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陽氣笑,“你還不如說哭了,我還能信一點兒。”


    “啊?”小白成功被繞了進去,思考著下次再尿床要不要這麽說,但他是個愛鑽研講究科學依據的上進寶寶,真誠發問:“是因為眼淚比汗多嗎?”


    會這麽問也不奇怪,他昨天真的哭出很多眼淚。


    “多你個頭。”蘇陽曲起手指輕彈兒子腦門,“先去洗澡,臭烘烘的。”


    小白見被拆穿,索性破罐子破摔,故意湊到蘇陽右肩處聞了聞,小鼻子皺起來,“叭叭你也臭臭的,我們一樣臭。”一路咯咯笑著被拎進衛生間。


    客廳裏安靜下來,隻有隔著衛生間木門的一點點水聲和父子倆偶爾的對話。


    餘淵圍觀了全程,此時突然生出一種錯覺,這裏環境吵鬧,沙發髒舊,整套房子還沒他的臥室大,卻莫名讓人平和踏實。大約是真有血脈牽製這迴事,自己就這麽被這個小東西牽住了心緒。


    錢忠來送早餐和換洗衣物之前,餘淵向蘇陽征求意見,“等會兒阿忠送早餐來,他可以上來嗎?”


    蘇陽正在給小白擦頭發,沒有多想就說:“可以啊,為什麽不可以。”潛台詞是,你不知道他比你受歡迎多了嘛。


    “那……我方便借用一下你的洗手間嗎?”


    蘇陽輕輕“嗯”了一聲,又說:“你自己不嫌棄就好。”


    早餐是錢忠從酒店打包帶來的,主要考慮小少爺喜好,挑得都是適合小朋友吃的。光雞蛋就有煎蛋水煮蛋日式厚蛋燒,各種卡通動物造型流沙包,甜牛奶酸奶熱巧克力,擺了滿滿一桌子。


    小白洗完澡變迴香噴噴,白皙的臉頰上兩小團粉嫩,整個人看起來奶唿唿,很好親的樣子。


    錢忠強忍住叫他‘小寶貝’的衝動,在心裏默默‘哎呦喂,怎麽這麽可愛’,表麵上卻波瀾不驚,幫小少爺拉開餐椅,禮數周道的一句:“趁熱吃,如果有什麽不喜歡的,或者其他喜歡的,盡管告訴阿忠。”


    小白看到餐桌上這麽多好吃的,家裏這麽多人都圍著他轉,甜甜一笑露出小梨渦,奶聲奶氣地說:“我果然是因為愛出生的小孩。”


    蘇陽把小白換下來的衣服丟進陽台洗衣機,晚一步出來,聽到小白如此說,隨口問了一句:“什麽因為愛?”


    “就是有一次啊。”小白一本正經迴憶了會兒當時情景,力求完整還原,聲音跟著提高八度,“我問叭叭,我是怎麽生出來的呢?叭叭迴答說,是因為愛啊。”


    小白描述地繪聲繪色,甚至分角色表演,用兩個音調區分自己提問和蘇陽迴答的部分。


    “…………”蘇陽尷尬地無以複加,以後再也不能對小東西瞎編什麽話了,他隻慶幸會引起誤會的當事人沒聽到。


    而錢忠,跟在餘淵身邊這麽多年,早就混成了人精,審時度勢很有分寸,閉耳閉嘴,裝什麽也沒發生。


    蘇陽由衷感激他的體貼,心裏稍微好了點。誰知一轉身,餘淵就站在他身後,也不知聽沒聽到小白的表演。


    但再尷尬也達不到昨晚那種程度,躺平了擺爛了,蘇陽懷疑自己跟這人八字不合天生犯衝,要不怎麽一直這麽倒黴呢。


    他故作輕鬆地在兒子身邊餐椅坐下,試圖緩解氣氛:“學得不錯,下次別學了,我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誰知小白很不給麵子,十萬個為什麽到底:“那叭叭是什麽意思呢?”


    餘淵走過來落座,好心打圓場:“食不言寢不語,小孩子吃飯就好好吃。”


    小白一臉認真:“可是叭叭說在我們家不講究這些。怎麽高興怎麽來。”


    三個大人:“………………”


    有時候小孩子記性太好也不是什麽好事。一頓早餐吃得極其漫長,蘇陽都有點ptsd了,生怕兒子一張嘴就說出什麽讓自己社死的話。


    小白喝完最後一口牛奶,說想下樓找朋友玩,大家都如釋重負。最終決定讓錢忠陪著下去。


    經過這一通折騰,蘇陽氣也消了。平心而論,餘淵這個人除了潔癖對衛生吹毛求疵,仗著有錢就想為所欲為,自大自私冷血無情之外……算了,還是挺討厭的。但也無妨,他隻要對小白好就行。自己可以把他當成難纏的甲方,不好對付的客戶,一個隻合作一次的豬隊友。


    蘇陽如此想著,更加釋懷了,看開了,說話的敵意也少了,“我們還是好好討論下,以後怎麽分工。”


    餘淵也是這個意思,並且心裏已經有了初步方案,隻是礙於對蘇陽的捉摸不透,以及搞不定兒子的無奈,這次學聰明了,“你有什麽意見?”


