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一龍的打岔使得放風箏的計劃泡湯,他們兩人都沒了玩耍取樂的心情,李鳳娘看著滿院花開,她道:“就在這兒坐著吧,挺好。”


    她和翟一辰一起坐到台階上,夜晚有風,微涼舒暢的風從皮毛慢慢透入骨髓,舒適得令她眯起眼睛,她道:“真涼快啊,我想讓人在這支一個床。”


    翟一辰挨著她的頭,摟著她的肩,道:“今夜就在這裏吧,別迴去了。”


    “好。”


    他微微側頭看她的臉,這個人已年過花甲卻如同二八少女,雖然眉宇間有些憔悴,但不掩絕美姿色,他輕歎道:“你一定是妖精,不然我為何一看見你就丟了魂?”


    他原以為自己割舍了一切,可以安心地走進黃泉了,但她的軀體實在溫暖,倚著他時有一種交托全身心的依賴感,讓他舍不得放開,舍不得奔赴黃泉,他道:“這一世,我先在黃泉路上等你,十年,二十年,一百年我都等下去。”


    “嗬!”李鳳娘發出他意料不到的嗟笑聲,她道:“你等不著的,放棄吧!”


    她的屍體會留在這個世間,但她的魂靈會飄向異世,她會成為一個全新的人。


    想想,她覺得自己在每一世間的曆途都太過難忘,她努力地扮演好每個角色,有好的有壞的,無一例外的是,她在認真地活著,每一生的人生軌跡都差不多,來來去去總是那一段旅程:長大、成婚、生子……她的內心早已斑駁,卻仍在癡癡地忘掉過往,投入新的輪迴。


    我當初進入這個異世間的目的是什麽?


    她閉上眼睛迴想過往,她記起來了,她想救女兒,想報複劉述之,但現在,曆經大風大雨、看遍世間滄桑的她累了。


    “阿辰,究竟該怎麽銘記仇恨?”李鳳娘問。


    翟一辰以為她對齊安的死耿耿於懷,想要保持對他的痛恨,他心口揪疼,輕笑道:“最好記住他的點點滴滴,將他的音容笑貌、每一句話、每個笑、甚至是每根發絲都記下來。”


    “可是,我已經忘了。”李鳳娘道:“當初我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但我記憶不好,現在,連他長什麽樣子我都忘了!”


    翟一辰心有疑慮,扶正她,讓她正對自己,她愣了一秒,莞爾一笑,說道:“你以為我恨你?”


    難道不是?他心間的大石墜了地,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他道:“官家指的究竟是誰?”


    她搖搖手,說道:“無足輕重的人罷了,我忘了!”


    “若無足輕重,官家為何還想銘記呢?”他追問,她心煩意亂,胡亂道:“我的仇人就是你,我恨你,成了吧!”


    “所以,別在陰間等著我了,我是要去西方極樂世界的人,你在陰間等一萬年都等不到!”


    他淒然一笑,一刻之間想到了李鳳娘的身份地位、她的功績、百姓們的讚頌……比之前朝的皇帝們,她是佼佼者,這樣的人當然會羽化成仙,哪像他?他隻配在黑咕隆咚的地底下長眠。


    “你又想到了什麽?”李鳳娘見他笑容清淺,神情淡淡的,仿佛隨時要撒手人寰,為了讓他不再胡思亂想,她道:“答應我,你若先走,就去投胎吧,我自然跟著你去,下一世,你年歲比我大些,我們也就扯平了。”


    翟一辰被這善意的謊言誆到,嘴角流露出幸福的笑意。


    他們徹夜暢聊,臨近天明,天邊的晨光灑進院子,有點暖,李鳳娘卻像被困在了露珠裏,難以唿吸,身子涼絲絲的,驚醒過來時,她一摸,身邊人已經渾身冰涼,一探鼻尖,沒氣了。


    “你是什麽時候睡著的?我竟沒發現。”李鳳娘挨著他的頭,貼著他的臉,道:“之前看你就不太聰明,希望這一次你也能被我騙住。”


    一辰郎君逝世,女皇傷心欲絕,君賜郎君卻在這個關頭不聲不響的離開了。


    許是因為傷心過度,也許是因為缺少情人的關懷,她一夜白頭,終於成了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皇太子趙擴以為自己當皇帝的機會又到了,沒想到,雖然李鳳娘頭發花白,卻精神矍鑠,甚至比之前更加精明能幹,趙擴差點絕望,在幕僚的提議下,他給李鳳娘獻了好幾個姿容俊美的男子,但李鳳娘一個沒收。


    一計不成再生一計,他讓親近自己的大臣勸李鳳娘退休,但經過李鳳娘那麽多年的經營,朝廷上下、大宋內外幾乎全成了她的忠實推崇者,看來,他可能要當一輩子太子了……史上最老太子。


    他生性忠厚,為人謹慎,對待母親也孝順,但李鳳娘緊握權柄,絲毫不給他沾染,這可太傷人心了!


    於是,氣著氣著,他把自己氣病了……


    勤政殿,聽到皇太子病重的消息,李鳳娘隻是‘嗯’了一聲,她低聲道:“擴兒走了,我也要走了啊。”


    “官家,你可不要……”


    李鳳娘轉眼看甸香,她笑道:“你以為我會因難過而死嗎?”她又擺擺手,說道:“給我研磨。”


    她要另封太子,傳位新太子,新太子不是老當益壯的趙梃,而是趙擴的嫡長子趙埈。


    “埈兒懂禮節製,可為明君。”她寫下詔書,放進匣子裏,道:“這幾日我總夢見先皇來接我們,甸香,我怕來不及,所以,這道詔書就交給你了,把它放在福寧殿的匾額之後,我若去了,百官前來,你就宣告詔書。”


    “是。”


    半月後,皇太子趙擴因病逝世,僅過一個時辰,女皇李鳳娘也猝然離世。


    新皇趙埈強忍悲痛,為父親和祖母主持喪事,五天後,皇叔趙梃千裏迢迢從邊關趕迴來,但因他年老體虛加上路途艱辛,他很快也病倒了,一月後,他也告別人世了。


    接二連三的國喪讓大宋人民心裏悲痛,不過,令人稍感安慰的是,新皇是個仁慈聖明的君主,很快把一切扭迴正軌……而一代傳奇李鳳娘,也被人們永遠銘記心間。


    微黃的天邊,平靜無波的湖邊,男人已經在這裏站了五百年。


    “果然,還是沒來啊。”他的聲音飄散在空氣中,一陣風吹來,他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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