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李贄提筆封秦始皇為千古一帝,你說他精不精明?可眼看垂暮老矣,帝王還是信了『仙丹』一說,服用之後,早早的去了。」


    月亮眯著眼,微微睨著他,「你什麽意思?」


    「人若太過執念,就會盲目;太過在乎,就好忽悠。」


    「你承認你忽悠他了?」


    空寂大師看著她,但笑不語。


    「天機不可泄露。」


    月亮,「……」


    真是放在什麽事上都好用的一句話啊,她怎麽還和騙子較起真來了。


    「嗬嗬~」


    小女生冷笑一聲,就要出門。


    行至門檻時,空寂大師悠悠的又來了一句。


    「女施主來此一趟,就真的沒什麽緣塵俗事想問的嗎?小廟但凡接待過一次的施主,便沒有第二次。」


    這言外之意,赤裸裸的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月亮翻了個白眼,好笑道,「我不信邪,謝謝。」


    「施主天資聰穎,巧捷萬端,行為幸運更是非常人能所及,就是不知施主可曾聽說過這麽一句話:所有命運的饋贈,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碼。」


    一句話,月亮停住了腳步。


    「施主尚少,方知人生是不斷地選擇中成長,摒棄錯的,選擇對的,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看你是想要魚還是要熊掌?緣聚一場,老衲言盡於此。」


    「你……」


    月亮轉身,空寂大師悠然捏起茶杯飲茶。


    「廣元,送客。」


    小女生嗤了一聲。


    什麽玩意,裝神弄鬼,還想忽悠她。


    ……


    寺廟外,一襲英姿挺拔的背影佇立在蒼翠欲滴的菩提樹下,男生修長勻稱指節間好似在把玩著什麽東西。


    月亮躡手躡腳的,一步步輕輕靠近,然後猛地張開雙臂,環住了他的沈腰,「嘿嘿,這位帥哥,等急了吧?」


    陸景雲轉身,微微蹙眉看著她。


    好似在等她說什麽話,可她卻什麽都沒說。


    月亮,「?」


    「迴去吧。」


    「……」


    這麽冷淡,而且看上去還是一副不太開心的樣子。


    明明先前到寺廟的時候他們還是甜甜蜜蜜的,不知道那個該死的喪老頭到底和他講了什麽。


    「陸景雲,我剛才在外麵等你的時候,碰見了那個半仙的外甥,他跟我說,那個半仙是個騙子,替人解惑的時候從來都是隻講壞話,不講好話,所以你千萬別聽他瞎忽悠。」


    「是嗎?」


    「當然啦,我還能騙你不成!」


    「那求子得三胞的事?」


    月亮,「……」不太開心時,懟人也是一把好手。


    「那、那個……也不見得是好事啊,你看,一下子連生三胎對孕婦身體該造成多麽大的傷害,而且三個孩子撫育起來也相當的麻煩……」


    月亮越說著,越覺得自己離譜,餘光悄悄瞄了眼神情淡漠的陸景雲,得了,人家根本沒在聽,幹脆閉了嘴。


    態度這麽冷淡,那他……手臂還緊緊摑著自己幹什麽?表麵甩臉子,身體卻很誠實。


    臨近傍晚,露深暮重,蒼茫霧氣環繞著山體朦朧一片,五米之外,就一片混沌不清,月亮都懷疑他是怎麽有條不紊找到下山路的,這麽深的霧靄,肯定是憑藉著上山來記憶。


    這麽厲害。


    月亮輕輕勾著唇,嘴角有些許崇慕和驕傲意味。


    到現在,她都覺得自己擁有他就像一個夢一樣。


    「陸景雲,你看這裏山山相連,脈脈相承,每個山頭都像一個點,這些點看似分散淩亂,實則內在存在著不可分割的密切聯繫,它們共同將這大片青山連接起來,形成一個四通八達,密不可分的網絡,說不定在這張網裏,仙山,就是其中一個核心焦點,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


    「泰森多邊形?」


    「賓果!」


    月亮激動的打了個響指,沒想到他能聽懂,自己的男人就是聰明。


    同樣的話,她要是和花枝、元帥,或者任何一個人說,別人都以為她閑的蛋疼,滿口沒有意義的話,可他不一樣。


    他們,能get到共同的點。


    「泰森多邊形如果拆解開來,實質就是一個個小的三角形,三角形是這個世界裏最穩固的圖形,你說……這裏麵會不會有什麽深意?」


    月亮揚起小臉望著他,男生聲線淡淡。


    「以後隻生一個孩子。」


    「……」


    小女生頓了一下,臉蛋登時一紅。


    「你……你有毒,我才不是這個意思!」


    他不會誤以為自己在這bb半天,是要給他生孩子,好穩固他們之間的感情吧?!


    呸,什麽生孩子,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她還是個寶寶呢!