    蘇陽把吃完的食盒收拾掉一些,找來幾張打印紙平鋪在餐桌上,旋開筆帽,認真而平靜地說:“首先,我們是獨立且平等的兩個個體,你對這點有異議嗎?”


    餘淵有一種上當了的不祥預感,但為時已晚,他隻能順著他的話承認,“沒有異議。”


    “嗯。”蘇陽滿意點點頭,邊說邊寫,“你負責帶白天,我負責帶晚上。早上你來把兒子接走,晚上睡覺前送迴來。”他看著餘淵微眯了下眼,繼而停筆,往座椅上一靠,“如果你不滿意這個提議,我們換一下也行,問題是你晚上會哄睡嗎?你確定兒子跟你睡不會再哭了嗎?”


    將軍,句句戳在痛點上。


    餘淵什麽時候如此任人擺布過,好整以暇地看著蘇陽,竟很好奇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抬了抬手示意他繼續。


    蘇陽被他這麽一看,瞬間氣勢跌下去大半,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才得以找迴思路,話卻微妙地變成了:“介於白天會比晚上辛苦很多,周末可以跟我,但如果你想多親近兒子也行,看你。”


    蘇陽說完,協議也寫好了,筆帽一蓋,遞給餘淵,“簽字吧。”


    餘淵拿過來一看


    約法三章


    一、進門出門都必須讓我知道。


    二、任何時候不準不開燈。


    三、不準在我家沙發上過夜。


    承諾人:


    餘淵:………………


    第16章


    蘇陽收起協議前,看了眼,署名字體挺拔鋒利。比較之下,自己那每次考試被扣卷麵書寫分的狗爬字,更加上不了台麵,全天下甲方的臉都讓他丟盡了。狠狠把協議夾進手稿速寫本,眼不見心不恥,美美開啟有崽不用帶的幸福生活。


    小白這次被領走時是高高興興的,蘇陽跟他說好下午六點就可以迴來,自己會在家等他,給足了安全感,自然不吵不鬧。一切都進展得過於順利,反倒令蘇陽隱隱不安,但也無暇顧及太多,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眼下還有一件更棘手的事等著他辦。


    手機可以預見的一堆未接來電和未讀信息,來自誰不言而喻,蘇陽習慣性略過,因為他清楚道歉的話說出花來,都不及一個‘行’字來得實在。


    號碼迴撥過去,接通的瞬間聒噪撲耳。


    “請問你的心是冰做的嗎?三十七度的人體是怎麽做出如此絕情如此冷冰冰的事?因為我認可你,就活該被這麽對待是嗎?有錢人也是人!”


    手機不自覺拿離耳朵一點距離,蘇陽估摸著對方差不多發泄完了,才貼迴去,悠悠道:“我想好了,同意加入你的工作室。”


    “臥槽???”聽筒裏驚唿刺耳,蘇陽換成公放接聽,手機擱在茶幾上,開始著手整理工作用書和一些資料。


    “那還等什麽,今天,現在,馬上入職!”耿樂那邊聽起來像是在外麵,有汽車鳴笛環境背景音,他發了一個定位讓蘇陽過去。


    是家居買手店,開在高檔商場一層,光看地址就知道價格不菲。這地址蘇陽知道,就是之前住的公寓附近。


    蘇陽到的時候耿樂已經選好了會議桌和辦公桌,正在看休閑區需要的組合沙發。


    在這種地方買辦公室用品的行為,有錢和大冤種缺哪一點都觸發不了。恰好耿樂兩點都占了,此刻正心情很好地向蘇陽招手,讓他來試坐沙發。


    蘇陽盛情難卻,在離耿樂半個身位的地方坐下,確實挺舒服,支撐力和包裹性都極佳,似乎尺寸也挺合適。當然,他心裏想的是放在自己租的那套小房子的小客廳,尺寸挺合適。


    偏頭瞥了眼標價牌,大六位數,立馬又覺得一點也不合適了。


    銷售人員比耿樂更熱情,看他倆跟看提成一樣歡喜,積極介紹:“這款雲朵沙發意大利進口,純手工製作,內部填充高迴彈海綿和白鵝絨,全球隻此一套。”


    這種話術也就能忽悠忽悠耿樂,蘇陽心裏門清,純手工可不就意味著沒法量產,並且達不到統一標準,但他很有分寸,沒有反駁,隻是婉轉地建議:“要不再看看?”


