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因為他從來就不相信,她會在和他維持著戀愛關係的同時,和另一個人保持著任何友情以上的關係。


    他隻是......妒忌。


    被妒忌衝昏了頭腦,才會知道精神力在窺探,也沒有阻止,被妒忌衝昏了頭腦,才會在察覺到茶杯上有精神力的痕跡,而覺得是她指使--他明明知道,自己曾經愛戀至深,甚至寧願摒棄理智,違背天性,也要永誌不忘的愛人,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單手撐著額頭的人闔眸。


    腦海中掠過如今星際的局勢,卻是慢慢地冷靜下來,然後,薄唇緊抿地,緩緩揉了揉眉心。


    他對她並非毫無感覺,他從一開始就知道。


    可是即便如此,作為曜日的司令,作為一名千錘百煉的將領,他也不能放任自己,不顧後果地去親近她。


    她對他來說不止是理性永遠無法控製的那部分,更是危險的來源。


    他無法控製風險。


    所以隻能在沒有完全失去理智之前,選擇遠離。


    想到這裏,男人睜眼。


    他那墨色的,如同曠闊穹宇,寒星點綴,卻又依然深邃暗然的雙瞳中,仿佛沉澱著極重,極沉的情緒,視線的焦點,就這樣伴隨著男人抬眸的舉動,落在了重新打開的終端畫麵上。


    那裏仍然停留在直播結束的最後。


    因為越溪而起的巨大風波波及到了整個小世界,連直播畫麵都開始變得動蕩無比,看不清眼前的任何景象,飛起的塵沙遮蔽天空也遮蔽樹木,整個世界宛若被取走了支柱一般,瞬間開始傾斜。


    畫麵裏甚至能聽到成千上萬的人的驚唿聲和哭聲,在瘋狂逃難。


    可這混亂的畫麵中,卻有一個人。


    背影挺直,沉默地留在那行將坍塌的實驗室內,然後才慢慢地,慢慢地握緊了那把沾滿了鮮血的銀色手槍。


    莫名力量幾乎是瞬間就阻止了越溪,它怕她做傻事。


    越溪卻隻是擦去了那上麵的血液,然後在漫天飛舞的塵沙中站了起來。


    一直到畫麵再度走向終結,男人的視線才從越溪站著的地方移開。


    冷色的手指頓了頓,然後抬手選擇了發送。


    他知道自己或許會後悔。


    也許從第一眼見到她開始,他就該後悔。


    可是,他別無選擇。


    **


    越溪接到星際直播間的通知的時候,還在擦頭發,看到郵件的時候,也隻是頓了頓,就平靜地關閉了頁麵,坐下來繼續擦頭發。


    精神力氣得說不出話來,就想拎著自己揍一頓,被越溪叫住了:“你幹什麽?”


    她斜倚在沙發上,單手拿著毛巾,另一隻手拿了一瓶紅酒,“不許去。”


    精神力放棄了,繞在她身邊轉,還邊哄著她。


    越溪把頭發擦幹,順手就把毛巾搭在了沙發邊緣,然後拔出了紅酒的瓶塞,語氣倒還平和:“這有什麽。”


    似乎是想起什麽,她晃著紅酒杯,睨它一眼:“這種事,你也不是幹不出來。”


    精神力急了,它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麽複雜的事,隻是單純覺得越溪可能會難過,喝了酒有點微醺的人,卻是散著微濕的長發,單手撐著腦袋,看著無措的精神力,聲音放輕:“木頭。”


    她一口一口地抿著紅酒,如同絲綢般的液體在杯中慢慢地搖晃,折射出妖冶的光,然而持酒的人,精致的眉眼反而沒有被紅色的酒液襯得更加妖冶,而是冷淡又慵懶的,偏生嫵媚得要命,像極了百花中,灼灼而妖的芍藥,無比多情,聲音也飄忽了些:


    “當時如果能選擇,你是不是也不願意遇見我?”


    精神力急了,越溪隻是懶懶地靠著沙發,慢慢地喝著酒。


    精神力勸不住,又不敢動什麽,怕傷了她,隻能眼睜睜看著她慢慢地臉色暈紅,眼角眉梢都染了媚意和懶意。


    她修長的手指,撐著瓷器一般小巧精致的下巴,眯著眼睛,盯著它瞧,然後慢慢地笑了:


    “你呀........”


    她的嗓音因為沾了醉意,所以平添幾分慵懶嫵媚。


    蔥白的指尖戳著他:“太過分了.......”


    “太過分了........”


    仗著我喜歡你,就一次次失憶,消耗我對你的感情。


    偏偏又每次,在她以為自己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又給她信心........


    她總是覺得他值得,所以飛蛾撲火,她懷著不惜一切的念頭,奔著以為會灼傷她的火焰而去,可是後來才發現,他手中持著的,永遠不是會灼傷她的火,而是那盞,永遠隻為她一個人亮著的,不滅的燈。


    她甫一看到陸景清讓星際直播間停掉了劇情任務這個消息的時候,確實以為自己會難過。


    她和他唯一的聯係,就隻有小世界了。


    可是他連這唯一的聯係,都要斬斷。


    所以,他選擇放棄了她。


    她以為自己也會想要放棄,可是平靜下來,想起的卻是有一次,她告訴他,他忘掉了什麽的時候,他沉默了半晌,忽然問:“那我們分手了嗎?”


    她想了想:“差點分了。”


    然後玩笑般地告訴他,他是怎麽在失憶的情況下,獨自跑到國外,把她追迴去的,陸景清聽了,隻是看著她,然後垂下眼睫,握住了她的手。


    他把她的手放在了他的眼睛上。


    “沒關係。”


    “你對我沒有責任,”她聽到他一遍遍重複,“你可以不要我。”


    那個在失憶之後,也會默默地站在街邊,為自己記憶中的陌生人,撐開那把傘,會一遍遍地坐在他們第一次認識的那個位置,然後抬眸看向她的人,在知道自己忘記了她那麽多遍之後,什麽都沒辯解,也什麽都沒強求,隻是告訴她。


    你可以不要我。


    即便我的心永遠屬於你。


    你也可以選擇不要我。


    她也以為,陸景清這次選擇放棄她之後,自己會果斷放棄。


    因為她不喜歡被辜負,更不允許自己被辜負。


    可是陸景清是不同的。


    記憶似乎總是在迫使陸景清離開她,可是堅定地選擇了她的人,一次都沒有讓她失望過。


    那個在雪夜站在樓下等她的陸景清,那個忘記了她也會一遍遍問“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的陸景清,那個因為她一句夢話,跨越整個光年,迴到她身邊,告訴她別怕的陸景清,她放不下。


    她隻不過是委屈罷了。


    委屈曾經堅定地選擇了她那麽多次的人,這次還是放棄了她。


    即便是有特殊原因,即便這次失憶不同尋常,她還是委屈。


    越溪紅著眼眶,趴在桌上扁嘴。


    她想發脾氣,很想發。


    到處亂砸東西,把所有抱枕都扔他身上,像從前一樣,蠻不講理地罵他是個大騙子,是個欺騙她感情的混蛋。


    可是這次沒有誰縱著她了。


    所以她隻能哽咽著抹眼淚,一邊哭一邊痛罵:“沒出息!”


    真沒出息!


    居然就因為一封郵件就哭了!


    太沒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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