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陽壓下疑惑,不動聲色詐他:“陳主管,我差點替你背了黑鍋,怎麽反倒你一副興師問罪,很委屈的樣子。”


    陳越冷哼一聲,果然上當:“裝什麽無辜?手段真是了得,把我搞成這樣。也不想想如果不是你自己一時貪念,會惹禍上身?你我半斤八兩罷了。”


    所有的一切都說通了,有人促成了現在的結果。那這個人是誰?蘇陽毫無頭緒。


    他又聽到陳越說:“別太得意,走著瞧。”


    一道驚唿響徹在冷寂的樓道門廳內


    “這孩子他……他……他怎麽了?怪物啊……怪物!!!”


    蘇陽和陳越齊齊看了過去。


    花崗岩地麵上銀色易拉罐歪斜,啤酒花順著罐口不斷往外湧。


    站在一旁的小白目光迷離,臉頰緋紅,整個人還有點晃晃悠悠,一開口聲音和語調都很不對勁:“叭叭,我吃了糖好口渴,但是這個水為什麽好苦好難喝,嗝~”。


    他完全不知,自己的一雙雪白狐耳顯露於黑發間,迎風聳立,十分醒目。


    第9章


    蘇陽兩大步跨過去,扯起兒子的衛衣帽,迅速罩住他的一對耳朵,而後抱起人就想離開。


    門衛大叔受到驚嚇,第一時間躲迴崗亭,關上門閉緊窗,以於危難中僅救自己為己任。


    陳越猶豫了下,在心裏權衡利弊,大著膽子上前揪住蘇陽衣服:“你懷裏抱的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抱著兒子的手臂緊了緊,蘇陽竭力想掙脫,但單手無法與之抗衡,沉聲:“讓開,與你無關。”


    陳越在畫廊浸潤十幾年,察言觀色和揣測人心都拿捏的十分到位。


    他見蘇陽緊張表情就明白了,現在占上風的是自己,改為死死拽著他的胳膊不放,語氣愈加得寸進尺:“我看到了,就與我有關。”


    蘇陽自知處境被動,妥協道:“你想怎麽樣?”


    陳越冷笑一聲,一字一頓反問:“你,說,呢?”


    “兩萬,給我幾天時間,我想辦法湊。”蘇陽不得不再次鬆口退讓。


    “兩萬?”陳越麵色陰鷙,指著縮在蘇陽懷中的小白,“這怪物對你來說隻值兩萬是嗎?”


    蘇陽下意識去捂小白的耳朵,咬緊後牙槽:“請你注意言辭,他是我兒子。”


    “我不管他是誰,更沒興趣探究背後的前因後果,總之……”陳越連日來的失意和不甘心像是終於有了一個宣泄口,漫天開價,“五百萬,一分也不能少。不然我就把這件事做成海報,貼滿這片街區的大街小巷。”


    五百萬對蘇陽來說是根本不可能的數字,反倒令他冷靜下來,試圖尋找解決辦法:“我一個小職員,怎麽可能拿得出這麽多錢。”


    “不是傍上了能為你出頭的金主麽?找他拿去啊,看他這次願不願意再給你出頭。”陳越戲虐地建議。


    蘇陽當即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好,給我三天時間,我想想辦法。”他已在心裏打定主意,三天,足夠他帶小白離開這個城市,找個偏遠小城鎮躲一陣子。


    誰知陳越說:“頂多兩天。勸你別耍花樣,我沒耐心陪你玩。”


    蘇陽無可奈何,隻得先答應下來,才得以脫身。


    門鎖轉動,老式防盜門隨著推動發刺耳聲響。


    蘇陽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平靜而溫和,好像隻是帶兒子出門散步迴來般尋常。他隻希望小白睡醒忘了這件事。


    小白睡了一小會兒就醒了,酒勁也散了,天真眨眨眼,問得很直接:“叭叭,什麽是怪物?剛才那個兩個人都叫我怪物。”


    “你聽錯了。剛才那人......明明說的是.......”錯開一點視線,蘇陽不敢跟兒子對視,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小白毛茸茸狀態時,腦中一閃而過的也是‘怪物’這兩個字,安慰的話組織來組織去,“他說的是禮物。對,你是禮物。”


    禮物這個詞小白很熟,是讓人高興、期待的好東西。但那兩個人明明不是這個意思,不解地問:“他們看到我耳朵很害怕是不是?”他見爸爸沉默不語,覺得肯定是自己犯了錯,垂下眼睫遮住委屈,“為什麽我跟你們不一樣?”