    再看看哪能行,到嘴的鴨子銷售怎麽肯鬆口,一頓輸出。


    你跟她說價格,她跟你談性價比,一套沙發至少能用十幾二十年,均攤到一天才多少錢,劃算啊,早買早享受。


    你跟她談性價比了,她又開始跟你扯限量,扯獨特,扯工匠精神。


    主打永遠邏輯稀碎,永遠不跟你在一個頻道。


    蘇陽累了,主要也是耿樂不爭氣,對一切限定限量的事物沒有免疫力,銀行卡蠢蠢欲動,買完才罷休。


    如果蘇陽知道,在耿樂的個人宇宙裏,他想要的一切都會被自動定義為隻此唯一,跟必須擁有形成完美閉環,那麽一開始就會選擇閉嘴不說話了。


    約定好桌子沙發的送貨地址和時間,兩人走出商場,耿樂看了眼時間,覺得還早,提議先去吃早餐。


    蘇陽對這種無意義的陪伴行為耐心告罄,語氣有些冷:“所以我入職的是個生活助理崗位嗎?”


    “大清早火氣這麽大,有錢人又給你氣受了?”耿樂跟蘇陽差不多高,都是屬於一米八還差一丟丟,今天穿了厚底潮牌鞋,此刻用沒受傷的胳膊攬蘇陽肩攬得很順手。


    蘇陽右肩過了一晚疼痛緩解許多,但被他這麽搭著還是很不舒服,晃掉手臂, “肩膀扭傷。”


    “真的假的?別碰瓷啊,那天我隻輕輕拉了一下。”


    蘇陽很無語:“沒說是你。”


    “哦。”


    蘇陽更無語:“聽語氣還有點失望?”


    “我是這種人嗎!”耿樂拉蘇陽進沿街咖啡館,“你說我們一個右胳膊骨折打石膏,一個右肩扭傷,是不是某種程度上的命中注定啊。”


    兩個傷殘人士,更不該拉拉扯扯,一個不小心哪個更嚴重了都不好。蘇陽隻能順著力被拖進店內,“這種命中注定不要也罷。”


    工作日上午十點半,這個時間吃早餐的一波人已經走了,離吃中餐又還太早,店裏很空。


    兩人在點餐區站定,耿樂掃了眼點餐牌就點:一杯冰美式,一份滑蛋培根可頌……”


    “我吃過了。”蘇陽在他身後提醒他。


    “哦,那給你點一杯熱巧克力。喝點甜的心情會變好。”耿樂不接受反駁地掃碼結了帳。


    等熱巧克力端上來,蘇陽下意識推開了些,早餐都是甜滋滋的東西,現在看到甜的就難受。


    “跟你換。”耿樂放下啃了一半的可頌,把自己那杯冰美式推給他,熱巧克力拿走,“我發現你很嬌氣啊。”


    什麽破形容,根本不沾邊好嗎。蘇陽一口咖啡嗆在嗓子眼,咳得止不住,隻能憋著眼淚瞪人。


    耿樂覺得自己用詞太恰當了,這麽大人了喝東西還會嗆到,嗆到瞪人,眉眼也還是這麽精致。


    他心軟遞了張餐巾紙過去,嘴上卻沒停下的意思,“這個不吃那個不喝,大小姐似得。”


    蘇陽好不容易緩過勁,懶得跟他爭辯,“你閉嘴吧。”


    “你完了,對老板沒大沒小,這個月獎金扣光。”


    不遠處廣場上,人工飼養的鴿群被行人驚動,掠過落地窗。


    蘇陽看向窗外,很隨意地迴:“還有獎金?”


    語氣和態度都很散漫,耿樂徹底怒了,吞下最後一口可頌,決定要找迴一點屬於老板的威嚴。他從挎包裏抽出個牛皮紙檔案袋,‘啪’一下甩在餐桌上,“拿下這個案子,設計費七位數。”


    七位數的設計費什麽概念?是蘇陽願意通宵達旦,隨叫隨到,改生改死的存在。


    他迴轉過頭,臉上寫滿不信。倒不是不信會有這樣的設計項目,隻是不信對方會交給一個成立沒幾天的草班台子來做。


    修長纖細的手指旋開白色棉線,蘇陽拿出一疊打印資料,快速翻閱。


    是一間私人博物館的設計項目,對空間、布局、燈光、色彩都有特定要求。惟獨沒有指明要什麽整體風格。


    蘇陽在思考時會自動屏蔽一切與外界的聯係,安靜且專注,完全沒意識到有人在盯著他看,目光如炬。


    資料瀏覽至最後一頁,蘇陽塞迴檔案袋,問耿樂:“甲方你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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