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外,一輛馬車馳騁在驛道之上,揚起陣陣黃煙,不時有落下的金色銀杏葉卷入車輪之中,隨著太陽西去,不一會兒沾滿了整個車輪。


    這輛馬車的車夫穿著黑袍,帶著麵具,手中的馬鞭不時的揮動著,全程卻是一言不發。


    整體的馬車廂由精鐵一體澆築而成,光滑無比,但卻未開窗戶,看起來能夠抵禦弩箭等攻擊。若是遇到劍師,隻要其沒有邁過啟元境界,一般的通感、聚靈的武道修行者根本不用煩心,因此這車身十分厚重,壓得路上留下一道道的車轍印記,若不是選用西域那邊的駿馬,馬車怕是寸步難行。


    馬車上有著榆木做的頂蓋避雨,延伸到馬車夫的頭上,一席黑色簾子垂了下來,擋在了馬車夫與馬車廂中間,隻在前端開了一個進出的口子,可以從馬車廂內部鎖住而外人無法打開。


    車廂裏麵坐著的,正是老道與秦川二人。


    先前秦川與老道一起甩開了跟蹤的那人,在同福客棧的玄字號房間裏麵打開了鬼市中人所送的竹筒,隻見一張牛皮紙掉落出來,上麵畫著一幅青州城及周邊地界的路圖,在一處名為河圖集的地方標注,旁邊有寥寥數語:酉時,自青州城外而出五裏,有地名曰河圖集,至百年桂花樹三棵,其樹下有馬夫接應,著黑袍麵具,執三丈馬鞭,曰十五日,鬼市開,即可上馬而行,其餘雜事,非問不可答。


    於是秦川與老道估摸著時辰不早,找了一輛馬車出城。由於先前那州門的守衛贈與的令牌,因此今日過州門的時候無人刁難。


    一路駿馬飛馳,花費了半個時辰到達地圖之上所標注的河圖集,兩人提前下馬車步行,發現此處人煙稀少,隻有院落四五座,遠遠的瞅著有三顆桂花樹,等到兩人趕到樹下之時,卻並非發現馬車。


    秦川還打趣的說道,若是將這三棵桂花樹拿來釀酒,那最起碼釀一年,夠喝十年,遇到一些年成不好之時,雖有天旱蝗災,也能有桂花酒喝。不過看著這桂花樹,除了枝幹粗大,卻沒有什麽稀奇之處。


    老道坐在桂花樹下,打量著四周,畢竟現在還未到約定的酉時,想必是車夫還在路上吧。於是拿出從青州城灌滿的烈酒,自顧自地的喝了起來。


    然而秦川看了四周之後,卻是肚中饑餓不已。從中午起來,便是一直忙著置辦黑袍麵具等物,等到了河圖集才發覺半天都未吃飯。因此與老道商量一下,趁著天色還早,先去旁邊的院落裏麵置辦些酒食。


    朝著最近的大院落走去,檀木做的大門十分厚重。秦川剛剛敲門,卻是久無人應,準備轉身離開之時,便是發現有腳步聲音傳來,忽然有一黑袍之人戴著青色獠牙麵具,打開門縫出現在兩人麵前。


    秦川想起牛皮紙上麵所寫,對著開門之人說道:“十五日,鬼市開。來此先找些東西填飽肚子,酉時就要乘坐馬車而去,閣下不必擔心。”


    隻見這位戴著青色獠牙的黑袍之人探出頭來,看了一眼兩人身後,見到沒有其他人等跟來,於是打開大門,側過身子,示意秦川與老道進來,隨後又謹慎的看了一眼身後,才放心的將厚重的大門用門栓鎖上。


