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武清走進了縣學,先向王夫子問安,而後才能被安排到聽課的位置。


    但是當武清到了王夫子書房的時候,便被告知,夫子已經出去了,讓武清自行去書香苑。武清隻好問明地方,而後向著縣學的書香苑而來,這裏是縣學授課的地方。


    武清走進書香苑,放眼一望,這一處院子還真不是一般大,至少有五六畝的樣子,亭台水榭,無一不是大氣而雅致,踏著青磚鋪就的小路,穿過幾座花圃,一座涼亭矗立池邊,池水清澈見底,幾處荷花正含苞待放。不遠處是一片平地,平地上放了很多書案,學子們有的已經端坐其上,有的則在涼亭裏吟詩作賦,有的則是在池水邊戲水遊玩。這完全不跟後世的什麽教學樓教室之類的一樣啊,這才是貼近自然啊,如此優雅的環境,讀書可真好啊。


    “哪兒來的鄉野小子,還不速速退去!”一個惡狠狠的聲音在一旁傳來。


    武清一愣,立馬轉身,看到一個頭戴襆頭一身書生打扮的二十左右的年輕人,他輕搖蒲扇,嘴角露出一抹譏笑。


    武清抱拳,問道:“在下武清,這位學長有禮了。”


    “哼,沒聽到我家公子說話嗎?我家公子可是本縣縣令張縣令的公子,識相點,快點滾,別礙了我家公子的眼睛。”身旁一個仆人打扮的猥瑣漢子站了出來。


    原來是一個衙內,怪不得這樣囂張,武清很清楚在這個時代,遇到衙內,隻有先躲避了再說,好漢不吃眼前虧,更何況自己也真沒實力對抗這樣的衙內不是。抱拳笑道:“張公子,在下是來這裏聽課的,已經得到了王夫子的應允。”


    武清說得很清楚,自己來這裏是得到了王夫子同意的,這個時代因為太宗皇帝非常注重教育,文人地位相當之高,高宗皇帝雖然才能不足,但延續了太宗遺風,對於文人是很重視的,所以整個大唐帝國對文人都非常尊重,更何況儒家思想,首先一條就是尊敬師長。張公子雖然是衙內(當然衙內的叫法也隻到了宋朝之後),但也懂得這個道理,大唐科舉選拔人才還要看夫子的推薦和評語的。


    這個時候,很多學子都被這裏吸引住了,不禁紛紛來湊熱鬧,有人問明情況,對這個模樣隻有六七歲的孩童不禁大感興趣。再看武清在眾人環繞之下,竟然如此沉穩,不卑不亢,應對流利,很多人開始紛紛打探。


    “武清?哪裏人啊?”


    “武清,莫不是那徐北村的神童?”


    “神童?這玩意兒你也相信?”


    很快一個年長者拱手說道:“諸位,既然武清本人在此,被坊間譽為‘神童’,我們何不請武清為我們就此賦詩一首呢,也讓我等見識一番‘神童’風采!”


    “好,我讚成!”


    一時間叫好者,喝倒彩者此起彼伏。剛要走進書香苑的王夫子不禁皺了下眉頭,仆人想出言喝止,卻被王夫子擋住,說道:“慢著,且聽武清如何應對!”


    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文人就是喜歡這個調調,動不動就吟詩作賦,彰顯才華,吸引無數眼球,無數的粉嫩木耳也許就是這樣被攬入了懷中吧。


    武清臉上依舊沒有太多表情,實在是不敢跟這幫人比什麽才學,自己才學了三年,音韻、文字、訓詁也硬著頭皮著實下了番功夫,隻是要說作詩,自己的水平自己知道。但是看到群情激憤的這幫書生,他不知道要是自己拒絕,會是什麽後果。這個時代文人就是有傲骨,敢說敢言,大臣都可以死諫。如果自己今天就這樣認慫,或許傳出去那就影響到他作為人的品質問題。


    人不可以沒有沒有骨氣,特別是文人!


    當然這話要是在一千多年後,武清可以直接扔進垃圾筒。


    “怎麽呢?武清,難道你那‘神童’是自封的不成?”


    “就是啊,我看‘神童’以後可以改成狗童了!”


