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師兄,你死得太慘了。”


    山中不知歲月,仇武的死訊幾乎是和斷無敵的書信一起傳到了廬山。廬山派眾人聞訊大亂,等到仇雯扶靈迴山舉行葬禮時,已經是數月之後了。見劉裕哭得傷心,仇雯忍不住勸道:“劉師弟,大哥已經去了,你也不要太傷心了。”


    劉裕哭道:“我是眾同門中年紀最小的,向來便得掌門師兄照顧。現在他死在魔教奸人手中,我一定要為他報仇。”他看著仇雯:“大師姐,你這次迴來,還會再走嗎?”


    仇雯跪在靈前,懷中抱著還不知世事的小侄兒:“不走了,大哥大嫂雙雙去世,我得幫他們將這孩子養大。”


    “那你會當掌門嗎?”劉裕正色道:“這幾天我聽到師叔伯們在商量,掌門師兄突然去世,身後沒有徒弟,侄兒又太小……”


    “我對掌門之位沒有興趣。”仇雯依舊是一副冷漠模樣,雖是為兄長守靈,她卻依然毫不忌諱穿著一身紅衣。劉裕歎氣道:“大師姐,你還是不能原諒掌門師兄嗎,都十幾年了。”


    仇雯冷冷道:“我不怕對你說,若不是他死了,若不是他留下這個孩子無人照顧,我是不會迴廬山的。我沒有興趣繼承他的掌門寶座。”


    劉裕神色不明,仇雯見他不說話,了然道:“劉師弟,聽說你現在在江湖上名聲響亮,你是爹最小的徒弟,你也有資格繼任掌門的。”


    劉裕連連擺手:“大師姐,你不要笑話我了。我有幾斤幾兩你還不知道嗎,我哪有本事當掌門?”


    仇雯正欲說話,卻有人來叫道:“大師姐,劉師兄,黃師伯、陳師伯和吳師叔都在議事廳,請你們過去說話。”


    “知道了。”仇雯看一眼劉裕:“你不必妄自菲薄,看,師叔伯們也有意你繼任掌門。”兩人一路來到廬山派議事廳,黃生、陳劍北、吳桐等廬山派長輩都到了,看見仇雯,其他人多少有些尷尬,隻黃生一人起身迎道:“雯兒,你來了。”


    仇雯低聲叫道:“黃師叔,各位師叔伯好。”


    黃生感慨道:“雯兒,你肯迴來,師叔真的太高興了。現在是廬山派最艱難的時候,從前的事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仇雯神色不變:“師叔說笑了,從前的事我早就忘了。”


    黃生點頭:“那就好,來,快坐下。劉裕,你也坐下,我們有事要找你們商量。”


    仇雯找了個角落坐下,懷中修容十分依戀姑姑,趴在她身上甜甜睡去。黃生便笑道:“看,修容很喜歡他姑姑呢。我的那個方法,是行得通的。”


    陳劍北搖頭:“不妥,此事關係到廬山派百年基業,這孩子才兩歲,怎能保證長大後能夠當起重任?”


    黃生道:“有我們幾個老家夥看著,有他姑姑教導,能差到哪去?”


    陳劍北依舊搖頭:“還是不妥。依我看,還是在他們兩人間選一個吧。”他望向仇雯與劉裕:“雯兒,劉裕,廬山派現在是最艱難的時刻,你二人身為廬山派弟子,當為廬山派百年基業擔起重任。”


    劉裕起身恭謹道:“陳師伯教訓得是,弟子受教。”


    仇雯卻不動,淡淡道:“諸位師伯、師叔厚愛,隻是我閑雲野鶴慣了,難以當此大任。修容還小,我也不希望他過早卷入江湖紛爭。等辦完大哥喪事,我自會帶他離開,掌門之位還請另擇高明吧。”


    黃生急道:“雯兒,你還是要走?”


    吳桐哼道:“看看,還是我說得對吧?她的心根本不在廬山,廬山派百年基業她擔得起嗎?她配做掌門嗎?”


    仇雯笑道:“自然是不配的,十幾年前我就被你們趕出了廬山,廬山派掌門之位我還真看不上。”


    “你……”吳桐怒起,黃生連忙拉過他坐下:“好了吳師兄,我們不是說好了,從前的事不要再提了嗎?”


    吳桐氣哼哼道:“我看劉裕就不錯,他也是大師兄徒弟,武功好,人也知禮,他當掌門我第一個同意。”


    劉裕苦笑:“吳師伯莫要玩笑了,弟子怎比得上大師姐,弟子萬萬不敢接任掌門。”


    陳劍北眼光在仇雯、劉裕身上掃過,沉吟半晌方道:“此事不急,你二人先迴去想想,想清楚了再來迴話。”


    “是,弟子告退。”劉裕禮數周全,躬身退出了議事廳。仇雯一句話也不說,起身就走,吳桐指著她怒道:“看看,看看她像什麽樣子?她能當掌門嗎?唯一的兄長死了,不帶孝不哭靈,成天穿著身紅衣晃來晃去,成何體統?”