    秦川與老道進入到院落之後,發現庭院的上麵已經被一張密密麻麻的金絲織網蓋住,若是從外麵查看,根本無法發現。其網上麵掛著不少鈴鐺,微風吹過,卻是並無半點聲音。


    秦川發現一隻山麻雀停在金絲織網上麵休息,引得鈴鐺輕微作響,突然有一支弓箭將其刺穿,而後出來一位黑袍之人將其帶走,不知道消失在何處。


    看來這張金絲網有古怪,若是尋常之物不會被感知,隻有從上自下的壓力才會觸發鈴鐺,因而會引發鈴鐺震動,隨後有人用弓箭射殺來者,最後由黑袍之人出來確認。


    看著這院落的四周,有不少的黑袍之人潛伏著,一旦有陌生人進範,這些人便會伺機而動,想必這些也是武道修為深厚的鬼市中人。從到達河圖集之時,老道便是說道此處戒備森嚴,百步一明哨,五十步一暗哨,最後用金絲織網阻礙武道修行者的進來。


    畢竟這金絲織網防火燒、耐水泡、尋常的兵器難以毀壞。


    不過這金絲織網既是防止外人入侵,同時也是防止內部人通風報信。有了這金絲織網之後,無論武道修行者如何利用靈鴿傳信,都無法逃脫這滔天大網。


    跟隨這位黑袍之人走過天井,到達內堂,隻有幾盞燭火亮著,隻見裏麵擺放著不少的八仙桌,坐著幾十位穿著黑袍、戴著麵具之人,黑漆漆的一片。隻有在最靠牆角右側的地方,才有兩三個空位置。


    不用引路的黑袍之人招唿,秦川與老道自行找了一處準備坐下,正在這時,同桌的一位帶著白色麵具之人低聲說道:“你們兩去其他地方坐著,此處已經有人了。”


    秦川不解的問道:“閣下,凡事講究個先來後到,你若是有相識之人到來,再找其他地方坐著便是,我們今日趕路太久,隻想坐著吃點東西,況且馬夫就要到了,你提前等著不就行了。”


    誰知這位白色麵具之人不依不饒,依舊是低沉的說道:“我說話一般不說二遍,這桌子,你們今日坐不得。”


    聽到此,秦川這才細細的打量著這位白色麵具之人。其體型瘦弱,猶如一根木樁靠在牆上,隻見其雙手捏在一起,似乎是在掐著什麽法訣,腰間掛著鴛鴦雙刀,除此之外,並無不同。


    然而秦川在進來之前,看到門口的招牌寫著牛肉麵,肚中早就忍耐不住,於是絲毫不理會這位白色麵具之人,而是轉身對著前台的夥計說道:“勞駕,兩碗牛肉麵。”


    這在其他的黑袍之人看來,卻是大大的不敬。


    麵對白色麵具之人的挑釁,新來的兩人似乎有幾分能耐,根本不去理會他,若不是有一定的武道修為,想必也不會如此托大。


    “這下有好戲看了,那白色麵具之人,似乎是鬼市生死場中的白長元,上次連贏三局,拿走了不少的功法。”此刻似乎有人認出了白色麵具之人為白長元,在鬼市之中頗有幾分名氣。


    白長元,為那人的化名,在鬼市之中,為了避免仇家認出自己,不少人用的並非本名。


    “那可不。”另外一人戴著半截麵具之人,一邊吃著麵,一邊應和著:“白長元本身就是通感境界,實力已經不凡,據說他還有幾位同伴,實力更是在他之上,因此他每次來這鬼市之中,雖有仇家眾多,但是都能平安而歸。隻是瞅著新來的兩位,似乎是生麵孔,聽著聲音,其中一位還似乎是個少年,怕不是哪個宗派大家的弟子來鬼市尋寶吧?”


