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羅汗山。


    隻是一個山名而已,並無太多含義,此山不高,但多險峻,林木也頗茂盛,屬於窮鄉僻壤,荒野之地,而且很少能夠看到村落。但此時,卻有兩萬大周士兵正在披荊斬棘,朝著十裏之外的深穀前行。


    一個時辰後,兩萬大軍緩緩來到了這一處山穀,武黑身邊站著一名壯實漢子,身背著弓箭,腰間圍著獸皮,幾乎*的上身有著古銅色,身上的腱子肉一塊一塊的,顯然是一名獵戶,他指著山穀道:“將軍,就是這裏,這裏是行商和走私販子通往金城和鄯州城的路,不是這裏人,一般很難知道。”


    武黑嘿嘿一笑,說道:“兄弟,多謝了,你真不跟我當兵?”


    那獵戶笑道:“家中有老母需要照顧,妻兒還在家中,這裏雖窮,但也過得自由,小的可受不了那些管束。”


    武黑對這獵戶也是絲毫沒辦法,這獵戶名叫趙寬,武藝了得,特別是一手箭術,在他看來,就是昆侖奴牛郎也要差一些,可是這家夥以各種理由推脫,就是不肯當兵。他知道魏王喜好接納天下英雄,所以他才如此上心。看來,等戰爭結束,他一定要告知魏王,讓魏王想辦法。


    “不過,兄弟你要走,得等到戰事結束才行!”武黑說道。


    趙寬雖是習武之人,但不是笨人,隨即笑道:“將軍如此說,趙寬隻有從命了,能夠趕走吐蕃,也是小的願意看到的。”


    武攸緒這才氣喘籲籲地前來,看到武黑,立馬問道:“校尉,這就是那無名山穀?”


    武黑點點頭,指著山穀道:“這山穀常年有金城的行商和走私販子行走,安平郡王您看那穀中小道。都是長年累月走出來的。”


    獵戶趙寬頓了頓,說道:“郡王,將軍,其實這一條山穀也有名字的。叫羅漢穀,曾經有個羅漢寺,因為死了人,羅漢寺也荒廢了,又屬於無人管轄的地方,所以很少有人提起它的名字了。”


    “羅漢穀?素羅汗山?”武攸緒不由得聯係到樂一起,但毫無頭緒,這裏已經算是出了臨州地界了,卻又不屬於鄯州和蘭州,距離廓州又遠。還真是個三不管的地界。


    武攸緒不敢耽擱,便命令士兵趕緊從山上繞到羅漢穀東頭,還是先把穀口堵了再說。


    於是眾人便沿著山崖行走,好在山崖邊也算平坦,沒出意外。等下了穀口。武攸緒看了看,和諸將商議之後,便選定了一處最窄處,積石軍便開始行動起來,挖深壕的挖深壕,砍伐木頭製作滾木的也都開始了,反正這山上林木旺盛。多的是粗壯的木材。還有一部分士兵收集幹柴,用來做引火之物。


    武黑也沒閑著,命士兵組裝兩架小型投石車,平地距離最多能夠投個百步,但從山上往山下投,足夠了。當然武黑不是用來投石頭的。而是投神秘武器的。


    趙寬在一旁,看著四名士兵組裝投石車,而另有一名士兵則在一旁檢查東西。這東西是形狀不一,但他還是能分辨出這是陶瓷殼,甚至似乎還有木殼的。


    “將軍。這是何物?”趙寬問道。


    武黑一愣,沒想到這趙寬也有好奇的時候,他微微一笑,說道:“神秘武器,這一次,要不是魏王想滅掉這支吐蕃精銳,殿下還真舍不得拿出來呢?”


    “神秘武器是什麽武器?”趙寬越發感到神奇。


    武黑說道:“兄弟,你可知道這一顆造價是多少嗎?”


    獵戶趙寬趕緊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武黑伸出一根手指頭,趙寬一愣,有些不屑,“才一貫,還神秘武器?”


    武黑搖了搖,歎息道:“算了吧,跟你個山裏人說這些你也不懂,告訴你吧,這一顆木製的,造價是一百貫,這陶瓷製的,造價是一百五十貫。怎麽樣,這一顆就夠你吃喝一輩子了吧。”當然武黑是誇大了,也隻是為了唬唬趙寬而已。


    趙寬呆呆得愣了會,這一顆竟然這麽貴,他每次打獵走近百裏路到市集才換個一二百文錢,這一顆就夠他全家一輩子都用不完啊。外麵的世界到底是怎樣的呢?


