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的書房內, 頭頂燈光明亮,在兩排直抵天花板的書架擁抱下,喬明瑞和殷渠一人捧著一杯山楂茶, 緊挨著坐在一起, 與對麵的時家三口對視。片刻後,喬明瑞率先開口:“所以, 你們想給我們看的東西是什麽?”時鶴川已經恢複了一個合格的頂級豪門家主應有的冷靜,在孟懷青的示意下, 將兩個文件袋分別遞到喬明瑞和殷渠麵前:“先看看裏麵的東西吧。”“不管你們信不信,我以時家家主的名譽來保證這些資料內容的真實性。”他的鄭重與嚴肅, 讓喬明瑞忍不住抬頭看他一眼, 確認過對方臉上的認真不似作假,這才掏出眼鏡戴上, 打開文件袋,將薄薄的幾份文件拿出,仔細閱讀起來。隻是沒看兩行,他便已經難以維持麵上的冷靜, 屏住唿吸,將文件的紙張邊緣捏出一道極深的折痕。這是一份親子鑒定報告。鑒定的雙方, 是他和孟懷青,結果顯示, 雙方為親子關係。黑紙白字, 清清楚楚, 喬明瑞卻花了好長時間, 才艱難地從這個信息所帶來的衝擊中恢複理智。與此同時, 他感覺時家三人的實現宛若實質, 焦灼地落在他身上, 帶著毫不掩飾的關切與緊張,壓得他失去抬頭確認的勇氣,隻得調整好唿吸,像是逃避般,迅速翻開下一份文件。……是時鶴川與他的親子鑒定結果,同樣為親子關係。指尖顫了顫,他翻開第三份,霎時無言。……時舟與他的親緣關係鑒定報告。一做就做了三份,這是生怕他不相信?哭笑不得的情緒湧上心頭,澆滅了少許因為身世大白而帶來的驚慌不安。隻是他依舊沒有抬頭,而是默不作聲地將這三份文件放到一邊,陷入思索。雖然他是時家夫婦的親生兒子,時家繼承人時舟的兄弟,可這並不代表,時家的權利會為他所用。麵對一個失散多年的親生孩子/親兄弟,愧疚或許有,但這些愧疚是否足以撬動家族利益的天平,讓時家為了自己而選擇站在殷渠身後,毅然決然地對上戚家。喬明瑞覺得,這得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比起用親情綁架,他認為還不如用顏嬌這些年來,一直向各大家族當家夫人提供沒有安全保障的減肥藥,以及故意在連隨月服用減肥藥期間,唆使宋珊珊給連隨月提供避孕藥,和這兩種藥同時服用,會致人罹患絕症的證據。如果隻是連隨月一個人因此喪命,或許別人覺得是她運氣不好,頂多在知道連隨月和顏嬌當年的恩怨過後,認為是她得罪了顏嬌,才會遭到對方的報複。但在服用減肥藥的人數過多,且各個都是家族當家夫人的情況下,稍加引導,這件事就會變成顏嬌具有報複社會性質的大規模投毒事件。畢竟萬一連隨月的事情沒有東窗事發,那麽萬一哪天她又看誰不順眼,又故技重施,再度害人呢?這種未知的,卻又極具可能性的猜測,才最容易引發人們的恐懼,讓他們自然而然地站在了“潛在受害者”的角度,與已經受害的連隨月同仇敵愾,並將矛頭指向時家。誰知道顏嬌是從什麽地方得到這些名不見經傳的藥方的?或許就是從時家這些底蘊深厚的藏書中尋得的,也不一定。這件事一旦曝光出來,絕對會引起官方重視,那時候再查起來,就不是時家所能控製的了。而一旦在官方掛了檔案,時家想把企業遷迴國內,怕是要遭受不小的阻力,其他家族並不是吃素的,當然會趁此機會,咬下時家的肉,從而壯大自身。所以,時家不想出現這樣的局麵,那就隻能答應他的條件,一旦殷渠和戚重對上,就必須站在殷渠身後,成為他的助力。當然,喬明瑞也不是什麽心狠手辣的人,到時自然也會用戚家的產業作為補償,彌補時家的損失。這樣皆大歡喜的雙贏結局,時家沒有理由不答應。至於事後是否會遭到時家的報複……喬明瑞側頭看了一眼正專心致誌閱讀文件的殷渠,淡然一笑。有他家這個在原書劇情裏,孤立無援的情況下,一人折騰得四家豪門慘不忍睹的反派在,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察覺到他的視線,殷渠轉過頭,投來關切的目光:“怎麽了,明瑞哥?”喬明瑞微微搖頭:“沒事。”說著,在殷渠重新低頭後,他自己也翻開了最後一份文件,渾然不覺對麵的時家三人在看到他和殷渠的互動之後,瞬間變得微妙的表情。就算是察覺到了,也顧不上。因為第四份文件,闡述的是他當年被認定為“屍骨無存”的事件始末,以及部分有關顏嬌的信息。