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種戀愛腦,生日不應該跟曖昧對象一塊兒過嗎?”“行吧,”聞笛說,“就算你說的有理,這又是什麽東西?”“宣傳冊,”蔣南澤說,“興城是這兒最好的私立中學,老師待遇很好,我覺得你可以去試試。”“等會兒,”聞笛說,“你的生日禮物就是招聘會上一遝一遝發的冊子?”“是就業機會,”蔣南澤說,“你都博四了,不該考慮找工作的事了嗎?下學期你別當助管了,去這個學校實習吧,他們實習工資比助管高多了。”“我沒打算當高中老師。”聞笛把冊子還給他。“你可別覺得博士去高中屈才,”蔣南澤說,“附中、深中的高中部早就招博士了,而且學術圈卷成這樣,你捫心自問,你那點成果,沒有海外經曆,能留在好一點的高校嗎?”“不能。”“那不就得了,”蔣南澤說,“不如考慮頂尖中學,待遇好,還受領導重視。”“我去高校肯定不是看中那點工資啊,”聞笛說,“是社會地位。”“社會地位重要,錢就不重要嗎?你就當留一條後路嘛,”蔣南澤把宣傳冊塞進他懷裏,“你下學期去實習,拿個offer,也不影響你明年秋招。”“行吧。”聞笛勉強收了下來,就當去賺點外快好了。他看著手裏的冊子,突然好奇起來:“你怎麽開始關注北京的私立中學了?打算找個工作?”“總得給自己找點事幹,”蔣南澤指了指冊子上的學校照片,“這個是我對比下來最好的,給的多,包戶口。”“你也要去?”有朋友共事,吸引力比剛才高了點。“不,”蔣南澤說,“我落選了。”聞笛過於震驚,手裏一用力,報廢了一包膨化食品:“怎麽可能?你這麽高的學曆,人家能不要?”“我是本科學曆,”蔣南澤提醒他。“你沒有博轉碩嗎?”“我是直博中途退學。”“那也不科學啊,”聞笛說,“你好歹有三年海外經曆……”“他們想要博士來充麵子,宣傳起來好看,”蔣南澤說,“對那些達官貴人家長也有個交代。”聞笛在心裏歎了口氣,又不好露出同情的表情,隻得轉移話題。他環顧房間,四周像是剛被強盜入侵,又像是經曆了地震。“thomas呢?他剛剛怎麽一直沒說話。”“他不在。”這是個好兆頭,thomas消失了,說明蔣南澤的心態有好轉。但隨即對方就說了句:“出去買東西了,一會兒就迴來。”聞笛歎了口氣,迴想他和蔣南澤之前的通話,追溯這一次thomas出現的時間點國慶節之前。持續時間已經遠遠超出過去的記錄了,聞笛想,他聲稱沒事,心裏還是像過去一樣渴望陪伴。父母指望不上,自己又是唯一一個知道退學內情的朋友,聞笛油然而生一種責任感:“我搬過來陪你住怎麽樣?”蔣南澤盯著他,目光流露出令人刺痛的嫌棄:“這裏是我的聖域,不要破壞我完美的居住環境。”“我家蟑螂的居住條件都比這好,”聞笛說,“你能找到空調遙控器嗎?”蔣南澤把手伸到沙發下麵,扒拉半天,摸出來一個布滿灰塵的惡心物體。聞笛忍無可忍地站起來,把桌上的包裝袋一股腦塞到空紙箱裏:“我幫你收拾收拾。”“不要,”蔣南澤說,“我特意弄亂的,你整理好了,我找不到。”聞笛把心裏的責任感摁滅了,他無法在這種極端環境下生存。可讓這人一直獨居,他有點惴惴不安。“實在不行,”聞笛說,“你再找個男人吧,迴國之後,沒遇到什麽新悸動,新戀情?”蔣南澤說:“我決定放棄這個惡性循環了。”“外麵還是有好男人的,”聞笛鼓勵他,“而且隻要你願意追,肯定能追到。”“追到了,留不住,沒什麽意義。”“那不是你把人家踹了嗎?”蔣南澤挑起眉毛,戲謔地看著他:“我從來沒踹過人。”“青天白日的,摸著良心說話,”聞笛說,“我親眼見的都不止一次了。”“不是,”蔣南澤說,“我分手,是因為我知道他們想分手。我先說出來,隻是為了保住麵子。”聞笛屢次欲言又止。最近世界觀遭受衝擊的次數太多,他有種超現實感。他認識的那些完美無缺、才華橫溢、人生圓滿的天之驕子都怎麽了?“大概是我缺愛缺的太窒息,最後總是把人逼得想走不敢走,”蔣南澤說,“每次我說分手,他們都是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我一直盼望著有一個人能挽留一下,可是沒有,他們都是轉身就走了。”聞笛注視著他,內心的責任感膨脹到無法安坐的程度。他小心地放下手裏的袋子,張開雙臂:“我抱你一下吧。”“別過來。”聞笛挪動兩步,雙手繞過老同學的肩膀。蔣南澤猶豫了一下,在他背上拍了拍。“我一直以為你是藍孔雀,”聞笛說,“沒想到是海扁蟲,還是戰敗的那個。”