    「誰要給你生孩子啊,你想得美~」


    月亮傲嬌的撇過去臉。


    不料,腰間的力道忽然兇狠的許多。


    「不給我生,你想給誰生?」


    陸景雲停下腳步,低頭間眉峰聚攏了一層寒霜,漆黑長眸虛眯,熠熠的光輝中透出一絲淩厲,看著她眼底逼問的神采再認真不過。


    月亮,「……」這特麽是要逼生?


    有他這樣的嗎?人家不都是哄著?


    「你管我!我、我想給誰生,就給誰生!」


    她死鴨子嘴硬,望著他,眼神絲毫不甘示弱。


    月珍女士說了,在男女主動這方麵,女生一定要矜持,否則會落得不被珍惜,被拋棄的下場。


    「是嗎?」


    陸景雲薄唇輕掀,有一絲殘忍從眼底劃過。


    『施主所晃出的這支桃花簽,乃是支下下籤——雙生劫。』


    『雙生劫的解語:桃花簽上桃花劫,一劫化解又一劫……』


    空寂未解完,他便轉身離開。


    『施主是不信老衲嗎?』


    『施主幼年已遭一次,為何不引以為戒?逃避,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他止住了腳步。


    『所謂雙生劫,不過是把歷完的劫再歷一次,隻不過這第二次,會更痛,更深刻,歷過去一切安好,歷不過去……』


    歷完的劫,更痛,更深刻。


    他眸光微黯,像是想到了什麽極為痛苦的迴憶,比身體被碰了,疼千百倍的灰暗記憶。


    『哥哥別走,亮亮不想讓哥哥走。』


    她抱著別的男生,姿態前所未有的親昵。


    即使已經是過去,即使已經選擇原諒,可每次想起,還是如鯁在喉。


    『如何破解?』


    『人倫可以更改,天理沒有定數,隻不過努力了,肯定會有收穫。』


    『她這一生,會麵臨一次重要的選擇。成為她最重要、最深刻的人,這樣,無論在何時何地,她下意識的,會是選擇你。』


    「陸景雲~」


    「嗨,帥哥哥?」


    麵前,月亮伸著小手,在他眼前搖晃著。


    自己有這麽好看嗎?都看的走神了?


    「是不是被我的美貌迷住了?」


    「走吧。」


    「哦、哦。」


    又變得冷淡了,月亮莫名其妙的摸了摸頭。


    剛才看他那眼神,還以為照他的性子,肯定會給她點『顏色』瞧瞧,沒想到這麽輕鬆就矇混過關了。


    月亮心下暗樂,卻沒注意到,摑在她腰間的那隻手越來越緊。


    「陸景雲,你記不記得……啊——」


    月亮講到一半,忽然腳下一個踩空,嚇得她猛地摟住男生的腰。


    小女生緩緩抬起頭來,這才發現……霧氣散去的眼前,是幾百米冗長森寒的玻璃索橋!


    「陸景雲,陸景雲咱們走錯路了,快迴去吧。」


    她眼睛一刻不放鬆的盯著懸空的玻璃吊橋,臉色蒼白,脊背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明晃晃的昭示著對這座橋的害怕。


    看來,她是真的很怕。


    陸景雲垂眸,將她滿臉的懼色斂入眼底。


    要怎樣……才能讓一個人永遠的、深刻的記住呢?


    「嗯?快迴去吧。」


    月亮轉過臉來望著他。


    不想,男生站在原地,麵無表情,摑著她的身子緊的讓她半步動彈不得。


    「就從這走。」


    「啊?」


    月亮驚訝、好奇、略帶著一絲憤怒的看著他,「你幹什麽?」


    「迴去。」


    「迴去為什麽要從這兒迴去?!」


    「近。」


    「你騙人!」


    月亮大聲控訴,可男生麵上卻無一絲波瀾,顯然是鐵了心。


    「嗚嗚嗚~陸景雲你這個大騙子,我親了你一百下才換來的不走玻璃橋,你現在反悔!」


    月亮立即軟了下來,知道他吃這一招。


    這個男人太惡劣了,就喜歡欺負人。


    「乖,和我走一次。」


    肯定會留下最深刻的記憶。


    男生溫情脈脈的摸著她柔軟順滑的頭髮,語氣裏卻沒有絲毫動搖。


    「哇——」


    月亮放聲大哭,「我不要!你放開我!我自己下山!我不要你了!」


    「你說什麽?」


    男生聽到最後一句,臉色一沉,直接抱起她走上了玻璃索橋。


    「啊——」


    霎時間,月亮發出了一道媲美土撥鼠的驚悚、嘹亮而悠遠的叫聲,引得歸巢倦鳥都驚慌的從叢林中撲稜稜飛出,仙山與南潯山的兩側峭壁斷崖之間,更是循環徘徊、迴蕩著這悲慘的叫聲。


    男生聽著,唇畔不覺漾起一絲清雋非常的笑容。


    這麽會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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