    “不,不,不,我看應該就‘慫童’才合適啊。”說這話的正是那張公子的仆人加書童,而張公子則是在一邊奸笑。


    武清看了眼張公子,看到那眼中的譏諷,那兩個仆從更是傲慢無比,武清真想豎個中指。再看看周圍,有些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有的人還在議論紛紛。


    心中歎息一聲,今天這個局該怎麽過啊,於是雙臂推開人群,朝著小亭走去,武清臉上雖然依舊沉著,但腦子卻在拚命迴憶著以前記得的幾首詩。


    幾十個書生一擁而上,似乎沒有放過武清的意思。武清來到唐朝最滿意的就是自己的記憶力,可以說是過目不忘,這或許就是穿越帶給他的恩賜吧,甚至就連以前有些模糊的東西,在不斷的迴想下,都能慢慢地記起。


    時值夏天,清晨微微顯得潮濕,這是夜晚凝聚了露水的緣故,雖已日上三竿,但能在那翠綠蓮葉上能夠看到晶瑩剔透的露珠,幾隻蜻蜓落在了含苞待放的荷花上。


    忽然間,武清想起了三年級語文課本裏的一首詩。


    武清拱手說道:“諸位學長,既要考校在下學業,還請說個物件來,我好吟謳一首,讓各位學長品鑒品鑒。”


    一個學子出列道:“物件嗎?我看就以那池中之蓮為題吧!”


    “不妥不妥。”張公子搖著蒲扇,說道:“我們今日是來見識神童風采的,要是以物件為題,那不是顯示不出武清學弟的風采,我看就以這時令為題,大家說怎麽樣?”


    “好,好!”眾人附和。


    武清心裏罵了下張公子的十八代,早知道你們這種心理變態,知道會有這麽一出,還好不是寫什麽情情愛愛的詩,自己想到的那一首正好就是寫時令的。


    武清抱拳,說道:“既然如此,還請諸位退後四步,讓我想想!”這些人實在是靠的太近了,要是真有這麽多粉絲就好了,也過把明星癮。


    武清整了整衣衫,輕咳一聲,邁出了第一步,小帥哥的風度展露了出來,吟道:“泉眼無聲惜細流。”


    一群書生埋頭思索。


    武清邁出了第二步,聲音洪亮,吟道:“樹陰照水愛晴柔。”


    一群書生開始連起兩句吟謳起來。正在佇足而立的王夫子眼中一亮,伸手捋起山羊胡子。


    武清也不理會這群製造麻煩的書生,裝著略一思索,看向池中荷葉,邁出了第三步,吟道:“小荷才露尖尖角。”


    一群書生也隨著武清的目光望去,果然荷花含苞待放,不正是露出了“尖尖角”嗎。


    武清很快邁出了第四步,用手一指那正自起舞的蜻蜓,吟道:“早有蜻蜓立上頭,完了,謝謝品鑒。”


    武清很裝逼地一甩袖子,穿過人群,走向了書案坐了下來,心裏則是對那位宋朝詩人送上無盡的歉意,沒辦法,誰讓自己來到這樣一個坑爹的時代呢。不抄襲剽竊點先輩們的文化遺產怎麽混下去呢。


    瞬間,群情激奮的書生們靜默片刻。王夫子一動不動,一雙老眼中爆射出了驚人的亮光。有書生數著武清的步子,當這首七言詩作完後,大喊著說道:“四步成詩啊!四步成詩啊!”


    這是一首很清新的小詩,一切都很細膩,都很柔順,沒有華麗的描述,也沒有那種奢華的用詞,隻用一個泉眼、一道細流、一池樹陰、幾片綠綠的荷葉、一隻小小的蜻蜓,構畫出了一個別樣的初夏,一切顯得那麽和諧自然。


    這是一個不到七歲的孩童做的嗎?竟然如此細膩,真神童也。


    王夫子有點不信,可想遍所讀詩文,根本找不出有這樣一篇,此時此刻,他不得不承認,這神童是真的神童了。


    一群書生在沉默了片刻後,一下子嘈雜起來,有人放聲吟謳,有人仔細推敲,有人不禁對其中所描繪的意境而讚歎,而有些人則是不斷詛咒詆毀,如那張公子之流,如今可不是譏笑那麽簡單,甚至有了嫉妒,這麽小就這麽厲害,那以後呢?


    王夫子不可能讓這樣的場麵繼續下去,當下便走了過來,學子們見到了也都是彎腰行禮,禮不可廢!


    “好了,如此吵鬧,成何其統。”


    學子們立刻停止了吵鬧坐到了書案後麵,一時間非常安靜。


    也不介紹下武清這個新來的學生,便直接開始講課。


    “今日,為師講授《孝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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