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十四,馬掌櫃心情甚好。


    從酒樓中喝完酒醉醺醺的出來,手中提著用牛皮紙打包好的飯菜,晃悠悠的往迴家趕,一路上不時的有人打著招唿,馬掌櫃有一搭沒一搭的迴著,心中卻是暗喜:正是風水輪流轉,這月財神到我家。


    馬掌櫃在青州城經營了數十年的藥材鋪的生意,在青州城頗有一些人脈,後來搭上了那根線,成為鬼市的接應人,雖說一年才出頭一日,但是此中賺得的銀錢豐厚,足以讓馬掌櫃的底氣十足。


    馬掌櫃心裏想著,辛辛苦苦的從數百裏的城外進貨,又要付給鏢局不少的銀錢,就算運到青州城,還要拿出來一些孝敬土霸王周有良,因此這到手的銀錢更是不剩幾分。若是遇到黃梅季節,藥材不小心被弄潮濕,那今年算是白開張了。若不趕緊趁著大雪封山之時,囤積了一批名貴藥材,這舊歲都過不去了。


    因此這一比對,馬掌櫃還是覺得當鬼市的接頭人來的銀錢更快,畢竟借著藥材鋪的掩護,又有背後的人照應,這幾年來,從沒有出過事情。任你是武道江湖成名已久的修行高手,還是青州城有頭有臉的人物,沒有我馬掌櫃的首肯,你就是進不去鬼市。


    想要此處,馬掌櫃心中又是開心了幾分。


    這隆國推崇文武之風,看不起經商營利的商人,在酒桌之上,甚至是荒野農戶嘴上客客氣氣,但都不願意和馬掌櫃一桌,離其幾步遠,因此馬掌櫃總是罵人不識抬舉。


    今日是十四,明夜便是月圓之時,到時候鬼市大門一開,便是馬掌櫃結算銀錢之時,因此今夜便有不少的武道修行者來取路圖,若是誤了時辰,惹怒了那些莽夫不好。


    莽夫,便是馬掌櫃對武道修行者的稱謂,認為其徒有武道修為,但是不懂陰陽權謀之術,哪怕你修為再高,也不過是別人的打手而已。


    穿過橫正街,又走過平陽坊,馬掌櫃邊走邊罵:“這些書呆子,嘴中說著治國之策,等上了廟堂,誤國的還是他們,哪像我們這些經商之人,在背後運籌帷幄,最終可以達到富可敵國的地步,到時候哪個不是昂著頭進來……”


    就在這時,有一道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讓人心生不悅:“馬掌櫃,從哪裏迴來啊,看你喝得紅光滿麵,必是有喜事發生。”


    馬掌櫃停下腳步迴過身,先前的笑容立馬消失了。


    來者,正是周有良,身後還帶著不少永和鏢局的好手。


    “哎呦喂,這不是周公子嗎?想不到我逛個街還能遇見您,這才是大喜事啊。”馬掌櫃皮笑肉不笑的迴答道,心中卻是知曉周有良肯定不會無緣無故的攔住自己。


    周有良此刻仍然是風度翩翩,手中把玩著扳指,湊近說道:“馬掌櫃,都說你們藥材鋪賣的都是苦口良藥,在我看來,你賣的是蜜糖啊。我聽你這話,甚是喜歡。”


    馬掌櫃想著今夜還有不少人過來,可不能在此耽誤太長時間,否則那些莽夫拿不到東西,肯定要把他藥材鋪掀了。況且今日烈酒喝得過多,還得迴家醒酒,別到時候人都算錯了,惹惱了鬼市中人。


    馬掌櫃心中打定趕緊迴去,朝著周有良行了一禮說道:“周公子說笑了,看周公子這打扮,又是去滿春堂找那位花魁吧。當真是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我看這青州城,隻有您才配得上那位花魁,若您要是納妾,可得提前和我打個招唿,我自然是備上一份大禮,包您滿意。隻是今日我趕著迴家處理藥材,周公子,我先走一步,失陪了啊。”馬掌櫃說完,準備起身就往藥材鋪那邊趕去。


    “慢著!馬掌櫃,可別著急著迴家啊。”周有良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馬掌櫃頭皮都發麻,心中暗叫不好。馬掌櫃抬起頭來,發現永和鏢局的一位夥計早就擋住了路,隻能迴過身來,重新對視著周有良。


