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寒風瑟瑟,一個古樸清幽的小院子裏,一位身單體薄的女子斜倚藤椅,秋風不時拂過她憔悴的臉,卷起她的白絲,她似乎未查,靜靜看著秋風掃落葉。


    想起那日,她興致勃勃地要將平生所學傳授給孫佳那個聰慧的小女兒時,那小女孩脫口而出說的話:“才藻非女子事業。”


    何其悲哀!童言無忌倒把女子們的心事全說出來了,那時的她覺得天旋地轉的眩暈,事後更覺淒涼,她學富五車,才名動天下,到頭來卻落個煢煢孑立,無人能識,想把所學傳下去也沒有結果。


    這種孤獨很可怕,世間宛若隻她一人,無人能與她話淒涼。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息?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滿地黃花堆積……”


    未踏進門的人潸然淚下,掩嘴壓下哭聲,靜靜聽她吟唱。


    “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李清照沒哭,王季然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之前的王季然很懦弱,被她拒絕幾次後就不再來訪,她自覺沒有顏麵麵對李清照,也沒有勇氣求得她的諒解,那麽多年來,隻讓好友代為關照她,卻不曾親自來到金華,問了許多人後才找到了這麽個破敗簡單的小屋子,她的表姐名滿天下、才高八鬥,現在竟落得如此淒涼。


    “是哪位來了?”聽到抽泣聲,李清照撐著扶手站起來,王季然緊緊扣著雙拳,踏進門。


    李清照迴頭一看,見是她,期待的眼神立馬暗淡下了,換成了冷冰冰的模樣,說道:“你來做什麽?”


    畢竟是相識多年又曾交心過的表姐妹,見她淚流滿麵,李清照冷漠過後又心有不忍,想起朋友們說她做過的善事,因而道:“你先進來吧。”


    王季然擦淚,抽抽搭搭地走進來了,見她那麽大了還哭得像個小娃子,李清照心裏含著一絲無奈,又不願麵對自己此時對她的寬容和憐憫,便轉過身,佯裝要去做其他事,王季然喊住她,衝上前摟住她,哽咽道:“對不起,對不起。”


    她的聲音飽含淒涼,楚楚可憐,李清照不由得為之動容,她強忍淚水,平靜道:“你沒有對不起誰。”那麽多年過去,她也想明白了,活著不是一種罪過,她甚至愧疚自己作為表姐的卻同天下人一樣,不僅不為親人歸來高興,反而引以為恥。


    雖然王季然的丈夫秦會之一直主張宋金議和,但王季然是個女人家,並不能管控她丈夫的想法和行為,罪不及孥,而且秦會之隻是屈膝求和,並沒做惡事,而王季然雖家財萬貫卻溫和待人,時常接濟窮人,為黎民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她的確不應苛責她。


    但現在她的腦子一團亂麻,還不知怎麽麵對她,便拿開她的手,說道:“你先坐,我去為你沏茶。”


    “表姐!”王季然拉住她的手臂,哭道:“別住在這兒了,這裏又破又舊,還孤零零的,你跟我迴去吧!“


    李清照聞言十分訝異,卻又哂笑道:“小門小戶自然比不得宰相府,不過,我在這兒住了那麽多年,清淨自在,就不去臨安招人嫌了。”


    王季然想解釋,又想起天下人對自己和秦會之的評價,便道:“我把你安置在家旁,不會有人知道的。”


    又向她描繪杭州生活的暢快,道:“臨安雖不及汴梁繁華,卻也別有趣味,玉壺園、古柳林特別漂亮,咱們可以去踏青遊玩,能去錢塘江觀潮,大街上不僅有各式各樣的糕點,還有此前汴梁沒有的許多玩意兒。”


    “我不喜喧囂。”李清照短短一句話拒絕了她,她仍沒有放棄,勸道:“在這兒一個人都沒有,太蕭瑟淒涼了。”


    “若你是來勸我去臨安的,那請你迴去吧。”李清照表情平淡,語氣卻十分堅決,王季然知道這事基本沒戲,就鬆開手,說道:“也不是非要勸你迴去,就提兩句罷了,我過來就是想看看你,沒有別的意思。”


    李清照想到臨安與這兒的距離,知她來一趟不容易,也不好太冷待著她,便讓她坐下,從屋裏翻出了茶葉,拿過來招待。


    她一直留意王季然的表情,誰想她喝下第一口茶後就皺眉了,李清照指著院子角落的桂花樹,自嘲道:“這是我自己收、自己做的花茶,農家小戶,比不得你們大戶人家講究……”


    誰知王季然放下茶杯,握住了她的雙手,笑道:“還是小時候的味道。”當年她常到李清照家玩耍,李清照為人風雅,喜歡種些花花草草,又泡的一手好茶,不管是牡丹花、茉莉花、蘭花都被她拿來做過花茶,王季然小時候很樂意幫她除草澆花,也常喝她泡的各種茶,表姐夫趙明誠常笑話她‘能吃苦茶,必為上人’。


    迴想往事隻覺物是人非,再一看,小庭院秋風唿嘯,更覺心裏悲涼,王季然閉上雙眸,歎道:“都變了啊!”


    李清照一聲不吭,但也覺鼻子酸脹,差點掉下淚水,又不想過於沉溺悲傷,便道:“不是很忙嗎?怎麽有空過來了?”


    “心裏想你,便過來了。”王季然睜眼,想起出發前的那事,笑道:“表姐,我有一事,你聽了一定會高興的。”


    李清照想了想,心裏曉得大半,故意不說,王季然提的果然是嶽飛擊退金兵一事,又聽她興衝衝道:“我看,再過不久完顏宗弼就要哭爹叫娘跑迴上京了,到時看他們金人還敢不敢小瞧我們!”


    “你們不是支持議和嗎?現在是怎麽想的?”李清照問。


    王季然道:“此前是說要議和,良人都已經簽字了,誰想議和書送到金國後卻被完顏宗弼撕掉了,還臭不要臉的帶兵過來,既然他不仁義,那就別怪我們打他。”


    她又補充道:“若不是無路可走,誰又願意放棄尊嚴屈己求和呢?之前之所以願意屈居人下,時因為實力不濟,恐天下百姓受戰爭所害,現在嶽家軍爭氣,咱們也不能拖後腿啊!我看最好把金人都打死打退,那樣他們就不能過來騷擾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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