是被這破掌門氣死了,都怪哪個不開眼的師兄收了人家供奉,立了這麽個不成器的徒弟做掌門。


    “笑笑生前輩切勿動怒,晚輩倒是有幾句話不知對還是不對。”李無錫一看靜觀眨眼間被打了兩個耳光,一派宗主顏麵俱無,靈機一動,上前當起和事老來。


    “哦,剛才就見你小子是個機靈的,你是哪家的小道士啊?”笑笑生見有人插話,雖然教訓那破師侄還不過癮,不過眼下又不想誤了正事,隻好借此轉移了目標。


    “晚輩多寶洞無錫,”李無錫深施了一禮,早有靜圓上前給笑笑生介紹。


    “哦,原來是多寶洞宗主啊,失敬失敬,當年你那狐黎族長就職時,我還是唯一一個外界觀禮的呢。如今多寶洞有主,如此年輕有為,實在是可喜可賀啊。”笑笑生卻是為數不多知道多寶洞為何沒有宗主的人,如今聽完靜圓介紹,再仔細看李無錫,憑借他升舉後期巔峰,再一步就是地仙境界的修為,一眼就看出了多寶神識轉世的身份,是以對李無錫也甚有禮貌,“你且說說,今日之事有何玄機,說錯了我也不怪你,還請你喝酒。”


    “貧道認為,”李無錫見他如此,當下也不客氣,清清嗓子,就在這高台之上侃侃而談起來,“滄瀾鬥劍乃我道門千年以降切磋技藝、選拔精英的盛會,無論如今情況如何,其宗旨卻是除惡揚善的。”


    “咳咳,說重點。”笑笑生習慣性的揚起了右手。


    “恩,所以,蜀山和昆侖數百年來為爭奪盟主,其實得益最大的是道門,最恐懼的是妖魔一類,蜀山和昆侖任意一方出事,都是妖魔樂見,我想蜀山和昆侖都是明白這一點的。從情理上來說,昆侖沒有理由對蜀山妄加殺害。”李無錫軲轆軲轆終於一口氣說了個幹淨,緊張地盯著笑笑生的右手。


    “所以……”


    “所以幕後的黑手隻可能是妖魔一類。”笑笑生搶著替李無錫接了下去,哈哈大笑地拍拍他的肩膀,“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李無錫翻個白眼,尼瑪這麽明顯的道理,何況我還知道幕後黑手。


    “可是,可是……”這時,旁邊坐著的白雲觀方丈靜音囁嚅道,“嶂岩宮強搶我白雲觀寶物,總歸是事實,元元師弟的事情,他們為了奪寶滅口也未可知。”


    李無錫一陣惡寒,你妹的,到現在還在覬覦我的玉牌,要不要臉啊,要不然說這修道都修到臉皮功夫上去了。


    “寶物這種事情,有德者居之,我不信昆侖會為此得罪蜀山。”笑笑生狠狠地瞪了一眼靜音,把他後麵的話堵到了肚子裏,心道,我特麽是白雲觀資格最老的,我怎麽沒見過寶貝,到現在還在給蜀山丟人,真特麽是造孽的一代啊。


    “當然,這些都是我們依常理推斷,”李無錫繼續說道,“若是能夠實地查看屍體,將有助於最終定論。”


    “對對對!”旁邊一直沒敢說話的陳標此時忙不迭地道,靜圓迴過頭又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靜圓!”靜觀看到笑笑生望向他,趕緊叫了靜圓一聲。


    “啊?”靜圓還未從與陳標鬥眼的迴合中解脫出來,茫然地應道。


    “快特麽的去找靜誨的屍體,愣著幹毛!”好嘛,靜觀被笑笑生兩巴掌扇的火,這下終於找到發泄的地方了。


    不一會兒,靜誨的屍身抬了上來,旁邊金蟬和袁藹一個振翅低鳴,一個狂嗅不止。笑笑生則一眼望過去,神念電轉,已經了然於胸。


    “靜觀,你給我過來!”靜觀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啪!”一個巴掌又扇了過去。


    “這麽明顯的妖氛你感覺不到?明著看時紫霞功,其實是大妖級別搜魂奪魄術吧!我看你五十年修煉白特麽的煉了!”笑笑生險些被氣死,這尼瑪化嬰期修為是睡覺睡出來的吧。


    “對……對不起!師侄無能,讓蜀山丟臉了。”靜觀此時已經幾無顏麵,頭都要低到腳底板了。


    “哈哈!”台上台下爆發出一陣大笑。


    此時金蟬和袁藹也已經檢查完了屍身,兩人對視一眼,瞅了瞅李無錫,悄悄的溜下了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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