    “馬掌櫃,這麽著急幹嘛,我話都沒有說完呢。”周有良毫不惱怒,慢悠悠的答道。


    “周公子,我今日確實有事,我先前在院中晾曬了一批藥材,若是在天黑之前趕不迴去,這必然是要受潮,到時候我得虧不少銀錢,您行行好,早日放我迴去,過段時間我就去府上拜會,肯定孝敬您。”馬掌櫃看著天色,開始著急起來,心中罵著自己,為何今日非要多飲那幾杯酒,若是早點動身,必然不會碰到周有良,看來今日是在劫難逃啊。


    周有良向後伸出手來,立刻有一個夥計拿著紙筆過來,周有良熟練的攤開紙張,找了一會說道:“馬掌櫃,過段時間是過段時間的,你這月的俸錢可是沒給啊。我正準備去你府上坐坐,沒想到在半路遇見了你,你說這是不是天意。”


    周有良作為州守的侄兒,在青州城是唿風喚雨,不少豪紳巨賈都要每月向其繳納銀錢,才可保得一時的平安,否則,任你如何周旋,都要關門大吉。不少的經商之人都深受其害,馬掌櫃便是其中之一。


    先前馬掌櫃與其他人一起,不去繳納每月的俸錢,想著周有良勢力再大,總不可能大過廟堂吧。後來發覺旁邊的攤主因為沒有按時繳納俸錢,對著周有良出言不遜,更是將其告到了州守那裏。誰知第二天,攤物毫無理由的著火,全家人就在青州城消失,無人知其去處。那時馬掌櫃便是知道,周有良當真是惹不起。


    馬掌櫃作為經商之人,自然是精於算計。


    這周有良雖然有永和鏢局,也是運送貨物,而且使用永和鏢局的豪紳巨賈可以免去每月的俸錢,然而馬掌櫃仍然是選擇東福鏢局等,除去每月進俸給周有良的銀錢及貨運費用,馬掌櫃還能剩下不少。


    隻不過見到周有良掏出賬本,馬掌櫃心中也是肉疼,這月藥材鋪還未賣出多少藥材,已經花了不少的銀錢在滿春堂中,因此這周有良突然要此銀錢,馬掌櫃自然是百般的不樂意。


    “周公子,我這個月的銀錢還未到賬,因此我也是捉襟見肘,能不能緩幾日,等我同那些老主顧結了銀錢,我親自送到你的府上,到時候我再請您去酒樓好好的喝上一杯。”馬掌櫃低著頭,十分的謙卑。


    周有良從賬本上快速的找到馬掌櫃的名字,從上到下的看著:“馬掌櫃,你來青州城數十年了,我可沒有找過你麻煩,也沒有宵小之輩敢去你馬記藥材鋪惹事情。你是不知道,兄弟我在背後吃了多少苦。隻不過,你前幾日去滿春堂喝了花酒,聽說出手可是十分大方。哎呀,馬掌櫃,你是覺得,我周有良在你的心中,抵不過滿春堂的那些姑娘們?”周有良依舊是慢條斯理的說著,但是旁邊的人早就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已經有幾個夥計提著刀把,隱約可以隨時動手。


    青州人都知曉,所謂的宵小之輩,全部是周有良圈養的家奴,但凡有人不按時繳納銀錢,這些宵小之輩便是偷偷的鬧事,哪怕是告到廟堂之上也是無用。


    馬掌櫃聽到滿春堂,此刻大汗淋漓,心中暗想,這青州城果然都是周有良的眼線,連他半夜去滿春堂逍遙快活都知道,於是馬掌櫃趕忙擺手說道:“周公子,我能有此家業,全托您的福,我馬得才感恩戴德,沒齒難忘。先前的話都是逗您玩的,哪能少您的俸錢呢。這個月還是那個數嗎?”馬掌櫃如同先前那般,掏出了手掌晃了一下。


    “那不可,都是老熟人了,我又不是你們這些商人,每到節日之時哄抬物價,弄得百姓怨聲載道,你們啊,就是賺一些黑心錢,我都不看下去。”周有良拿著筆,在賬本上寫著:馬得才,五十兩。


    馬掌櫃略微心疼的掏出銀錢,雙手呈給周有良:“是是是,周公子教訓得事,若是鼠疫瘧疾爆發之時,我這藥材鋪必當平價售出,到時候告訴百姓,都是周公子相助,我才能以此相報。周公子,隻不過我今日要趕緊迴去收藥材,否則打潮了藥材,下月就沒有銀錢孝敬您了。”聽著馬掌櫃說話的語氣,已經是十分著急。


    周有良卻是搖了搖頭說道:“你們商人啊,就是著急。馬掌櫃,這個月的俸錢是給了,隻是還有一事,我要和你商量下。”