蔣南澤十分訝異:“我還以為你從來不聽我的科普呢。”聞笛鬆開他,坐在他旁邊的地毯上,拿出手機晃了晃:“我是你的粉絲。”蔣南澤的微博上匯集著全世界最奇特的生物知識和照片,雖然畫風詭異,但字裏行間都能看出,他是真心熱愛著自己的研究對象的。“雖然喜歡,雖然有趣,”蔣南澤說,“但我還是決定放棄了。”“努力可能會辜負你,但放棄不會。”“我愛你。”“謝謝,生日禮物送免費冊子的朋友。”“憑良心說,我當年還是救你於水火之中的,”蔣南澤說,“你記不記得,大三,你剛丟了七百美元,在酒店套房裏嚎啕大哭……”“別造謠,我隻是崩潰、想死,哪有大哭。”“……我借了你生活費,還給了你手機,”蔣南澤說到一半打住,看著聞笛手裏的機子,“這不就是五年前那個?你怎麽還沒換?”“這不是用的挺好嗎?”“它都能上小學了。”聞笛試圖向他證明,這機子被自己保養的很好。結果按了按開屏鍵,屏幕毫無反應,嘲諷地倒映著他的臉:“……借我充個電。”蔣南澤從沙發縫裏拉出了充電線,把插座上密密麻麻的插頭拔掉一隻。聞笛連上手機,心想怪不得剛才一直沒動靜,原來又自動關機了。屏幕亮起,幾條未讀消息跳出來。蔣南澤看著他手忙腳亂地解鎖開機,就知道是曖昧對象發來的。聞笛點進微信,頭像邊上果然有個紅點:【下周末晚上有空嗎?】終於迴國了?要在他凍死之前還圍巾了?聞笛坐直身子:【有啊。太巧了,下下周一正好是我生日。】他們真是心有靈犀,盲選都能選中對方的生日。邊城:【我知道。】聞笛:【?】對麵又開始正在輸入,這人平常聊天的時候,口條時好時壞,線上也這樣?邊城:【你去年發過朋友圈。】好吧,合理。聞笛:【去哪?】下一秒,對方發來一個定位,聞笛一看,差點把手機丟出去。一家酒店。作者有話說:藍孔雀:會在求偶期展開豔麗奪目的尾屏,不斷抖動。這種狀態十分顯眼,很容易吸引天敵的注意力,可謂是用生命在追求愛情。海扁蟲:雌雄同體的物種,兩隻相遇時,會用身下的東西“擊劍”比拚,落敗的一方變成“納入者”,勝利的一方變成“進入者”,可謂是擊劍分攻受的現實案例。第21章 世界這個全是傻瓜的廣大舞台聞笛站在酒店門口,仰望著玻璃幕牆映照的灰色天空,情感和理智在腦中混戰。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實在讓人想入非非。情感上,約在賓館是明顯的暗示,說不定一會兒,那條圍巾就會綁住他的手腕,青筋暴起的手緊緊握住他的腰,汗珠從胸肌上滾落,滴在他的鎖骨上那人平時穿得太嚴實,沒有給他留下太多想象空間,不過襯衣鼓囊囊的,摸起來感覺一定很好……然後理智拉出了他們的聊天記錄,瞬間,旖旎的夢裂成碎片。聞笛翻了個白眼。按照教授的性格,約炮的概率為零,共同探討建築美學裏的數學公式還更靠譜一些不,美學公式算好結果,如果是他推測的那種可能性……他合起手掌,默默向漫天神佛乞求。千萬、千萬、別被他猜對了……傍晚的餘暉逐漸褪去,夜幕下,燈火漸次亮起。門廊前,豪華轎車緩緩駛入,身著製服的禮賓人員鞠躬開門,接過鑰匙,交給門童,車輛又緩緩離開。流程精準優雅,聞笛都能想象,這裏的餐廳侍者倒酒時,一定會用白色絲帕貼著瓶口下方。為了美觀,他今天沒穿羽絨服。大衣不抗風,從手到腳鑽心涼,脖子還沒有遮擋物。邊城再不來,他就變成門口一尊冰雕了。等聞笛的四肢幾乎麻木時,邊城從那輛打了七折的凱迪拉克裏出現了。他手裏拎著兩個袋子,朝聞笛走來。袋子不透明,但從形狀能窺見一二。一個袋子裏麵裝的像是紡織品,一個不透明,側麵頂出方格的棱角。他害怕的那種可能性的概率急劇上升,封建迷信果然不好使。癩蛤蟆,甲蟲,蝙蝠。“怎麽不進去等?”邊城打量他。千萬別問他為什麽穿大衣,千萬別問他為什麽穿大衣……然後邊城說:“你穿這麽少不冷嗎?”聞笛揉了揉凍紅的鼻尖,咬了咬牙:“我抗凍。”邊城沒再追問,把其中一個袋子遞給他,說:“戴上吧。”果然是圍巾。聞笛把逾期未還的便宜紡織品拿出來圍上,注意到顏色鮮亮了許多,就連穗子尾部的小黑球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我洗了兩遍。”邊城說。聞笛道謝的語氣比大理石門柱還要生硬。然後他把目光落在另一個袋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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