    陳劍北喝道:“你閉嘴吧,你想把關係搞更僵嗎?劉裕是不錯,可比起雯兒差遠了。雯兒十幾年前就是廬山派弟子中武功最好的,我剛才仔細打量了她,隻怕現在連我們幾個也不是她對手了。”


    黃生讚成:“是啊,其實當年大師兄臨終前,是屬意由雯兒繼承掌門的。現在廬山派亂成一團,若是她肯,由她來繼任掌門也是不錯的。”


    陳劍北歎道:“唉,仇武這個蠢貨死也就死了,還連累死了那麽多優秀弟子。廬山派現在元氣大傷,實在是需要一位武功、膽識俱佳的人來繼任掌門,幫助廬山派渡過難關啊。”


    他看向黃生:“當年我們一起幫著仇武奪了掌門之位,雯兒隻怕還在怪我們。她自小與你關係好,你去勸勸吧。若是她執意不肯,那也隻能選劉裕了。”


    黃生點頭:“好,我去勸她。”他轉身就走,吳桐不滿,靠近陳劍北道:“師兄,斷盟主信上可是說了,他屬意劉裕繼任廬山派掌門。你怎麽……”


    陳劍北哼道:“我們雖然為盟主府做事,是他的人,但我們更是廬山派弟子,做人不能忘本。劉裕為人平庸,若是讓他當了掌門,廬山派就完全落入斷盟主手中了,這是你想看到的嗎?”


    吳桐愣了片刻,起身道:“陳師兄教訓得是,小弟糊塗了。”他轉身就走,陳劍北看著他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雯兒,我們能談談嗎?”


    天色已晚,仇雯一個人坐在客院中的涼亭裏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她離開廬山十幾年,當年屬於她的房間早就另做他用,隻能暫住在了客院內,實在是諷刺。見黃生不請自來,她略起了下身,依舊四平八穩坐著,黃生便搖頭道:“雯兒,都十幾年了,你還在怪師叔嗎?當年,當年師叔真是不得已啊。”


    仇雯冷冷道:“我知道你不得已,我不怪你。可是,那幾個老家夥我也不能怪嗎?”


    黃生在她身邊坐下,難過道:“師叔知道你委屈,當年你爹的確留下遺言讓你繼任掌門。可是師兄弟們都不同意,你哥哥於是與他們合謀,趁著你婆家前來提親將你趕走……雯兒,這十幾年你音訊全無,你在蘇州過得還好嗎?”


    仇雯笑出聲來:“好,我當然很好。拜堂的時候我丈夫就病重死了,我這個被送去衝喜的新娘於是被當成喪門星,趕出了婆家。這十幾年我都一個人在江湖遊蕩,可快話了。”


    黃生驚道:“什麽?當年、當年你還不到十八歲,你寧願一個人漂泊江湖,也不肯再迴廬山?”


    “這就是我為什麽不願當掌門的原因,你以為過了十幾年,我就會忘了當年那件事嗎?”仇雯咯咯笑著:“你們讓我惡心,如果可以,我這輩子也不想再看見你們。”


    “所以你大哥死了,你一點也沒有傷心的模樣?”黃生仰麵而歎:“雯兒,你是大師兄親自教導長大的,怎麽連大師兄一丁點的胸襟也沒有學到?現在不是你的個人恩怨,是廬山派百年基業就要毀於一旦了。你大哥這次遠赴金陵,帶去的全是廬山派好手。現在的廬山,能拉出去撐門麵的弟子一個都沒有了。要是現在有仇敵上門,廬山派就完了。”


    仇雯心念一動,忍不住說道:“這麽嚴重?你是說現在的廬山派就是個空殼子?”


    “是啊,所以我希望你能夠迴來擔起掌門職責。你武功很好,放眼江湖也沒幾個對手,有你在,廬山派還有希望。”黃生十分激動:“本來我想讓修容子承父業,你在旁協助也是好的。隻是修容終究還太小,陳師兄說得對,廬山派現在急需一個有本事的掌門,而這個位置非你莫屬。”


    “劉裕也不錯,你們為什麽不選他?”


    黃生四下看了看,確定沒有人後壓低聲音道:“雯兒,我問你,你真相信你大哥是魔教中人殺得嗎?”


    仇雯吃了一驚,好半天,她才說道:“看來師叔和我想到一處了,大哥死得蹊蹺,有人嫁禍魔教,借刀殺人。”


    黃生點頭:“雯兒,你果然還和從前一樣聰明。隻是這件事我們沒有證據,隻能暫且先忍下來。你剛才說劉裕可勝任掌門,那你可知道劉裕在廬山派這麽高的地位,是盟主府一手提拔的嗎?”


    “他是盟主府的人?”仇雯驚訝不已:“十幾年不見,還真是物事人非了。斷盟主想讓劉裕繼任廬山派掌門,好將廬山派牢牢掌握在他手上?真是打得好主意。”


    仇雯一怒而起:“師叔,你不必再說了,我當這個掌門就是。爹爹臨終前留下遺命,讓我光大廬山派,這本來就是我的責任,我絕不會讓廬山派落在外人手中。”


    黃生激動萬分,連說了三聲:“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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