    武黑沒有理會趙寬,這山中野人,真不知道什麽時候隱居在這一帶的,真的是悲哀,一百貫就讓他震驚了。要是讓他知道自己一年就將近有一百貫俸祿的話,不知道會怎樣呢?


    沒人不愛錢,若不愛,那隻是沒有比較,當有了比較,便有了對錢的*。趙寬從出生到娶妻生子,過著隱居的生活,在這大山裏麵生活得很平靜。但那隻是他沒有見識到大城的繁華,沒有遇到過富有之人。


    如今當聽到這麽一個神秘的玩意兒造價便是一百貫的時候,他的心頓時起了波瀾。他不禁對外麵的世界有了幻想,但又想到母親的教誨,外麵是吃人的世界,不要去接觸。一時間,趙寬不知道該聽母親的教誨,還是真的跟這個將軍當了兵。


    而此時,羅漢穀西端。


    吐蕃大軍經過兩日的趕路,終於來到了素羅汗山前,諸將策馬而立,中間是吐蕃大論欽陵。他抬頭望了望素羅汗山,說道:“此山雖不高大險峻,但林木頗為茂盛,若藏兵於此,也不易於發覺,我軍必遭埋伏。”


    諸將認為論欽陵言之有理,紛紛附和。


    論欽陵再看那穀口,說道:“此穀很少有人知道,若不是我吐蕃密探常年走在這條道上,本相也是不知。斥候有沒有稟報?相信周兵已經發覺上當了。”


    弓仁趕緊說道:“迴父親,斥候還沒有來,要不要令大軍停下來歇息,也好等斥候探報。”


    論欽陵頓了頓,說道:“我看還是快速通過這羅漢穀,若周兵追來,正好在此穀設伏。傳令諸軍,快速通過羅漢穀!”


    吐蕃大軍綿延二裏地,傳令之後,便瞬間加快了步子。


    而於此同時。大周以數倍的斥候幹掉了吐蕃斥候後,也加緊了步伐,幾乎是緊隨其後,距離不過十裏!


    幹掉了吐蕃斥候。論欽陵便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何事,而且他急於通過羅漢穀,所以也不顧身後是否有大周兵追擊而來。


    當吐蕃最後一名士兵進入羅漢穀後,武柲帶領著兩萬大周精銳也來到了羅漢穀口,武柲望了望素羅汗山,沒有發出什麽感慨,他的眼中隻有一抹平靜,因為就在今日,他收到了朝廷邸報,契丹和奚族反了。


    原因是因為營州刺史趙文翽沒有賑濟契丹和奚族百姓。加之趙文翽平日裏就敲詐勒索,對待契丹族人如同奴隸,致使積怨深厚,契丹酋長李盡忠攻下營州,殺了趙文翽。


    武柲很無奈。如此一來,東突厥默咄一定會領兵南下,要麽是涼州,要麽是靈州。但隨即一想,這是一個機會,一個讓他盡快執掌這個帝國的機會。當然也有可能讓女皇向突厥和吐蕃妥協而集中兵力平叛。


    如果是後一種,武柲倒希望李盡忠能夠多堅持一會兒。甚至把河北給打下來。再進攻河東!到那時,打到洛陽都有可能。


    有時候戰爭也是機遇,就好比前世米國以戰爭刺激經濟,他可以利用戰爭來獲得權力。


    命令大軍休整半個時辰再進穀,而此時,斥候也從積石軍中傳來了消息。積石軍已經完全準備妥當。


    論欽陵踏進羅漢穀的時候,總感到有些不舒服,他搖了搖頭,把這歸結於這段時間沒有睡好的原因,年紀大了。精力沒有年輕人旺盛,要是睡不好,便精神不振,容易臆想些東西。就是昨夜在迷糊中,他還在以為他迴到了年輕時在讚普的王宮裏跟那名宮女偷歡呢。當他醒來時,卻發覺這隻不過是一場春夢而已。


    羅漢穀足有十裏地,穀中隻有一條小道,所以行軍不快,將近十萬人都幾乎綿延五六裏地了。


    突然,前方大軍一陣騷動。論欽陵一驚,而後問道:“去問問,前方發生了什麽事情?”


    片刻,前方傳來消息,一個傳令兵大聲道:“稟大相,前方出現了幾道深壕,像是有人故意挖掘的。”


    論欽陵頓時一愣,而後仰頭望天,隻見太陽已經西斜,山穀被遮下一片黑影,他迴頭看了看綿延不盡的大軍,命令道:“快搶修,打通道路,迅速出穀!”


    “殺!”


