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是,”聞笛說,“教授去年不是拿了未來科學大獎嗎?那個獎金有100萬美元呢。”“那要五個人分。”“哦……”聞笛說,“拉馬努金獎和柯爾代數獎呢?”邊城答非所問:“你上網查我了?”“百科和官網的信息其實很少。”“除了獲獎情況還知道別的嗎?”“你最新一篇論文的名字是‘fano簇的k-半穩定退化在s-等價下的唯一性’。”“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聞笛搖頭:“完全不懂。”邊城又罕見地笑了笑,聞笛問他怎麽了。“真不知道你是記性好還是記性差。”邊城說。聞笛皺了皺眉,剛想追問,邊城就把車停下了:“到了。”聞笛望著白色大理石校門,沒有下車。邊城開了鎖,轉頭望著他,看樣子很奇怪這人賴在這裏幹什麽。“太謝謝了,”聞笛說,“改天我請教授吃飯吧。”邊城說:“我們見麵總是在吃飯。”聞笛想了想,還真是。“口腹之欲是基本需求嘛,”他說,“下周六怎麽樣?”邊城的眼神很奇怪,但沒有拒絕。他朝邊城伸出手,對方疑惑地看著他。“吃飯總要找得到人吧,”聞笛微笑,“我的手機壞了。”邊城猶豫了他一會兒,拿出自己的手機,指紋解鎖交給他。聞笛輸入自己的號碼,寫了備注,把手機交還給教授。他的手指滑過對方的手掌,車內溫暖,那手卻是冰涼的。聞笛下車,裹緊大衣,彎下腰,看向駕駛座上的人。“搜這個號能找到我的微信,”他笑著說,“記得找我討債。”車窗還沒關上,聞笛已經轉身走進了校門。作者有話說:多麽懂事的破手機啊第11章 願你喉嚨裏長起個痘瘡難得清閑的周末,聞笛是被電鑽吵醒的。魔鬼的嗡鳴直入腦髓,他哀嚎一聲,一手捂住耳朵,一手按著肚子,在床上翻滾起來。也許是太久沒吃生的東西,昨天一頓日料,肚子裏像是有股疾風四處衝撞,翻身抬手都讓人惡心反胃。而那驟然闖入的電鑽,如同疾風裹挾的刀片,在他脆弱的神經上反複拉鋸。聞笛暴怒而起,走上陽台,循著聲音望去果然,在大周末擾民的討厭鬼,還能是誰呢?他關上窗戶,挖出手機,點進小號,憤怒地質問:【周末施什麽工?!】過了幾分鍾,對麵迴:【封陽台。】聞笛的後槽牙咯吱作響:【周一封不行嗎?】鄰居迴:【這幾天風大,衣服又吹到你那怎麽辦?】像是為強調這句話的重要性,電鑽又開始轟鳴。聞笛揪起枕頭,包住腦袋,然而棉花隻能起到掩耳盜鈴的作用。手機屏亮了,又彈出一條消息:【你擰襯衫的時候,是不是把它當成我了?】聞笛滿臉問號。鄰居:【現在那件衣服左邊袖子比右邊長了兩毫米,根本沒法穿。】聞笛的瞳孔猛然放大。什……兩……啊?!他擰衣服的時候,可能、大概,注入了一點負麵情緒,但是兩毫米有個屁區別?!聞笛:【你確定不是你左右胳膊不一樣長?】鄰居:【你說話能不能有點邏輯。難道我用胳膊量的?】聞笛:【癩蛤蟆、甲蟲、蝙蝠。】鄰居:【浪費生命背誦這種三流作品,你的人生沒什麽更有意義的事嗎?】聞笛感覺一股怒火直衝天靈蓋,連帶著胃裏的脹氣,在大腦中攪起颶風。他把手機屏幕敲出了機械鍵盤的架勢:【對先人尊重點,自然界的物質是永恆不變的,構成莎士比亞的那些原子,說不定就在你身體裏呢。】鄰居:【照這個邏輯,你體內也許有草履蟲的原子。】聞笛“操”了一聲,站起身把手機往床上一摜。與此同時,小錘的敲擊聲在隔壁陽台響起。他盯著牆壁,杏仁眼被怒火燒紅了,仿佛要穿牆而過,把對麵人戳成篩子。願你喉嚨裏長起個痘瘡來吧,你這大喊大叫、出口傷人、沒有心肝的狗東西!口頭詛咒毫無作用。隔壁玻璃框架的碰撞聲飄來,仿佛凱旋而歸的鼓點。聞笛撲倒在床,用被子蒙住頭,滾了兩圈,撞在牆上停下。難以置信,他至今和鄰居對戰四迴,唇槍舌戰幾百條,居然一次都沒贏!真是他罵戰生涯的恥辱!他煩躁地揉了把頭發,再一次對生活的急轉直下感到無奈。昨晚剛發生點好事,轉頭就碰上這個晦氣的家夥。想到昨晚,聞笛驀然止住唿吸,拿起手機,查看未讀消息。退出,點進去,刷新,退出,點進去,刷新。沒有好友申請,沒有未讀短信和通話記錄。看樣子,教授還沒打算聯係他。他安慰自己,現在才早上八點多,教授說不定還沒起床。他暗自希望生活有某種守恆定律,比如,飽受噪音困擾的周末,能換來感情生活的一點幸運。可惜,他吃完飯洗完碗,修改了一上午論文,手機還是毫無動靜。他安慰自己,教授是個熱愛運動的人,說不定出門攀岩去了。人吊在半空中,總不能分神看手機吧。下午,他一邊看文獻,一邊做組會ppt。