    周有良示意其他人退後一步,而他在馬掌櫃麵前低聲耳語一番。


    馬掌櫃仔細的聽了一會,轉眼臉色發白的說道:“你,你,你……你是如何得知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馬掌櫃,借錢消災,可別到時候他找上門來可不好。”周有良十分自信,知曉馬掌櫃肯定要付這筆銀錢。


    此刻街道上行人開始多了起來,看著馬掌櫃被周有良攔住,眾人知曉是周有良在此敲詐青州城的豪紳巨賈,旁人卻是不敢言語,似乎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微微的秋風吹來,馬掌櫃酒醒了一大半,神色正經的問道:“青州城的天,姓周。先前是我說錯了話,得罪周公子,您開個價格吧,我馬某絕無二話。”


    周有良把賬本丟給身後的夥計,轉身對馬掌櫃低聲說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馬掌櫃如此計謀,且有如此膽量,我周有良佩服不已,不說別的,要你五百兩銀錢,這可不過分吧。”


    聽到五百兩銀錢,馬掌櫃倒吸了一口涼氣,已經明白,所謂的精心計謀,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隻不過馬掌櫃知曉眼前的情形,若是此刻不交出來,周有良也不會放他走,索性幹脆的從懷中掏出五張銀票,放到了周有良的手上。


    此刻夜色漸漸壓了下來,旁邊的街上已經亮起燭火,顯然時辰不早了。


    周有良接過銀錢,對著馬掌櫃行了一禮:“都說無商不奸,我看不盡然,馬掌櫃,你就是青州城這些商人中的一股清流,你才是地道的買賣人。論厚道,我比不上你。迴頭我就去稟告州守,少征收你一些賦稅便是,可不能讓買賣人吃虧。走吧,眼瞅天色不早,你趕緊迴去收藥材吧,真是的,咱們都是熟人,若是來不及,我讓這幾位好手替你跑個腿,可別不好意思啊。”周有良說完卻是側了身出來,示意馬掌櫃從這邊過。


    馬掌櫃陰沉著臉,趕緊行了一禮:“周公子,我先告退了。”說罷起步上前,開始朝著藥材鋪的方向跑去。此刻馬掌櫃拖著臃腫的身子,十分的滑稽。


    “馬掌櫃……”聽到周有良在背後喊著自己,馬掌櫃再次停住腳步,神色木然的說道:“周公子,還有何指教,我這身上已經是沒有多少銀錢了,可別殺雞取卵。”


    “馬掌櫃,看你說的啥話,多慮了,我隻是想說,得空的時候,咱們去滿春堂喝花酒啊。”周有良在背後笑嘻嘻的說道。


    馬掌櫃說了聲好,趕緊頭也不迴的跑去,生怕周有良又喊住了他。


    ……


    西城藥材鋪,此刻人頭湧動,門外聚集著不少穿著黑袍之人,刻意的蓋住了自己的臉孔。不少路過之人都十分好奇,為何馬掌櫃藥材鋪的生意如此之好。


    有路人上前探望,發現這些人看不到其麵孔,肯定是患有瀕死之症,能來馬掌櫃的藥材鋪,想必是其醫術精湛的緣故。


    青州城為野蠻之地,對於穿著打扮十分隨意,隻要不隨意穿廟堂之人的衣服,穿著黑袍也並不稀奇。


    這些黑袍之人就這麽靜默著,相互毫不言語。一直等著馬記藥材鋪的側門有人敲了三下,眾人方才魚躍著進入到裏麵來。


    勿過多久,這些人似乎得到了心儀的藥材,探出頭來看著店鋪門前人跡寥寥,匆忙的從側門而出,確保身後無人跟隨,借著黑夜的掩護,這些黑袍之人走過幾個巷口,便是消失在黑暗之中,再也找尋不到人影。


    馬掌櫃見好久沒有聽到聲音,想著今夜應該差不多,不會再有黑袍人前來,於是悄悄關起門,引燃了火折亮起燭光。看著床上堆著的銀錢,那先前被周有良打劫一空的心情才有略微的好轉,心中暗自慶幸,還好有鬼市接頭人的銀錢,否則今年的舊歲,就要喝西北風了。隻不過周有良是如何得知此事,難道是誰走漏了風聲?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了那三聲熟悉的扣門環的聲音,馬掌櫃心想:看來這麽晚,還是有人前來,既然打擾了自己的休息,必然要狠狠的敲一把竹杠。


    “誰啊?我們藥材鋪打烊了!”馬掌櫃迅速的將銀錢放到床下,大聲的問道。


    對方不言語,仍舊是扣了三下門環。


    馬掌櫃罵罵咧咧,披著衣服打開門,發現門外站著一老一少兩個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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