    “你就別操心了,等會看著好戲便是,這白長元脾氣暴躁,容不得別人折損他的麵子。若是等到他的幾位同伴到了,這兩人怕是麻煩了。”先前的那個說道,似乎有些同情老道與秦川。


    “嘿嘿,既然能夠來到鬼市,哪個不是心懷鬼胎之人,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如果還未進入鬼市就被殺了,隻能說實力不濟,怪不得別人。”另外戴著半截麵具的一人,剝開一瓣蒜,不以為然的說道。


    就在此時,白長元也有些惱怒,似乎眼前的兩人根本沒有將他放在眼中,對於他的請求絲毫不放在耳中,甚至是那個聽著聲音如同少年一般之人,竟然還要了兩碗牛肉麵,隱約的聽著還有嘲笑之意。等到另外三位同伴到達之時,若是沒有地方坐著飲酒,必然是十分不快,對於這些宗派弟子來說,規矩十分重要。


    然而眼前的兩人,似乎有著古怪,不然白長元也不會等到現在還不動手。白長元心中打量著:若那出聲之人是個少年,那這兩人肯定是宗派弟子、世家大族之人,旁邊背著劍匣的那位老道,想必是其護衛,武道修行必定不弱,否則尋常的武道修行者也到不了此處,貌然的出手恐怕折損了麵子。而且武道江湖能人異士極多,也有不少形如侏儒,聲如少年的修行者,哪怕是大限將至之時,都是這般模樣,就怕先前出聲的少年是武道修行的強者,就等著自己動手呢。


    就在白長元猶豫之時,不知從何處響起了嘲諷之聲:“原來白長元是如此膽小之人,被人折損了麵子,都可以咽下這口氣。”


    “那不可,若不是臉皮厚一些,哪能在鬼市裏麵橫行霸道。看對方的身形,似乎是一位少年。隻不過沒有想到,白長元也有低聲下氣的時候,哈哈。”不知從何時又響起了聲音,看來這是與白長元有著過節之人。


    白長元掃著人群一眼,卻是沒有發覺出聲之人。武道修行者到達通感境界,便是能夠以天地靈氣包裹住聲音,等到傳到所定位置,再將天地靈氣散去,因此光憑借聲音難以知曉究竟為何人。


    這時候秦川也不管眾人,從老道的腰間取過酒囊就開始喝了起來,隨即又將酒囊遞給了旁邊背著劍匣的老道,兩人就這麽自顧自的喝了起來,絲毫不管他人的眼光。


    見到如此,旁邊竊竊私語討論起來,似乎大都是談到白長元膽小、懦弱之類,因此白長元再也忍受不住,說了一聲:“得罪了,白某想要討教一二。”


    說罷一柄刀鞘向著秦川的麵門直擊而來,隨後又是鴛鴦雙刀一左一右也緊跟著過來,看著招式及力度,白長元是通感強者無疑,眾人看旁邊看得津津有味,想要知曉這少年如何應付。


    白長元十分自信,作為世家大族的嫡長子,自由習得不少功法,家族又向宗派山門進俸,讓自己成為外派弟子,每年有數日的時間得到宗派山門高人親自指點,更是有長老見其天資卓越,親自找武道江湖有名的鍛造兵器的師傅,為其打造了鴛鴦雙刀,因此不凡的功法加上趁手的兵器,白長元在鬼市之中,幾乎是未嚐敗績。若是碰到實力高深之人,那幾位同伴自然會出手解決,別的不說,他們保命的東西可不少。


    然而秦川見到迎麵而來的鴛鴦雙刀,眼睛開始泛著光芒,似乎想要看出這其中的門道。鴛鴦雙刀,長約九寸,寬約一寸,使用此刀者,講究的是快、準、狠。與尋常的武器不同,鴛鴦雙刀是刀身雖短,不擅於砍殺,而是在於刀口鋒利,隨著武者身形矯健,能夠近身殺死對手,因此使用鴛鴦雙刀者,在近身相對之時,卻是最為危險的時候。


    秦川與白長元中間隻隔著一張兩尺寬的八仙桌,因此隔著這麽短的距離,對於白長元來說再合適不過了。至於為何要選擇先對秦川出手,其原因便是其看著身形弱小,應該是一位少年,武道修為必然不會太高。