焦慮的抓撓感越來越強烈,他必須把手機鎖進抽屜,才能止住兩秒鍾一次的刷新。陽台的電鑽和敲擊聲結束了,日頭西沉,路燈亮起,仍然沒有新消息。他安慰自己,教授們都很忙,誰知道又被哪個課題纏住了呢。等到窗外積起濃濃的夜色,幾縷雲簇著月亮升到半空,聞笛終於認清了現實:今天是不會有進展了。他迫使右手放下手機,癱在床上,試圖入睡。也許明天,後天……手機鈴聲猝然響起。聞笛一猛子坐起來,舉著手機仔細查看,是沒有備注的號碼。竟然不是短信、好友申請,是直接聯係嗎?教授是這種性格?雖然有些疑惑,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聞笛按下了接通鍵。對麵靜默了兩秒,仿佛是驚異他接通了電話。然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sam,好久不見。”聞笛放下手機,掛斷電話,拉黑號碼。接著抱緊自己,使勁揉搓,消除剛剛暴起的雞皮疙瘩。他要的是桃花,不是埋了五年已經腐爛的枯葉子!什麽守恆定律,都他媽扯淡!生活就是接踵而至的不幸,上帝冷漠無情,尤其對他這種倒黴蛋毫無憐憫之心。他望著窗外黯淡的上弦月。電話掛斷了,卻餘音嫋嫋。那聲音勾起了八月盛夏的迴憶,像是旋渦一樣,一瞬間把人丟進過去的時空裏。裏麵是層層疊疊的記憶碎片,尖銳又耀眼。居然已經過了十年了。十年之前,八月盛夏,他坐了一個多小時大巴,再轉公交地鐵,來到久負盛名的省重點。太陽明晃晃地掛在天上,知了都被曬得暴躁起來,叫的跟炮仗一樣響。他擦著汗,把行李袋放在木板床上,尼龍布被撐得鼓起來,外麵紮了一圈繩子,防止拉鏈爆開。還沒等他解開結,一個頎長的身影從窗外走過。聞笛抬起頭,看到16歲的何文軒。這一眼,讓他心裏小小震動了一下。高個寬肩,清爽的短發,脊背挺得筆直,同樣是寬大的格子紋校服,黑色直筒褲,穿在別人身上灰頭土臉,這人穿著就顯得時髦洋氣。聞笛低頭看了眼自己,褲腿灰撲撲的,校服上衣也買大了母親說他還會長,幹脆買大一號。校服本來尺碼就大,他又瘦,穿著空空蕩蕩的。省城的學霸就是不一樣啊。軍訓那兩天,炎炎的日頭當空炙烤。他剛來這裏,水土不服,丟臉地成為了班裏第一個中暑的人。他隻記得站著站著軍姿,混凝土地麵就旋轉起來,急速朝他逼近。等他再睜開眼,就是醫務室潔白的窗簾了。空調舒適,床鋪潔淨,旁邊坐著第一天遇到的男生。“你……”聞笛心裏湧起一絲希冀,“你也中暑了?”男生笑了起來:“我背你過來的,你不會忘了吧?”聞笛感到窘迫,為那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也為了別的。男生手裏拿著兩瓶水,看著他額頭上的汗珠流到下巴,又滴到領子上,把其中一瓶遞給他:“我叫何文軒。”他昏昏沉沉地接過來,覺得胸口悶悶的,好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當時他還不知道世界上有同性戀這迴事,但愛情是本能。他抓著習題冊問對方問題,去球場看比賽。在何文軒扭傷腳之後的一個月,他打水、送飯、買點心,甚至連衣服都幫著洗了。在一個秋日的夜晚,何文軒拖著傷愈的腿,和他一起穿過校園。昏黃光照,影影綽綽,令人發沉。走到香樟樹的陰影下,聞笛突然停下來,鼓起勇氣,說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對方愣了一瞬,隨即笑著說,你不知道我等了多久,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打算說了呢。聞笛迷迷糊糊的,腦子亂成一鍋粥。他小心翼翼地問:這算答應了嗎?男生揉了揉他的頭發說:當然。何文軒的父親是企業家,博信光學的總裁。他小學就去海外交換,一口流利的洋腔洋調,開口就是時事新聞,中外名家,周圍也都是法官、研究員、工程師的孩子。聞笛跟他的朋友待在一起,總覺得自己像水果攤上一隻帶泥的芋頭。他對何文軒,喜歡裏帶了點崇拜。他覺得,像這樣家境優渥、見多識廣的天之驕子,肯定有自己的規劃和打算,每次選擇也帶著他看不見的權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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