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味著他不能對周佳采取強硬態度,否則很有可能事倍功半,且功虧一簣,將好不容易在殷渠那裏賺得的好感度揮霍一空。如果不強硬的話……那就隻能打親情牌了。可偏偏喬明瑞最不擅長的就是“親情牌”。如果是合作對象與敵人,他自然遊刃有餘,輕鬆應對,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負擔。但要是“家人”一樣的存在……腦海裏閃過一個溫柔大方的女性身影,喬明瑞一時失神,踩中了水坑。“啪”的一聲,汙水四濺,弄髒了他白色的長褲,也迅速引起了殷渠的注意。在對方擔憂地開口之前,喬明瑞已經壓下迴憶,收起異樣,朝著前方一棟外牆剝落、布滿爬山虎的低矮磚房小樓,輕聲開口:“我們是不是到了?”作者有話說:“學長牌”還得再等等。以後有得是叫學長的時候(狗頭)---我又晚了,加班好煩啊……第16章 上了年頭的老舊水泥台階上印滿字跡斑駁的小廣告,幾乎每一腳踏上去都是不同的數字。樓道牆上,孩童們稚嫩的畫作夾雜著錯字連篇的簡短話語,藏進黑白廣告之中,難辨痕跡。殷渠自打進入樓道後,就變得比剛才更加沉默,整個人像是徹底融入這棟老舊昏暗的居民樓一般,散發出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沉沉暮氣。喬明瑞隻看了一眼就知道,對方心中忐忑,並不想自己親自進來,以免了解到一些並不怎麽光鮮的過去。少年人的自尊心,珍貴而脆弱,得好好保護一下才行。於是喬明瑞開口轉移話題:“這些畫和字都不像是最近寫的。你小時候寫過嗎?”殷渠未能料到會,自己會得到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提問,差點連著用同一隻腳上樓梯,穩了幾秒才搖頭:“沒有。”又解釋道:“……舍不得浪費。”“也是。在這種隻糊了一層膩子粉的牆上寫寫畫畫,沒寫幾次,筆尖就堵住,出不了墨了。”喬明瑞恍然大悟。他說得這樣理所當然,仿佛親身經曆過一般,讓身後殷渠略顯困惑地抬頭看了一眼,又似乎想到什麽,神色複雜地重新低下頭。喬明瑞未能得知對方這一瞬間的情緒變化,在走上七樓後,他看著前麵生了鏽的防盜門,終於停下腳步。“你按門鈴,還是我按?”殷渠慢他一步,站在原地,做了個深唿吸,主動抬手,在鏽跡斑斑的門扉上敲了幾下。他語帶懷念,像是在笑,仔細看卻又沒有:“門鈴在我五歲那年,就被來要債的人給砸壞了。”然而敲了許久,也不見有人迴應。喬明瑞挑眉:“你還是說兩句話。”“她應該是當我們來要債的了。”殷渠沉默,看向被塗黑的貓眼,沒有反駁:“……媽,是我。”十多秒後,艱澀的門軸轉動聲後,一個疲憊而驚惶的聲從門縫裏擠出:“……小渠?”渾濁的眼珠子在看清殷渠的麵容後,迅速拉開門:“你迴來幹什麽?!快趁他還沒迴來,走走走!”殷渠被推了一把,苦笑著拉住對方的手臂:“我迴來有事。”周佳下意識反握住他的手,神色不安:“什麽事啊,非得要迴來……走之前不是讓你把東西都帶齊了嗎?是不是那混蛋又做了什麽?!”喬明瑞站在門後,雖然沒能看見對方的表情,但光從語氣也能聽出擔憂與憤怒。這反應……和調查報告裏的截然不同啊。他們兩個人,竟然在私底下關係這麽親密?難道周佳真把他當成兒子養了?是出於愧疚,還是說……想盡可能地把殷渠綁在自己這條船上,就算哪天東窗事發,也能憑借這樣的感情羈絆,給自己留一條退路。他想得很深,一不留神便沒有說話,惹得殷渠迴頭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卻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周佳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裏,沒作聲,隻局促不安地收迴手,在衣服上用力地蹭了蹭,又將兩鬢頭發努力地用手指往腦後梳,這才討好地笑了笑,語氣親切中帶著討好,“你還是頭一迴帶同學迴家……還是個漂亮的姑娘呢!”“姑娘,要喝水嗎?阿姨給你倒。”喬明瑞走到對方視野範圍,落落大方地笑了笑:“謝謝阿姨。不過我們今天來是有急事,可以進去坐著說嗎?”周佳“啊”了一聲,麵露古怪,但喬明瑞的笑容太過燦爛,態度又好,想起他說的“急事”,便妥協地將門徹底拉開:“那,那你們進來吧……不用換鞋。”說完,她急匆匆地跑進廚房,似乎是去找杯子倒水。喬明瑞跟在殷渠身後進門,看著雖然簡陋,卻收拾得井井有條的房子,心中有些驚訝。他還以為會看到一個亂糟糟的地方,甚至為此做好了心理建設,不讓自己的潔癖表現出來。沒想到……還不錯。