    突然,山穀之上傳來了呐喊之聲。頓時,巨石、滾木拋下,望著那滾滾而下的巨石、滾木,吐蕃士兵頃刻間陷入了混亂,而巨石和滾木氣勢洶洶地砸入了穀中的吐蕃士兵的身上。轉眼間,幾名吐蕃兵躲閃不及,被一塊巨石碾成了肉餅,兩名吐蕃士兵奔跑不及,被滾木砸中,頓時腦漿迸裂。山穀中,慘叫之聲不絕於耳。論欽陵知道往後退隻能更加混亂,隻有衝出去,他剛要下達命令。


    弓仁從前方大喊道:“父親,前麵穀口堵住了!”


    而此時,箭矢紛紛落下,吐蕃大軍不過片刻便傷亡慘重,暴戾的吐蕃士兵向著山上射箭,但射不出多遠,箭矢無力地落在了半山腰。


    也是與此同時,吐蕃大軍後軍一陣混亂。隻見武柲一身銀盔銀甲一馬當先地殺進了山穀,所過之處,皆是一具具屍體。


    論欽陵雙目一凝,大喝道:“前隊變後隊,後隊變前隊,退出穀去!”


    但是後隊的傳令兵帶來壞消息,“稟大相,周兵殺進了穀口,我們抵擋不住了!”


    聽到此消息,論欽陵差點沒背過氣去,但還是大聲說道:“命令諸軍,不惜一切代價殺出穀去,隻有殺出去才有活命的機會!”


    轟!


    一聲巨響,從聚集最多的吐蕃士兵中間炸響,隻見那裏的吐蕃兵像是被掀開了仿佛一朵花一般,吐蕃兵的屍體由內而外衝擊開來。與此同時,高高的塵土飛揚,頓時形成了奇特的一幕。


    論欽陵愣了愣,問道:“這是什麽?打雷呢?”


    靠近炸點的吐蕃兵跪在了地上,嘰哩哇啦得禱告著什麽。


    而在山穀之上,武黑不禁大笑,“這太過癮了!”隨即便大吼道:“給我狠狠地扔下去,往吐蕃狗人多的地方扔!”


    武攸緒也在一旁,山穀上雖然聽到的聲音不大,但看到那揚起的煙塵和弄死了一片吐蕃兵,就知道這神秘武器的威力,他的內心深處十分震撼。但也產生了疑問,魏王到底從哪兒弄到的這些疙瘩玩意兒呢?


    趙寬看著一顆顆一百貫錢扔下去,小心髒則是一抽一抽的,差點沒抽過去。就這麽會,三顆便扔了下去,那可是三百貫啊。


    聽到了震天雷的響聲,武柲則是一笑,武黑真的是不心疼啊,他的銀子啊,那可真的是在砸錢啊。


    但到了此時,隻有消滅吐蕃大軍,讓吐蕃人知道入侵大周的後果。他相信,這一次,就讓吐蕃明白,大周的將士不是泥捏的,他武柲有一天會把吐蕃變成吐蕃的一個州!


    山上有積石軍砸下的巨石滾木,是不是得有一兩顆神秘玩意兒在人群中爆炸,巨大的響聲,戰馬也受到了驚嚇,狂奔不止。而在穀口的另一端,有大周的精銳士卒緩緩推進,所有可活動的吐蕃人都倒在了橫刀和箭矢之下,他們在血與火中掙紮著!


    屠殺,這是一場一邊倒的屠殺。


    轟!


    又是一聲巨響,那打雷的玩意兒在論欽陵數丈之外炸響,巨大的響聲和微微浮動的氣浪,讓論欽陵感受到了那玩意兒的巨大威力。


    頓時,一塊碎肉飛濺到樂論欽陵的臉上,論欽陵用手一摸,剛要下令。


    弓仁和幾名將領來到了身邊,說道:“族長,快躲起來吧,我們中埋伏了,隻要您在,我們還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父親,快躲下吧。”


    論欽陵大怒,“你們還是我葛爾部落的勇士嗎?”


    但是弓仁和幾位將領二話不說,便衝到論欽陵跟前,架起論欽陵躲進了山洞,以免遭受那雷聲一般的神秘玩意兒的傷害。


    大周士兵的橫刀砍鈍了,便拾起了吐蕃人的彎刀繼續砍,箭矢射完了,撿起吐蕃人的箭矢繼續射,長槍挑斷了,便拔出了長劍繼續砍。


    總之,整個山穀在廝殺,在流血,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廝殺整整持續到了深夜,當大周士兵累趴下的時候,終於再也提不起刀的時候,武柲也下達了兩軍在穀口安營紮寨的命令,等待第二日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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