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炎夏,但梁州地勢偏高,氣候宜人。


    西君府的正堂裏,琉璃和玄麒,以及道致三人,分主次坐下。


    道致待眾師弟、師妹一向嚴格要求,積威甚重。他看著琉璃,開門見山的說道:“你來之前,想必師尊已經同你說明過了,你雖已位及仙君,但因著年紀淺,資曆先不說,那是需要時間慢慢積累的,可閱曆,還是可以借鑒和補充一下的,俗話說,人從書裏乖,從明日起,你就去府裏書房抄書去吧。尤其是曆年的文書,裏麵記載的都是實事,都要抄寫至少一遍。後續,看你的進益決定是否繼續抄寫。”


    這下,琉璃是真的苦著一張臉了。她狠狠瞪了玄麒一眼,這個烏鴉嘴,總叨咕著她抄書抄書的,這下可好,西君府曆年的文書?她要抄到什麽時候才抄的完呀!還至少一遍!嗚嗚,她可如何是好?!小命怕是要交代在這兒了!嗚嗚......


    道吾、道以兩人,看似正色聽著,一臉的自尊自重的師兄模樣,可嘴角的弧度,卻泄露出他們內心裏實際是在偷笑。


    道致對在一旁看熱鬧的道以說道:“既然師尊讓你迴山,琉璃業已安全到達西君府,你且收拾收拾,盡快啟程吧!早些迴去,也省得師尊擔心。”


    道以恭敬的起身行禮,像是迴答什麽重大事件一般,“是,大師兄。”


    道致點點頭。


    琉璃卻是不放心,對道致說道:“大師兄,不然您送十二師兄迴山吧,他一個人上路,委實讓人不放心。”


    道以無奈的看向她,“師兄是大男人,有什麽可擔心的?!”


    琉璃眉眼含笑,“我是擔心十二師兄嘛!我家十二師兄英姿颯爽、一表人才,我怕路上被哪家女仙搶迴去做了壓寨夫君。”


    道吾笑出聲,道致無奈的瞪他一眼。


    道以一張俊臉突然就泛起紅暈,卻無奈的不知拿自家小師妹怎麽辦,羞窘萬分。半晌,才憋出一句,“師妹是大姑娘了,哪能說話這般沒遮攔,要讓大師兄罰你抄書才是。”


    琉璃終於明白為何午陽師叔總是喜歡捉弄人了,看著這一貫跟在大師兄身後,立誌做一個同大師兄一般成熟穩重、嚴肅端方的道以師兄,紅著臉卻無可奈何的模樣,實在是讓人可愛又可笑。


    她調皮的眨眨眼,作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俗話說,虱子多了不咬,帳多了不愁,反正我以後就要住在書房的模樣了,還能罰我到哪兒去?”


    眾人莞爾。


    道以看著她這熟悉的賴皮勁兒,就如她小時那樣,不想做什麽的時候就可勁兒的圍著他們撒嬌耍賴,不達目地不罷休的模樣兒。他不由的感歎,時間過得真快呀。一眨眼,琉璃都這般大了,還這般有出息,小小年紀卻比他還要早的飛升仙君了。


    道致任由幾人笑鬧片刻,最後一錘定音道:“道以一個人迴山去吧,路上多注意一些便是。你也是曆練過的人,行事細謹些總沒錯。”


    道以恭敬的應是。


    琉璃便也不再多說什麽。她每當看到努力秉持嚴肅穩重的道以反差甚大的無辜眼眸,像是林間散漫的小鹿似得,就忍不住擔心,總怕他被騙了去。


    這一點,卻讓道以又窩心,又無奈。他畢竟是做師兄的人,讓小師妹這般擔心,多少都有些汗顏。隻下定決心,盡快提升自身修為,待飛升仙君了,也能多為師門和眾師兄弟們出份力。


    道致看了道吾一眼,道吾領會的站起身,對琉璃說道:‘師妹,走吧,師兄帶你去書房,你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琉璃知道早晚都是要麵對的,大師兄的眼皮底下,誰能逃得過?


    她站起身,見玄麒四平八穩的坐著沒動,聳聳肩,老實的跟在道吾、道以的身後走出廳堂。


    待他們走後,廳堂裏隻留下玄麒和道致。


    玄麒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眼睛平視,沉聲道:“說吧,玉京讓你如何做?或者說,讓我如何做?”


    道致雖然知道他的來曆,但對他如此直唿師尊的名號,依舊有幾分不虞。他直言說道:“接下來的時日,師妹要在書房抄寫文書,西君府書房雖算不上什麽重地,外人若進入,也是多有不便,還望尊駕見諒。”


    玄麒瞥了他一眼,聲音依舊沒有波瀾,“繼續說。”


    道致繼續說道:“琉璃還年幼,雖已位列仙君,卻諸事懵懂。她心地純善,你對她有救命之恩,又有伴她長大之誼,她對你絲毫不設防,但畢竟男女有別,如果尊駕看重她,希望事事多為她考慮周全。師尊和我,都不會限製她與誰交好,隻她年幼,自然要多擔待幾分。”


    待他說完,玄麒瞥他一眼,“就煩你們這種,有話不直說,偏要拐來拐去的。你就直言讓我注意分寸便是,看在你們真心待她好,是她敬重愛戴的師長份上,我自然會掂量幾分。”


    他飲了一口茶,站起身,“時光這般靜好,我何須心急?!”


    說罷,頭也不迴的往廳堂外走去。


    走到外麵,自然有小童自覺跟上來,引領他去準備好的房間休息。


    廳堂裏,隻還餘道致自己。他獨坐半晌才迴神,原本以為他會隱晦的閃躲,卻不想就這般直接的承認,還說的如此明白。如此,他也算坦蕩磊落之人。隻是他的來曆,卻是十分麻煩。日後,想必還有的折騰。


    罷了,日後的事,就日後再說。先要寫信讓師尊放心,琉璃的言行舉止也要矯正一二,畢竟是姑娘家,男人堆裏待久了,就覺得自己是個小少年,這肯定是不行的。看來,還是要找一個知根知底的女仙來才是,但要找誰呢?


    他思量許久,終於想到一個人,就是梁州境內塗山的狐族女君塗忘憂。


    她是狐族狐帝的獨女,因狐後體弱,狐帝心掛愛妻,無心理俗事,擇了一處山穀隱居。算起來,她繼承狐族女君已經數千年,塗山在她的治理之下,安定祥和,一片繁榮。


    她儀度嫻雅,風采飄逸,容貌更是傾城,是仙界公認的賢德女子。


    西君府與塗山一向交好,若能請她前來,放心且不說,她也定會悉心教導琉璃。


    道致是萬年光棍兒,僅次於玉京仙尊這個排在仙界首位的黃金單身漢,也是真真的難為他了,明明隻是個師兄,卻平白操著老父親的心。他哪裏懂女子的規矩禮儀?又去哪裏認識賢德女仙去?!


    他打定主意後,便轉去後廳給玉京仙尊寫信,把自己的安排打算都一一說明,待墨跡幹透,折疊起來裝進信封,又小心封好。


    然後重新攤開一張信箋,在心裏擬好措辭,給塗山女君塗忘憂寫信,在信中對琉璃的身份據實以告,再三懇切相邀。寫完後,封印好,叫來小童去塗山,叮囑定要親手交到女君手上。


    小童應聲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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