殷渠悄悄看他臉色,見沒有異樣,鬆了口氣,帶著人進了屋,在沙發上坐下,小聲說:“我媽第一次見我帶同學迴來,有點激動。”喬明瑞頷首:“沒事,我覺得你媽媽挺好的。”雖然不知道周佳到底是什麽心態,會這樣對待自己親手調換人生的孩子,但不得不承認,要是沒有她的暗中關懷,殷渠的童年估計隻會更加黑暗,說不準會養成什麽樣子。“明同學,喝水喝水。家裏基本上沒什麽客人,所以沒杯子,隻能用這個……你不要嫌棄啊。”喬明瑞看一眼對方陪笑著遞來的碗,邊緣已經被磕出不少口子,一看就用了很長時間,倒是洗得幹幹淨淨。他雙手接過碗,在兩人的注視中神色自然地喝了一口,笑容更燦爛:“謝謝阿姨。”周佳顯而易見地鬆了口氣,擔憂褪去幾分,笑著擺手:“不用謝不用謝。”說著,她瞥一眼牆上的鍾,盯著殷渠,壓低聲音問:“到底出了什麽事啊?讓你非得迴來一趟。”提到正事,殷渠笑容消退,將來龍去脈簡短地說給她聽。剛一說完,周佳就捂著臉,痛哭起來:“那個殺千刀的畜生!怎麽做得出這種事!這是要把你往火坑裏推啊!”哭了幾聲,她滿是感激地看向喬明瑞:“還好明同學你幫了他,你是我們娘倆的大恩人!”她情真意切,沒有半點演戲的痕跡,喬明瑞壓下心底的懷疑,安慰道:“阿姨,您別這麽說,我也是不想看到學弟他被人欺負。“您冷靜一下,別太難過,小心氣壞了身子。”見她稍稍冷靜後,喬明瑞這才接著說:“您能幫我們找找通知書嗎?雖然和殷有財同謀的人已經不敢再作妖,但萬一,殷有財又找到其他人合作呢?就怕對方不一定是真的需要去上大學,隻是想對殷渠下手……”喬明瑞隱瞞下“即便是沒有錄取通知書也能去報到”這件事,殷渠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吱聲。周佳驚恐而後怕地捂住嘴,喬明瑞歎息:“反正殷有財也不知道這件事,所以,我們先斷了他的念想。”“之後,再慢慢對付他。”周佳聽了這話,瞬間安靜下來,臉上的表情消失得一幹二淨,死死地盯著喬明瑞。半天,她才開口:“你們要對殷有財做什麽?”這話說得有些微妙,避而不答錄取通知書的事兒,反倒問起要怎麽對付殷有財。喬明瑞笑起來,像是總算找到了突破口,耐心迴答:“也沒什麽。隻不過我覺得他有些礙事,要是繼續待在外麵,誰知道還會不會對殷學弟做點什麽。”“我既然管了這件事,那就要管到底。這麽一來,當然是把殷有財送進個局子,少說也得關個四五年,讓殷學弟好好上完大學。”“阿姨,您說對吧?”周佳越聽,臉色越沉,被喬明瑞這麽一問,立刻迴答:“不行!”“為什麽不行?”喬明瑞好脾氣地問。“他要走了,我怎麽辦?”“什麽叫您怎麽辦?我不太明白。”喬明瑞晃著碗裏的水,“這個家唯一的收入來源,不就是您辛辛苦苦幫廚洗碗,還有去別人家打掃衛生、做飯,打三份工才獲得的薪水嗎?但一陣忙活下來,賺到的錢總被殷有財揮霍不說,還被對方打罵。”“要是他進去了,您的日子,也沒這麽苦,這不是一件雙贏的好事?”喬明瑞的陳述,讓周佳有些動容,但這一抹情緒飛快地消逝,堅定之色再度占了上風:“這不行,絕對不行!我怎麽能送自己男人進局子呢?!”“這,這被傳出去了,我要被人戳脊梁骨罵的!”她說得振振有詞,態度堅決,理由卻分明如此荒唐,讓喬明瑞都有短暫的語塞。想過對方會拒絕,但沒想過會是這樣一個……完全不在考慮範圍內的理由。他看向旁邊悶聲不語的殷渠,卻發現少年臉上毫無意外之色,像是早就猜到了這一出。被喬明瑞這麽一看,殷渠接收到信號,知道該自己勸了,抱緊手中的水碗,低聲開口:“媽……他之前找到我說……”“要是我不聽話,他就去我大學裏頭鬧,讓我上不成學。”“我苦讀十多年,好不容易要離開這裏……我不想再過那樣躲債的日子。”周佳渾身一震,咬著唇,沒有說話。殷渠又說:“我不想再為了躲債,天不亮就悄悄出門,要麽就躲在老師家裏,在學校被人排擠,晚上有家也不能迴。”“更不想像現在這樣……被賣出去抵債,徹底沒有未來。”他說完,目光灼灼地看著揪緊圍裙的周佳,語氣逐漸堅定:“媽。”“以前都是您護著我,讓我有機會走出這個泥沼。”“現在,我想護著您,帶著您一起離開,過上好日子。”周佳驚愕抬頭,盯著殷渠的渾濁眼底,驟然迸發出光芒。可幾息之間,這抹充滿希冀的光,消失了。作者有話說:其實殷同學的心態真的還是挺積極的。隻可惜對牛彈琴。第17章 黯淡蒼白的白熾燈燈光,打在周佳臉上,像是糊了一層廉價的白石灰,使得她的五官分外僵硬,掩蓋了作為人所應有的生機。牆上的時鍾指針沉在昏黃的、失去玻璃麵的情況下,滴答前行,喬明瑞配合其節奏,用指尖敲打著碗身,平靜的表情下藏著目不轉睛的審視,耐心陪同殷渠一起,等待周佳的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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