    然而秦川畢竟與刀疤臉老五交過手,雖然其沒有白長元通感境界的修為,但是那夜他最後致命的一擊,秦川現在都還記得。因此在白長元讓兩人離開座位之時,秦川便打了個心眼,用餘光掃著白長元腰間的把柄。


    對於武道江湖的刀客來說,有刀無刀,有著天壤之別。


    因此見此白長元突然拔出刀來,秦川並不慌張,雙腳一抬,隨後彎腰後退,板凳在地上擦出刺耳的聲響。雖然白長元出刀狠辣,絕不拖泥帶水,但是對於秦川而言,通感境界並非不可戰勝。


    見到第一擊沒有奏效,白長元的鴛鴦雙刀合二而一,準備從一左一右兩邊夾住秦川,配合著白長元靈活的走位,就算不能殺死秦川,必然會重傷他。


    哪知秦川的身形更快!隻見其暗中狠狠的吸了一口天地靈氣,將身體蜷縮起來,猶如一支筷子,從鴛鴦雙刀的刀縫之間鑽了過去,沒有傷到其分毫。


    轉眼間三個迴合過去,出手狠辣的白長元未如想象中那般傷到少年,在場的人也是十分驚奇。不少明眼人早就看出來秦川還未達到通感境界,卻是能夠在白長元這樣嫻熟的武道江湖的刀客手中堅持三個迴合,那旁邊背著劍匣之人,實力更是不容小覷。


    先前在兩者交手時刻,這位背著劍匣之人,可是一點出手的跡象都沒有,顯然他對這少年十分的自信。


    然而隻有秦川知道,這白長元的實力,高出刀疤臉老五數倍不止,通感境界的強者,著實可怕。若不是靠著體內的靈氣突然迸發能夠堅持一二,若是再交手下去,不出幾個迴合,秦川肯定要敗下陣來。


    就在此時,老道打著圓場說道:“閣下既然交過手了,我們就先吃麵,若是你同伴來此,大家不打不相識,擠一擠又何妨。”


    白長元聽此,對著老道行了一禮:“所言極是,先前是我魯莽了。”


    這時帶著麵具的夥計端著兩碗牛肉麵走了過來,對著秦川說道:“十兩銀錢,概不賒賬。”


    秦川聽到之後,差點脫口大罵出來,這哪裏是鬼市的等候之處,分明就是黑店,在青州城,十兩銀錢能吃數月的牛肉麵。但是秦川想了想,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上,還是不要囂張為好。於是語氣平淡的說著:“這位小哥,能不能便宜一點,十兩銀錢太貴了。”


    “十兩銀錢一碗,概不賒賬。”這位夥計依舊是語氣平淡,絲毫不漲價。


    秦川咬著牙齒,向老道伸出手要了二十兩銀錢,老道也是搖了搖頭掏了出來。秦川知曉老道肯定是有些銀錢的,因此才敢點兩碗牛肉麵。


    那位夥計收到銀錢之後悄無聲息的走了,腳尖似乎並不著地,看來他也是武道修行之人。


    秦川與老道端著牛肉麵,就著兩瓣大蒜,吃得十分盡興。倒不是說這牛肉麵湯汁如何可口,牛肉如何的勁道,而是因為兩人肚中無物。況且這一碗牛肉麵就要十兩銀錢,兩人將湯汁都喝得都不剩。


    就在此時,門外的鍾聲響起,轉眼之間所有的黑袍之人全部朝著門外湧了過去,不時還有咒罵之聲傳出。


    秦川看著天色不早,已經半黑了下來,看來秋日的時辰過得極快。


    老道意猶未盡的擦了下油嘴,對著秦川說道:“趕緊走吧,可別誤了時辰。”


    等到兩人走出門外之時,發現隻有一輛馬車候著,兩人也別無選擇,問著馬夫是否去鬼市。


    哪知馬夫猶如聾了一般,絲毫不理會兩人,耷拉著頭,焉了一樣。


    秦川與老道見此,想到牛皮紙上所說的‘非問不可答’,於是就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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