當年他與家裏人鬧了矛盾,想要外出散心,於是在身為時家養女的時嬌建議與帶領下,去往一處荒無人煙的未開發山區,隻是天有不測風雲,沒幾天這裏突然出現山體坍塌,喬明瑞失去蹤跡,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時嬌卻因為提前下山而躲過一劫。事後孟懷青與時鶴川都對從警局迴來的時嬌進行反複詢問,卻隻得到對方哭哭啼啼的道歉,以及喬明瑞當時還在山上的強調。夫妻二人萬念俱灰,給了時嬌一筆足以讓她後半生無憂的財產後,便將其趕出時家,隨後因為生怕觸景生情,而帶著當時還年幼的時舟遠走他國。喬明瑞看完最後一個字,輕輕放下文件,與結束思考的殷渠對上目光,彼此點頭,隨後又搖頭。於是他們立刻知道,對方看完了文件,並且依舊堅持來之前的目的。因此,喬明瑞放下心來,抬眼看向正襟危坐的時家三口:“我有幾個問題。”時家三人交換視線,卻沒有流露出意外的神色,顯然早就料到喬明瑞會提問。最終時鶴川得到孟懷青與時舟的目光示意後,開口:“你問吧。隻要是我們知道的,絕對如實作答。”喬明瑞對他的保證不置可否,指尖將眼鏡往上一推,擋住眼底的銳光。“第一,你們知道時嬌對我的養母連隨月做過什麽,對吧?”時鶴川沒料到一上來就是這麽敏銳的問題,頓時眉心一跳:“……我們問過宋珊珊,知道。”喬明瑞彎了彎眼,聲音更柔和幾分:“第二,你們知道顏嬌當年指使周佳和護工,來了一次狸貓換太子?”瞥一眼在安靜待在喬明瑞身邊的殷渠,時鶴川覺得這個問題和喬明瑞本身無關,所以內心並沒有起什麽波瀾:“知道,我們查過那個護工。”喬明瑞並沒有錯過他看向殷渠時的平靜,又見孟懷青和時舟也同樣反應平淡,心中立刻明白了他們對殷渠的看法。於是他微微點頭,忽然俯下身,手肘抵著膝蓋,雙手支撐著下頜,歪著頭,明亮的眸子裏滿溢興味。“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問題。”“你們知道,殷渠的親生父親是誰嗎?”原本因為他驟然轉變的不尋常表情,而下意識嚴陣以待的時鶴川,聽完問題後,錯愕半晌,有些懷疑人生地反問:“真的是最後一個問題?”喬明瑞點頭:“當然,怎麽,這個問題很難?”時鶴川否認:“不,答案很簡單,反正也就是那三家之一。我隻是以為你會問一些更緊要的……”“更緊要的?”喬明瑞勾唇,“你指的是‘我能繼承多少財產’,‘能不能迴到時家’,這一類的問題?”時鶴川聽出了點針鋒相對的嘲諷,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要否定,但看見孟懷青臉上並不同意的表情後,終究還是選擇了點頭:“……差不多吧。”“但是……你不用對我們抱有這麽大敵意,我們是真的很想你迴來。當、當然了,不想迴來也沒關係,把我們當成普通的長輩,也挺好,也挺好……”麵對他飽含希冀的目光,與盡顯卑微的態度,喬明瑞短暫地沉默過後,選擇了逃避,繼續剛才的話題。“很可惜,這個問題,你們答錯了。”他重新坐起身,神色輕鬆地半倚著沙發,在對麵三人不解的目光中,拍了拍殷渠的手背:“要告訴他們,你究竟是哪家的小孩兒嗎?”因為“小孩兒”三個字而抿唇,不太高興地看一眼喬明瑞後,殷渠終究還是選擇了“秋後算賬”,態度疏離地麵對時家三人,輕言細語地說:“不出意外的話,我是戚重的兒子。”時家夫妻緊皺的眉頭瞬間鬆開,並擴張到極限,充斥著無法描述的震驚,異口同聲道:“戚重?!”因為長在國外,鮮少與戚家打交道的時舟,在他們震驚完後,才從記憶裏扒出這個名字,遲一步驚訝:“那個瘋子一樣的戚重?你怎麽是他兒子?”殷渠睨他一眼:“顏嬌都能是時家養子,我為什麽不能是他兒子?”“不是,主要是我看你也沒那麽瘋啊……”時舟將信將疑地上下打量著殷渠,顯然並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時鶴川已經恢複了冷靜,並已經得出結論:“所以,你們事先做過親子鑒定,確定他與沈、季、文這三家都沒有血緣關係,可又怎麽知道那天產房裏的第四個孕婦,是戚家的周小芸?”孟懷青閉了閉眼,替喬明瑞迴答:“這個問題,我大概知道答案。”