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第一次提出讓魏美人搬迴宮中住的會是楚威王後。


    誰都想著,她一個半老徐娘應該頤養天年去了,怎麽有空來管兒子的後宮事?


    可事實就是這樣,這個女人不僅提議讓魏美人搬迴宮中住,還建議讓魏美人住在南宮!而熊槐居然答應了!


    呸!


    雖然南宮有很多空房,可一山不容二虎,一宮不住二白花,她才不讓情敵住在隔壁!


    彼時,熊槐在殿門前輕輕叩擊,好聲好氣道:“孜孜,開門。”


    “不開!”鄭袖怒火中燒,喊道:“莫理我!快去找你的小美人!”


    “孜孜,乖,聽話,快開門。”熊槐自知理虧,他曾信誓旦旦地跟鄭袖說絕不變心,才短短幾月就違背諾言。


    魏美人是真的鮮豔多姿,她一笑一蹙眉都叫人欲罷不能,熊槐很年輕,貪圖新鮮,自然如癡如醉地躺在溫柔鄉裏了。


    他原不想把魏美人安排在南宮,卻在楚威王後的勸說之下改了主意。


    現在後宮隻有南宮和北宮,魏美人隻能選擇一處,喜歡的人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才安心,他擔心魏美人會招致屈容毒手,也不想每次去看魏美人時都偶遇她,所以隻能委屈鄭袖。


    熊槐在殿外站了半晌,裏麵的人仍沒有半點開門的跡象,他又羞又惱,大聲道:“再問你最後一遍,你開不開門?”


    “不開!我不賢惠!不善良!你讓人拿條繩子把我勒死吧!反正我的眼裏容不得沙子!有她沒我,有我沒她!”她知道自己在觸犯他的逆鱗,卻不肯退讓半步。


    一步退,步步退,她得讓他知道她的底線。


    “好個妒婦!我平日裏竟是錯看你了!”熊槐大怒,原想硬闖進去,又還殘存一絲理智,隨腳踹了幾個宮人,匆匆離去。


    “娘娘,您這又是何苦?”春菊為她披上大衣,溫聲道:“您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肚裏的小公子著想呀。”


    鄭袖攏了攏大衣,麵色平靜,完全沒有剛吵過架的心力交瘁樣,她讓宮人推近炭盆,冷笑道:“他已經完全被新來的美人迷花眼,我懷孕那麽久他都不知道。”


    這個孩子是婚後不久懷上的,當時,她開開心心地要跟熊槐分享這個好消息,卻發現他把魏美人安排在雲夢澤,她便隻口不言。


    她倒要看看熊槐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自己發現她懷孕的消息。


    “娘娘,您就不怕……”


    沒等她說完,鄭袖便道:“怕啊!怎麽不怕?”


    曆史上,熊槐因為三言兩句便厭惡魏美人,不顧往日情分,讓人割掉她的鼻子,這足以看出他是一個心胸狹窄的小氣鬼。


    可她隻能這麽幹,隻能作出爭風吃醋的模樣,好讓他知道她的不樂意。


    要當好人就不能殺掉魏美人,可也不想讓熊槐寵愛她,便隻能讓熊槐掂量掂量寵愛魏美人的成本,不去她的屋裏。


    反正跟他相處半年,她當然知道他有多看重子嗣,如果他一怒之下要砍掉她的頭,她憑著肚裏的孩子還能苟活一下。


    “娘娘,婢子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說。”春菊道。


    “你說。”


    “娘娘,在這節骨眼上,您可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這話從何說起?”鄭袖問。


    “娘娘已表露出對魏美人的不喜,這魏美人現在就住在南宮中,往後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這褲襠裏掉黃泥巴,不是屎也是屎啊。”


    鄭袖深表讚同,說道:“那你讓宮裏人都仔細些,別著了別人的道。”


    想想後,她又道:“無論怎樣,這魏美人不能住在南宮。我得想個辦法讓她搬走,不然我這心總是膈應得慌。”


    都怪楚威王後這個老太太!你說你,乖乖待著養老多好?非要摻和這事,不是討人厭嘛!


    其實鄭袖也能理解她,兒子作為國君,天天偷偷摸摸往外跑也不是個事啊!不久之後名聲一定會臭,把人接迴來安置才是最穩當的,而安排在哪裏呢?自然得安排到兒子喜歡的地方了。


    好了,鄭袖的南宮就這樣被看中了。


    但理智上能接受,感性上就很難了。


    她在內心給她紮小人,恨恨道:“老虔婆!平時我對你也是恭敬有加(雖然演戲成分居多),你居然不顧我新婚、懷孕(雖然你不知道),安排個情敵來膈應我!我要畫個圈圈詛咒你!”


    ……


    一月份,楚國大雪紛飛,白雪皚皚。


    天寒地凍,鄭袖卻穿上兔毛裘衣,帶著幾個婢女出門,直奔王宮後花園而去。


    “娘娘,這天怪冷的,還是早些迴去吧!”春菊在宮中時,站在炭火旁邊,牙齒仍然冷得直打寒顫,現在冰天雪地的,跟著這位娘娘出門還真受罪。


    “春菊,你就別掃興了,我還沒見過雪壓紅梅呢,走,咱們快些,別讓那雪把梅花全蓋住了。”鄭袖興致勃勃,一臉興奮。


    熊槐下了朝,穿著皮大襖匆匆趕路,正巧看見鄭袖一行人步履匆忙,他便悄悄緊隨而去。


    那夜不歡而散之後,他發了一大通脾氣,可那麽多天,氣也消了,漸漸思量起鄭袖的好來。


    鄭袖對他情根深種,一舉一動皆透露著尋常妻子的溫情脈脈,雖沒有魏美人溫柔小意,卻合心稱意,反觀魏美人,雖然是魏國宗室之女,可肚無墨水,大腦簡單,全然沒有鄭袖那股機靈勁頭,去了幾次也就膩了。


    不過,他心裏抱怨鄭袖讓他丟了麵子,不肯主動去找鄭袖。


    現在看她步履匆匆,他在心裏道:“是什麽使她不顧嚴寒,任由風雪拍打也要出門?不穀一定要瞧上一瞧!”


    越靠近她們,他就聽得越清楚。


    “娘娘,您慢些,總不急在這一時。”宮女們勸告。


    “我就是乘興而去,現在我還有賞梅的興致,萬一沒走到後花園,我的興致全消了怎麽辦?那不是白跑這一趟了?”女聲嬌嬌柔柔的。


    熊槐粲然一笑。


    他的愛妃可真是個性情中人,不過這固執的性子嘛,還得磨一磨才好。


    “那您也要看清路呀,別光顧著賞梅,卻忘了肚裏的小公子。”春菊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他呆若木雞,當場怔忪。


    再雙眼聚光,往前一瞧,那個最好看的女子撫摸肚子,笑吟吟道:“小公子也想看雪了,所以為娘才要走快些呀!”


    真的!


    他沒有幻聽!


    鄭袖懷孕了!


    他真的要有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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