    蘇陽心疼得無以複加,俯下身雙手握著他小小的肩膀,柔聲安慰:“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和別人不太一樣。這世上沒有一模一樣的兩個人。所以,你不僅是禮物,還是爸爸很特別的禮物。”


    “真的嗎?”小白懵懂地抬眸,同時想到至少有一人跟他一樣是毛茸茸,心情好點了,昏沉的小腦袋安心靠在爸爸肩上,看到客廳裏多了許多紙箱,“叭叭你在幹嘛?為什麽有這多箱子?”


    蘇陽迴到家就著手整理,把一些必需品收拾出來裝箱,揉了揉酸脹發麻的右肩膀,“整理東西,搬家。”


    小白的頭發胡亂翹著,蘇陽順手幫他理順,指了指地上疊得很高的一堆繪本,“你這些書你選一下,選幾本最喜歡的帶走。”


    結果小白拿起這本很喜歡,拿起那邊不舍得丟下,都是他的好朋友,一本也不能少,“它們都是我的好朋友,我都一樣喜歡。”


    蘇陽:“............”。


    小白將書一本本碼放進紙箱,突然想到,“我們會搬到很遠的地方嗎?”


    蘇陽點點頭,“對。”至於搬去哪裏,他自己也沒底,或許先找個小城市在酒店過度一段時間,再慢慢找合適的地方,總之盡快離開。


    看到收拾好的行李,小白有了要離開的實感,第一個念頭是,以後不能再見小黑了。他麻利從爸爸身上下來,一陣風似得刮出門,“叭叭,我去跟朋友告個別。”


    蘇陽眼疾手一把拉住,“今天別出門,乖乖在家待著。”


    小白扭過頭:“為什麽?”


    “昨天的叔叔。”


    小白機靈一笑:“他認不出我。”


    變成毛茸茸的確認不出。


    蘇陽知道兒子所謂的朋友是那些花花草草瓶瓶罐罐,順帶想起昨晚那個有點舊的陶罐或許也是其一。他衝著兒子往臥室走的背影,提醒了句:“你昨天拿迴來那個陶罐,我放樓下花壇裏了。天黑前我們就走,你別跑遠了。”


    話音未落,毛茸茸瞬間消失在窗台上。蘇陽才意識到不對,衝著空氣追加了一句:“說過幾次了,不準跳窗台!”


    跑遠是必須跑遠的。小白前兩次來去匆匆,沒發現水潭裏有汪泉眼,可即便活水清澈,也看不到半點小黑的影子。


    小白百無聊賴地趴在岸堤邊,不停用腳撲棱水,水花飛濺蕩起一圈漣漪,波紋在接近正午陽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眼。他的雙眼被刺得有片刻失神,忽地想起那日浴室水中場景,他渾身像被電擊般,一躍而起,整個人精神了。


    輕車熟路攀上三樓,浴室沒人,窗戶卻半開。小白的字典裏沒有害怕兩字,何況這房子主人跟自己一樣。他縮起身體順著窗簾滑下,無聲落入室內。


    小肉墊踩在冰涼的米黃大理石上,莫名親切,仿佛自己在這裏生活過般。他甚至能想象到出了浴室,外麵會是怎樣的布局擺設。


    臥室很大,陳列卻非常簡單。淺灰色的床品小白很有自知之明沒有上去踩兩腳,不然這一路飛奔而來腳底粘著泥土渣、幹草屑、不知名野花的花瓣、甚至苦幹小昆蟲殘骸,踏出的腳印將會十分精彩。


    出了臥室,隔著走廊便是書房,門虛掩著,小白輕鬆從門縫中溜了進去。他跳上深咖色真皮座椅,再借力一躍,輕鬆上了書桌。


    胡桃木書桌光可鑒人,小白的一串‘罪證’清晰留下。他無知無覺,注意力早就被那個拚貼花瓶吸引了去。淡淡的霧藍瓷片被金色縫隙鏈接在一起,醜陋裂痕變為點綴,好眼熟,但他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


