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趕了一天路,晚上又目睹了李修言等人廝殺,老道與秦川疲憊不已。


    待李修言等人走後,老道趕緊把符篆收了迴來,拿著上等的絲綢小心包裹放入懷中。


    秦川約莫是困得不行,揉了雙眼打趣道:“醬牛肉和符篆放在一起,老道,你當真不怕下次使出符篆的時候,還是鹵汁的味道,哈哈。”


    老道本想留著醬牛肉到道觀中再吃,畢竟大雪封山的道觀,了無人煙,沒有些許東西打打牙祭,漫長的等待時間,著實是無聊。


    但是一夜的疲憊,兩人皆是肚中無物,若是沒有東西撐著,翻山越嶺耗費體力,不知道何時才能趕迴道觀。於是老道從布袋中又重新拿出了醬牛肉,分給秦川三塊,搖晃了下酒囊,聽著聲音所剩不多,抿了一口嘴唇道:“醬牛肉和符篆放在一起,又有何妨?你懂個啥,這符篆講究的是借助天地運行的靈氣,借助上等的筆墨紙硯為器靈溝通,豈非尋常之物可以玷汙?“


    “嘿嘿,你還別說,你這鬼畫符是厲害,殺字符一掏出來,整個山穀鬼穀狼嚎,把兩個聚靈高手嚇得是屁滾尿流……。”秦川拍著馬屁道,眼睛卻盯著老道手中的酒囊,聽剛剛搖晃的聲音,最多幾口,就要被兩人喝光了。


    老道踹了一腳秦川的屁股:“兔崽子,那是符篆!符篆!匯聚天地靈氣的符篆!”老道對於秦川鬼畫符的說法,甚是不滿。


    “是是是,這符篆當真是厲害,你還別說這方圓千裏,就屬咱們觀中香火旺盛,還是你經營有方啊。”秦川毫不知羞,還在阿諛奉承著。


    “隻是那不開眼的兩個蠢驢,害得我又喚出壓箱底的符篆,這次迴去,又得好生滋養一番。“老道把酒囊別在腰間,想了想,還是將酒囊遞給了秦川。


    在鬆針密林裏呆了一宿,老道渾身的不自在,拍去落下的鬆針,又把背後破舊的劍匣用繩子緊了一下才些許滿意。秦川時常不懂,為何一個掏出符篆的老道,喜歡背著劍匣,卻又從不拿出來示人,當真是獨特的癖好。


    “要是他們知道你還有一遝符篆,估計要被嚇死。”山裏微冷,秦川接過酒囊抿了一口,衣服單薄,又把布衣緊了一下說道。


    老道聽聞,微微一笑,連連擺手說道:“沒有幾張,沒有幾張!”說完便不再言語。


    秦川眼睛咕溜溜的打轉說道:“可是當真?我先前摸著布袋,還是很厚啊”。


    兩人相互吹捧一番,就地眯了一會,隱約有唿嚕聲傳來。


    眼瞅著天色漸亮,不遠處野牛坳的地上躺著幾十處屍體,老道休息了一會,把最後的酒囊拿了過來掛在腰間說道:“雖說咱們隻是看客,但是畢竟在野牛坳,尋常還有眾多山野獵戶路過,或者山村農夫以此為營生,我們仔細打掃一番,免得召來豺狼虎豹,讓他人受此驚嚇不好。”


    “行,還是按照老規矩來嗎?”秦川問道。幾口烈酒下肚,秦川後背開始冒出了白氣,好似他在運功一般。


    道觀地處荒郊野嶺,平時香客較少,為喜宴吹奏的營生掙些油鹽錢,同時也為白事出殯。所謂的老規矩,就是吹奏《往生咒》,隻是道觀地處偏遠,加上白事所得銀錢並不多,老道在喜宴上的《鳳求凰》最為人所知,這趟去青州城中,便是受到一位好友所托吹奏。隻是近些年不太平,山中獵戶、田野百姓經常被強盜悍匪打劫、或苛捐雜稅眾多,有心無力,雖有白事,但是為了節省銀錢,必然不會請老道吹奏《往生咒》,因此近段時間,便是以紅事為主。


    但是秦川年幼,對此音律之事不感興趣,隻是時長與老道出行,幾首固定的曲子,約莫是會的,但是較少在眾人麵前吹奏過,畢竟主家給的銀錢,可不能弄砸了,隻是在人少之時,或是老道疲倦不已之時,才由秦川代替。


    聽到秦川的詢問,老道一口迴答道:“行,你來吧。”說完便把嗩呐遞給了秦川,畢竟以後秦川可能以此為營生,早點熟悉也好。


    接過了嗩呐,氣運丹田,閉目養神,雖然沒有丹海、空山二處蘊藏天地靈氣,以尋常氣息吹奏有所困難,但是秦川孩氣十足,凡事不肯輕易認輸,雖然並不喜歡這紅白喜事吹奏樂曲,但是一直以來以此為生,總要學一點曲調。


    秦川摁住了嗩呐眼,鼓足了氣開始吹了起來,初始音符一起,有淒然之聲,整個野牛坳迴響,其後聲嗚嗚然,如泣如縷,令人愴然涕下。


    雖然秦川年幼,但是少年老成,對於一些世事,有著自己的感悟。


    “不錯,現在吹的有幾分火候,以後若是年長一些,我忙不開來,你便可以真正的幫我了。”老道絲毫沒有被《往生咒》打擾到心緒,或許本身就聽到多次已經麻木,對著秦川讚賞的說道。


    倘若尋常的白事,都是由老道主持,隻是今日,不同於平時的出殯葬,因此老道讓秦川試著吹奏,若是熟練起來,以後也是個吃飯的營生。


    尋常人等或是不知道,為何一位世間難得的符篆師竟然以道觀營生所活,而且樂此不疲。但是非常人所知,符篆師出入世間,行蹤難定,體悟的便是人生百態、喜怒哀樂,因而對於符篆師來說,何種方式營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時刻在修行。


    因此老道雖有符篆師的修為,但是順其自然,以尋常人的身份,在道觀中為人解簽、或為人助興,大道至簡,莫過於此。


    秦川聽聞老道的誇讚,不竟沾沾自喜:“小爺我自幼博古論今,所有音律樂器,自然也是……”,還未說完,就被老道敲打腦殼。


    “哎呦,小爺我話還沒有說完呢。”秦川嘟囔道。


    “才誇上一句,就要飛上天了。”老道說完卻不再言語,尋著四周轉了一圈,找了一個低窪之處,將所有的屍體慢慢的抬著匯聚在一起,而秦川雖然是個稚童,卻似乎司空見慣,脫下了自己寬大的布衣,趕忙上去幫忙。


    一個時辰之後,野牛坳被兩人收拾的幹淨。老道所找的低窪之處,荊棘密布,尋常之人,難以路過,因此除了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道,野牛坳似乎沒有發生過什麽。


    老道與秦川坐在地上,看著遠處候鳥飛過,都不開口言語,些許是太累了,兩人開始在打盹。


    “如此血腥情景,你可害怕?”不一時,老道突然開口問道,神色凜然,但是似乎又是隨意而言。


    “不怕,因為我之前見過!”秦川神色凜然的迴答道。


    “何時見過?”老道聽到秦川所言,似乎記起什麽,緊閉著雙眼,臉部煞白的問道,又仿佛在自問自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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