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疏影有些絕望,在易形蠱頻繁發作時,她也不曾有這種窮途末路的感覺,沒想到有生之年,竟然因為渴望被原諒,而生出了絕望感。


    陳疏影隻覺得自己相當窩囊,卻又束手無策。


    “我不奢望你能原諒我,我也知道,你就算原諒我,我們也已經不能再迴到從前,這都是我咎由自取,我認命。”


    “我跟你說這些,也不是想挽迴你......不,我的確是想挽迴你,但是,我知道那不可能,但是,你能原諒我嗎?”


    陳疏影終於一口氣把想說完的話,一次性說了個幹淨,她說完大氣都不敢出,眼睛盯著鞋子上的尖尖荷花,想起了成親那日,鞋子上的鳳凰翎羽。


    那支長得像眼睛一樣的鳳凰翎羽。


    而這朵尖尖荷花,像一隻豎著的空洞眼睛,正嘲弄地看著她,好像在笑她的癡心妄想。


    “說完了?”


    司馬不為“咕咚”一聲,咽下一口酒水,一向辛辣的酒水,此刻有些梅子的清甜味兒。


    司馬不為有些奇怪地看了看酒壇上的酒名,沒錯,是他一直喝的竹葉青,可是,怎麽會有梅子味兒呢?


    “說完了。”


    陳疏影忐忑地迴答。


    “你想讓我原諒你?你說,你離開我以後,才知道愛的不是雲若兮?”


    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司馬不為,此刻即使內心雀躍,表麵上看上去仍是雲淡風輕。


    他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到底是在誆騙他,還是真心實意,他已經被她騙怕了,但是,聽到陳疏影親口說出愛的是他,而不是雲若兮,他還是禁不住地內心雀躍。


    就算,她依然是在騙他,但是他甘願相信她這次說的是真的。


    “你怎麽讓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說實話,我司馬不為自從做了‘鬼醫弟子’,還從來沒有被人如此欺騙過,你還讓我怎麽再相信你?”


    就算內心想著不在意陳疏影話語的真假,但司馬不為終是忍不住想要一個確切的迴答。


    “你若不信,可以在這裏立刻、馬上殺了我。”


    陳疏影把銀針的梅花簪子取下,一頭烏黑油亮的秀發傾瀉如瀑,漾起甜香的微風。


    “你以為你中了我的毒,僥幸沒死,我別的毒也殺不了你嗎?”


    司馬不為看了一眼陳疏影伸手遞來的發簪,目露不屑。


    “你我吃了藥穀的蛇王肉,百毒不侵,我也是在鬼牙山才知道的。”


    陳疏影把發簪放到司馬不為手邊的案幾上,初時淡然,可等手放到了身側,已經開始了輕微的抖動。


    她在賭。


    賭司馬不為對她尚有一絲眷戀,賭他不會再殺了她,賭他會原諒自己。


    司馬不為把那枚簪子拿起來,看得仔細。


    “梅花裏麵花蕊根根分明,做工精良,價格不菲吧?隻是這簪子忒尖忒細,不像是簪子,倒像是傷人的暗器。”


    司馬不為最後一個字剛剛脫口,手中的簪子也應聲出手。


    銀白的簪子,如針的那一頭正對著陳疏影,遠遠地筆直地朝她的腦門刺過去。


    陳疏影閉上了眼睛,她的手在這一刻停止了抖動。


    她賭輸了。


    出乎她的意料,但是也在情理之中。


    發簪在空中“呲呲”作響,掠過的疾風,把臨近的燭火扯得火焰飄忽。


    幾盞燭火在發簪經過的瞬間熄滅,隻剩一線蜿蜒嫋娜的煙影,恍如夜行的蛇,竄上房頂,探入黑暗中去。


    陳疏影閉上眼睛,腦海中李崇的記憶與自己的記憶混為一體。


    她想起了年幼時落在窗欞上的信鴿,還有在雪山上,那個擋住風雪,把自己的手握在手心,捂在口袋裏的司馬不為。


    陳疏影沉浸在迴憶裏,而司馬不為沉浸在失而複得的欣喜中。


    兩人各懷心思,本來就算有絲風進到房內就能察覺到的二人,此時就算門窗被風吹開,說不定也會遲疑片刻才能發覺。


    這種良機失不再得。


    側廂房裏探聽動靜的人,自是不會放過此等機會,一隻小蟲從瑩白的手心裏被放走,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


    紙窗的縫隙中,一隻蚊蠅般的黑蟲輕盈地飛入,迅速而又安靜,它剛入得房間時,飄忽如隨風的燭火,須倪之後,如一道墨色的微小閃電,直直撞上空中飛馳的發簪。


    發簪被小蟲衝撞了一下,稍稍偏轉了十五度,依然不減淩厲之勢,朝陳疏影迅疾而去。


    一個彈指的功夫,發簪帶著“呲呲”的風聲,已經與陳疏影近在咫尺。


    陳疏影很怕,很怕自己會臨陣脫逃,貪生怕死。


    於是,她用說話的聲音蓋住發簪襲來的聲響,想要從容赴死。


    “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原諒我的,今日你殺了我,我隻當我是罪有應得,隻希望下輩子,還能跟你在一起,不負你,不傷你......”


    不拋棄,不放棄。


    最後兩句話哽在陳疏影的喉嚨裏,因為簪子已在她的太陽穴處,探入了少許,疼痛給人清醒,同時讓人恐懼。


    陳疏影咬緊了牙關,封住自己的五感,隻覺一下子從凡塵中跳脫了出來,站立在了灰蒙蒙的雲間。


    她在等待靈魂自由。


    司馬不為看到簪子即將鑽入陳疏影的太陽穴,貫穿她的腦袋時,才恍然發覺情況不對。


    本來他隻想嚇唬嚇唬陳疏影,其實隻會從她腦後穿過的發簪,可到了陳疏影臨近處時,竟突然改變了方向。


    鮮紅的血從點滴變為珠串,司馬不為已經來不及救下陳疏影了。


    隻需要一個眨眼的功夫,眼前失而複得的人,便會再一次倒在地上,永遠不會再醒來。


    司馬不為的瞳仁在這一刻緊縮,恐懼與悔恨齊上心頭。


    實在不該太過相信自己,已經喝了幾個月的酒,整日渾渾噩噩,身手哪裏還能比得從前,偏偏自己對自己太過自信,沒有一絲顧慮,就貿然出手。


    失了力道還好,可是偏偏是失了準頭。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怎麽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用短刀擲箭靶,自己練了整整一十二年,就算給他一根針讓他相隔百米投擲,也是能隨心所欲,紮到任何他想要紮到的地方的。


    可是,偏偏自己忘了自己夜夜酗酒,手腳已經不像往日一般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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