    有風從純白百葉窗間隙吹進書房。花瓶旁,黑石頭壓著一疊白紙,被風掀起一角。


    方塊鉛字密密麻麻,小白一個不識,但左上角的單人照片他一眼認出,那不是他最親愛的爸爸麽。


    可惡,他都沒有爸爸的照片,憑什麽在這裏出現。


    小白試圖將照片扯下,無奈黏得太緊,索性一網打盡,甚至連壓資料的鎮尺也不放過,不算很大的一塊黑石頭,除了丟進口袋有點沉,還怪好看的。


    原路返還途徑臥室,先前的角度看不到,這時才發現,壁掛投影正循環放著一段視頻。


    視頻沒有聲音,隻有黑白畫麵。幕布上的臉小白從未見過,早古渣像素畫質模糊,畫麵中的人五官棱角卻很清晰立體,側身看向鏡頭的眼神十分淩冽。


    隨著特寫鏡頭拉近,短短幾楨,幕布上的臉已然換了一副模樣。雪白發濃密而富有光澤,琥珀色的眸子亮得灼人。


    小白被畫麵驚得呆愣在原地,這世上真有跟他一模一樣,會變來變去的人。


    什麽大人會很小孩一模一樣?思路漸漸清晰起來。


    難怪爸爸之前反複強調


    【你以後一定會找到跟你一樣的人,比我更像你。】


    【在找到你親生父親之前,你可以先跟著我。】


    【家人也可能會換,一開始是跟這個爸爸一起生活,後來跟另一個爸爸一起生活。】


    滿心滿腦的思緒橫衝直撞,但能確定,即使怪老頭挺好看,即使怪老頭是自己另一個爸爸,他也不願意跟他一起生活,主要是不願意跟爸爸分開。


    小白憂心忡忡迴到家,黑石頭丟在玄關壁櫃上,獨自進了臥室。


    蘇陽打包整理完畢,還抽空收尾了一單工作,正在迴客戶微信,見兒子興致不高以為是要離開的原因,沒太放心上,衝著臥室囑咐了一句:“預定的車半小時後到,你乖乖看會書。”


    這客戶算老熟人,是之前臨交稿改方案的那位。勝在出價大方付款又爽快,蘇陽這次幫他加急做了一張展廳效果圖,價格幾乎與之前持平。


    他們之間一直單線聯絡,用的是平台私信交流,這單完成後拗不過給了微信號。


    這位客戶的微信昵稱和頭像都有濃濃老年人氣息,打字也特別慢,對話框頂部‘正在輸入’字樣顯示了很久,信息才發過來。


    【路人甲:您好,加上微信是不是就算朋友了?握手jpg.】


    連對白都如此沉悶。


    蘇陽生性隨和,很少駁人麵子,對熱情主動的更無力招架。妥帖迴複:【當然。】


    對方這一次耗時更久,仿佛用手寫板一筆一劃打字,又或者不熟悉鍵盤輸一個字母需要找半天:【方便見見嗎?有些工作上的事,想跟你當麵溝通。】


    這個節骨眼上,蘇陽不想冒險,婉言推辭:【接下來要搬家,沒有太多時間接工作,抱歉。】


    【工作可以等你搬好家。不見麵聊也行,那我給你打電話說?】一條迴複跳進來的同時,門鈴‘叮咚叮咚’被按響。


    蘇陽條件反射般放下手機,輕聲走到門前,透過貓眼查看來人。


    門打開,婆婆是來送剛出爐的小餅幹,她的視線越過蘇陽,看見屋內淩亂景象,吃驚地問:“你們要搬家?”


    蘇陽無聲點點頭。


    “好端端的為什麽突然要搬家?”婆婆惋惜地抿抿嘴,“搬哪裏去?”


    “迴老家。”蘇陽胡亂找了個托詞,隨手拿起壁櫃上的一塊黑石頭,“婆婆,你上次不是說要壓泡菜嗎,這塊石頭很有分量,尺寸正合適。”


    婆婆欣喜地接過來:“謝謝啊,我這點小事都記掛著。”


    送走婆婆,蘇陽順道去臥室看小白在幹什麽,生怕他長時間安靜又做妖。


    腳步聲由遠及近,小白火速將什麽東西塞進枕頭下,蘇陽見狀調侃:“鬼鬼祟祟幹什麽呢?”


    小白身體一僵,慌裏慌張往枕頭上一坐,很此地無銀地說:“沒......沒幹什麽,這裏什麽也沒有呀。”


    蘇陽眯起眼,正欲上前一探究竟,手機鈴聲適時響起。


    一通陌生來電。


    照理說他不會接,可做賊心虛的小白一把幫他劃開屏幕,“叭叭,你還是先接電話吧。”


    聽筒內有陌生男子的聲音傳出:“你好,我是路人甲。”


    “?”蘇陽思索了會兒,才意識到這人是誰。第二張圖之後沒有走平台,自己給過他轉賬賬號,能追溯到聯係方式。“你好,找我有什麽事嗎?”


    路人甲的語速比打字快很多,聲音聽起來也沒那麽老態:“抱歉這樣找上門,實在是事出有因。電話裏我們就長話短說,你有興趣加入我的工作室嗎?別著急拒絕,先聽我說完。”


    “你有專業技術,我有緊急需要處理的單子,比你在平台接工作穩定,更有發展前景,最關鍵的是收入會高很多。”


    光收入一條就足夠有說服力了,但蘇陽首先想到的是拒絕,誰知對方緊接著說:“介於目前工作室還在籌建,需要暫時在家辦公,但你放心,裝修正在進行中,很快就會有寬敞的辦公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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