“那三家的夫人,都是拿來給周小芸當替身,讓她們在周小芸有危險的時候挺身而出,成為擋箭牌,好讓周小芸金蟬脫殼。”時鶴川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十分意外:“可是,這懷孕的事兒怎麽能做到同時”“以戚重的性子,想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困難。”孟懷青臉色有些難看,“隻要隨時隨地準備好人工授j的胚胎,在確定周小芸懷孕的時候,讓替身們也跟著懷孕,就好。”這樣的操作聞所未聞,不僅僅是時鶴川與時舟,就連第一次聽說的喬明瑞與殷渠,都難免露出驚愕與厭惡的表情。這一瞬間,四人心中難得同時將戚重的無恥與瘋魔程度又提升一個等級。等他們緩過來,孟懷青才盯著殷渠:“所以,你以後會迴戚家?”眨眼間便成為對話主人翁的殷渠,不卑不亢地迎上她充滿探究的視線:“在這件事上,您覺得我有選擇的餘地嗎?”孟懷青愣住,旋即收起身上的刺,眼中帶出憐憫:“也是,戚重那個瘋子,沒人能猜到他下一步會做什麽。如果他真想讓你迴去,你絕對沒有辦法反抗。”殷渠沒接話,隻轉頭看向喬明瑞。而喬明瑞則對他迴以寬慰的笑容。這一幕,看得孟懷青迅速收起眼底情緒,心中頓時生出不妙的預感。一旁的時鶴川則已經繃著臉,語氣篤定地開口:“你想幫他。”時舟瞠目結舌:“不是,哥,你別想不開啊,那可是戚重,陰晴不定、捉摸不透的大魔頭,這個世界上能跟他過招的,也就我們時家和賽琳娜家族……”勸阻的話說到這裏戛然而止,時舟終於意識到問題所在,音量驟降:“等等,哥你該不會是想,我們時家和賽琳娜家一起……?”喬明瑞鼓勵性地對他笑笑:“賽琳娜夫人不一定會幫忙,畢竟她的家族產業都在她的祖國,以及不少跨國業務,就算想朝著我們國內伸手,一時也吃不下這麽大一塊,頂多暗中出手,拿下戚家的跨國業務,隻是比起跟戚家對上的危險性和困難來講,這些報酬便不怎麽具有誘惑力,不足以讓她鋌而走險。”“但對你們時家來說,就不一樣了。”“當年遠走海外,許多紮根於本國的業務是沒法帶走的,隻能忍痛割讓並出售,大部分都流入了戚家口袋。現在時家迴國,正是需要與當地接軌的時候,如果把這些原屬於時家的產業拿迴來,當然如虎添翼。”見三人的表情從一開始的不同意,到現在的若有所思,喬明瑞知道他們心動了,便再添一把火:“更何況,以戚重對周小芸的病態執著,有很大的可能性,他會將注意力放在殷渠身上,也自然會順理成章地注意到我。”“到那時候,他很有可能會傷害你。”孟懷青一秒拉下臉,像是一隻幼崽被覬覦的母獅,迸發出極大的攻擊性,語氣沉沉地做出結論。喬明瑞被她的反應驚到,頓了幾秒,才收起失態,隻是那股子咄咄逼人的威脅氣勢蕩然無存,聲音趨於平和:“……沒錯,戚重是個有著極大控製欲的人,做出什麽事情都不奇怪。”“隻要他有心去查,以顏嬌那攀炎附勢的做派,一旦知道戚重在查有關我和殷渠的事,絕對會主動湊過去,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到那時候,時家說不準也會受到牽連。”他摘下眼鏡,目光冷靜:“比起被動受擊,還不如趁其不備之時,率先出手,將危險扼殺在搖籃中,來得更為安全。”時鶴川三人又陷入一輪沉默,思索良久後,他們交換視線,隨後孟懷青開口:“你說的有道理,我們是得提前出手。”“但在那之前,我有個問題需要確認一下。”喬明瑞原本因為他們答應下來而暗自放下的心,又被第二句話重新勾了起來:“這個問題,會決定你們是否出手?”孟懷青搖頭,眼裏有些難過,像是為了他的不信任:“……不會,涉及到你的安全,我們不會袖手旁觀。”喬明瑞被她的目光燙了一下,錯開視線,竭力放緩唿吸:“什麽問題?”孟懷青見他逃避,心中微動,像是嗅到了些許機會,頓時又笑了,隻是說出來的問題,卻並不怎麽讓人能跟著笑出來。她說:“你的這些謀劃,是你自己想做的,還是在別人的影響下,為了別人而做?”一直專注地看著喬明瑞的殷渠,因為這句指向性過於明顯的提問,終於轉過頭,同她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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